謝音盯著面前厚厚一疊文件，《婚前協議》四個大字在陽光下格外刺眼。傅晏城律師事務所的會議室里，空調溫度調得很低，她卻覺得后背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是根據你的要求擬定的。"傅晏城坐在長桌對面，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表情冷靜得像在談一樁普通生意，"一年期限，期滿后你可以自由選擇去留。"
謝音翻開文件，密密麻麻的法律條款讓她頭暈目眩。她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一條條仔細閱讀。這不是普通的婚姻，而是一場交易——她為傅家生下繼承人，換取...她還沒想清楚要換取什么。
"第七條，"她指著其中一段，"孩子撫養(yǎng)權歸你？這不可能。"
傅晏城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謝音，傅家的繼承人必須在傅家長大，接受最好的教育和資源。這是底線。"
"那我寧愿不結婚。"謝音合上文件，聲音微微發(fā)抖，"我可以自己撫養(yǎng)孩子，不需要傅家的錢和資源。"
傅晏城瞇起眼睛，這是他情緒波動的唯一表現："你確定要讓孩子在單親家庭長大？沒有父親的陪伴？"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扎進謝音心里。她從小在完整的家庭中長大，太明白父親的重要性。但她不能因此放棄做母親的權利。
"修改這一條，"她直視傅晏城的眼睛，"共同撫養(yǎng)。離婚后孩子跟我住，你有探視權。否則免談。"
會議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傅晏城沉默地注視著她，那雙深邃的眼睛像要看穿她的靈魂。謝音強迫自己不要移開視線，盡管她的手心已經濕透。
"你很勇敢，"傅晏城終于開口，語氣中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贊賞，"很少有人敢這樣跟我討價還價。"
他拿起鋼筆，在文件上劃了幾筆，然后遞給旁邊的律師："按謝小姐說的修改。"
謝音沒想到他會這么爽快地讓步，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傅晏城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對著她：
"還有其他要求嗎？"
陽光透過窗戶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謝音突然想起那晚這具身體帶給她的觸感，臉頰頓時發(fā)燙。她急忙低頭繼續(xù)翻看文件。
"第二十三條，婚姻期間我必須住在傅家？"
"當然。"傅晏城轉身，"你要在傅家養(yǎng)胎生子，接受最好的照顧。我不會讓自己的孩子有任何閃失。"
謝音咬了咬下唇。這意味著她將完全踏入傅家的世界，失去自己的私人空間。但想到自己那間狹小的公寓確實不適合養(yǎng)胎，她勉強點頭。
"還有...關于夫妻義務..."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傅晏城的嘴角幾不可察地上揚："放心，協議里寫得很清楚，除非雙方自愿，否則不會有親密關系。我娶你是為了孩子，不是為那個。"
謝音耳根發(fā)熱，既因為尷尬又因為一絲莫名的失落。那晚的激情對他而言果然只是一場意外，沒有任何特殊意義。
"我需要一份工作，"她迅速轉移話題，"不能整天無所事事。"
"傅氏旗下有珠寶公司，你可以去那里上班。"
"不，"謝音搖頭，"我要繼續(xù)經營自己的工作室，至少是兼職。"
傅晏城皺眉："懷孕期間不宜過度勞累。"
"醫(yī)生說了，適當工作對孕婦有益。"謝音堅持，"而且我喜歡我的工作。"
又是一陣沉默。謝音發(fā)現傅晏城思考時喜歡用手指輕輕敲擊桌面，節(jié)奏穩(wěn)定得像某種密碼。
"可以，"他終于說，"但每周工作時間不超過20小時，而且必須有專人接送。"
謝音沒想到他會同意，連忙點頭。談判進行得出乎意料的順利，這反而讓她有些不安。傅晏城真的會這么輕易妥協嗎？
"還有什么？"傅晏城問。
謝音深吸一口氣："最重要的一點——這場婚姻只是形式。一年后，無論什么情況，我都可以自由離開，你不能以任何理由阻攔。"
傅晏城眼神微暗："如果到時候你想留下呢？"
"我不會。"謝音斬釘截鐵地說，"我們之間沒有感情基礎，只是為了孩子暫時合作。一年后，我希望回歸正常生活。"
傅晏城走回桌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如你所愿。"他在文件上簽下龍飛鳳舞的名字，"明天搬來傅家。司機下午三點接你。"
謝音也簽了名，手指微微發(fā)抖。她剛剛用鋼筆劃定了自己未來一年的命運軌跡——和一個幾乎陌生的男人同住一個屋檐下，為他生下孩子，然后...重獲自由。
這真的會那么簡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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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的黑色奔馳緩緩駛入云頂山莊最頂級的別墅區(qū)。謝音貼著車窗，看著沿途越來越奢華的豪宅，心跳加速。當車子停在一座仿若宮殿的白色建筑前時，她的呼吸幾乎停滯。
"到了，謝小姐。"司機為她拉開車門。
謝音拎著小小的行李箱站在傅家大門前，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這就是她未來一年要生活的地方？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博物館！
大門無聲地打開，一位穿著制服的中年女管家微笑著迎出來："謝小姐，歡迎來到傅家。我是管家周姨，請跟我來。"
踏入大廳，謝音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挑高近十米的穹頂，巨大的水晶吊燈，墻上掛著看起來就價值連城的油畫...這哪里是住宅，分明是五星級酒店！
"老爺和夫人去歐洲度假了，下個月才回來。"周姨邊走邊解釋，"傅小姐在琴房，一會兒就來見您。傅總在公司開會，晚飯前回來。"
謝音松了口氣。她還沒準備好同時面對傅家所有人，特別是傅晏城的父母。光是想象他們如何看待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兒媳"就讓她胃部絞痛。
周姨帶她上了二樓，推開一扇雕花木門："這是您的房間，隔壁是傅總的臥室，中間有連通門。"她意味深長地補充，"當然，鎖在您這邊。"
房間比謝音整個公寓還大，淡藍色的壁紙配白色家具，落地窗外是寬敞的陽臺，可以看到遠處的山景。床上放著嶄新的睡衣和家居服，梳妝臺上擺著全套護膚品，甚至還有幾本孕期指南。
"浴室在這里，"周姨推開另一扇門，"洗漱用品都準備好了，全是孕婦可用的天然品牌。有什么需要隨時按鈴叫我。"
謝音呆立在房間中央，不知該作何反應。這一切太過周到，反而讓她不知所措。她原以為會像個不受歡迎的客人，沒想到卻被當作...她不敢想那個詞。
"你就是謝音？"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謝音轉身，看到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倚在門框上。她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齊肩短發(fā)，五官和傅晏城有七分相似，但表情生動得多。
"我是傅清雪，那個工作狂的妹妹。"女孩大步走進來，好奇地打量著謝音，"哇，真人比照片漂亮多了！"
謝音尷尬地笑笑："你好...什么照片？"
"我哥書房里的啊，你們公司團建時的合影。"傅清雪眨眨眼，"他把它放大裁切過，只剩你一個人。"
謝音瞪大眼睛。傅晏城有她的照片？還放在書房？這太詭異了。
"別那副表情，"傅清雪笑著挽住她的手臂，"我哥雖然表面冷冰冰的，其實挺悶騷的。來吧，我?guī)銋⒂^一下房子，免得你迷路。"
接下來的兩小時，傅清雪帶著謝音走遍了傅家別墅的每一個角落——圖書館、健身房、室內泳池、影音室、花房...謝音越看越心驚，這哪里是家，簡直是小型度假村！
"這是你的工作室。"傅清雪推開三樓一個房間的門，"我哥說你是珠寶設計師，特意讓人準備的。"
謝音倒吸一口氣。房間中央是專業(yè)的設計工作臺，各種工具一應俱全，靠墻的玻璃柜里陳列著各種寶石原料，甚至還有一臺小型3D打印機。這比她那個簡陋的工作室高級一百倍！
"喜歡嗎？"傅清雪問，"我哥親自列的單子，連那臺意大利進口的放大鏡都是他指定的型號。"
謝音喉嚨發(fā)緊。傅晏城怎么會知道她一直夢想有臺那種專業(yè)放大鏡？她只在一次閑聊中隨口提過...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不用說，以后對我好點就行。"傅清雪調皮地眨眨眼，"我哥兇起來可嚇人了，你得保護我。"
謝音忍不住笑了。傅清雪的活潑開朗讓她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不少。至少在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里，她可能交到了一個朋友。
晚飯前，傅晏城回來了。謝音換了一條簡單的淡黃色連衣裙，忐忑不安地下樓來到餐廳。傅晏城已經坐在長桌一端，正在看文件，聽到腳步聲抬起頭。
燈光下，他輪廓分明的臉龐比平日柔和了些，深灰色西裝換成了家居休閑服，但依然一絲不茍。謝音注意到他眼下的淡淡青色，似乎很久沒好好休息了。
"坐。"他示意身旁的座位，"還習慣嗎？"
謝音小心地坐下："很好，謝謝。工作室...太完美了。"
傅晏城幾不可察地點頭："清雪有沒有煩你？"
"才沒有！"傅清雪蹦跳著進來，"我們相處得可好了，對吧謝音？"
晚餐是精致的四菜一湯，出乎謝音意料，全是清淡可口的家常菜，恰好符合她孕期的口味偏好。
"聽說你最近孕吐嚴重，"傅晏城盛了一碗湯推給她，"這些菜應該不會刺激胃。"
謝音驚訝于他的細心。她確實在電話里跟醫(yī)生提過孕吐的事，沒想到傅晏城記在心上還安排了食譜。
晚飯后，傅清雪被朋友叫出去，留下謝音和傅晏城獨處。兩人站在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前，望著夜色中的云城燈火，一時無言。
"明天去領證。"傅晏城突然說，"我已經安排好了，不需要排隊。"
謝音握緊了手中的水杯："這么快？"
"越快越好。"他的聲音冷靜而務實，"婚禮可以等父母回來再辦，但法律手續(xù)必須先完成。"
謝音明白他的意思——在孩子出生前確立合法婚姻關系，避免任何可能的丑聞。這對傅家這樣的豪門至關重要。
"我明白了。"她低聲說。
一陣沉默。謝音能感覺到傅晏城的目光落在她側臉上，像有實質的熱度。
"如果你需要什么，"他最終開口，聲音比平時柔和，"直接告訴我。這個孩子對我...對傅家很重要。"
謝音轉頭看他，意外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那一瞬間，傅晏城看起來不像叱咤商場的冷血總裁，而只是一個即將成為父親的普通男人。
"我會的。"她輕聲承諾。
傅晏城點點頭，轉身準備離開，謝音突然腳下一滑。她本能地抓住最近的支撐物——傅晏城的手臂。他反應極快，一把攬住她的腰穩(wěn)住她。
兩人瞬間貼近到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謝音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和薄荷氣息，與那晚一模一樣。她的心跳驟然加速，臉頰發(fā)燙。
"小心。"傅晏城低聲說，聲音有些沙啞。他迅速松開手，后退一步，"地板剛打過蠟。"
謝音慌亂地點頭道謝，不敢抬頭看他。剛才那一刻，她分明感覺到傅晏城的心跳也快得不正常。
"早點休息。"傅晏城轉身走向樓梯，背影僵硬，"明天九點出發(fā)。"
謝音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手不自覺地撫上小腹。這個孩子將永遠改變她和傅晏城的人生軌跡，而明天，他們將正式成為法律上的夫妻。
多么荒謬又真實。一個月前，他們還是陌生人；明天，他們將綁定在一起；一年后...誰知道呢？
窗外，云城的燈火依舊璀璨，而謝音的生活，已經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