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了我很多年?什么意思?"
謝音的聲音在狹小的休息室里顯得異常清晰。她的手指緊緊捏著那張童年照片,指節(jié)發(fā)白。傅晏城坐在床邊,領(lǐng)口微敞,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猶豫。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最終開口,聲音低沉,"先坐下吧。"
謝音僵硬地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心臟狂跳。傅晏城起身走向辦公室,片刻后拿著一個精致的藍(lán)絲絨盒子回來。他坐在她面前,將盒子打開推向她。
里面是一枚藍(lán)寶石胸針,設(shè)計與謝音早期作品驚人地相似——銀質(zhì)藤蔓纏繞著一顆淚滴形藍(lán)寶石,只是工藝更為古老,寶石也更大更純凈。
"這是..."謝音困惑地抬頭。
"我母親最珍愛的首飾,"傅晏城輕觸胸針,"由一位天才設(shè)計師定制,世上僅此一件。"他停頓一下,"那位設(shè)計師姓林,是你母親出嫁前的姓氏。"
謝音瞪大眼睛。母親從未提起過她會珠寶設(shè)計,更別說為傅家這樣的豪門工作過!
"不可能...我媽媽只是個普通會計..."
"二十五年前,你母親林悅是云城最有前途的珠寶設(shè)計師。"傅晏城的聲音平靜而肯定,"她為我母親設(shè)計了這枚胸針,兩人成為好友。后來..."他的眼神暗了下來,"我父親出軌要離婚,我母親抑郁成疾。你母親是少數(shù)幾個還來看她的人之一。"
謝音腦中閃過母親偶爾會對著窗外發(fā)呆的樣子,還有她看到珠寶設(shè)計節(jié)目時那種異樣的專注...這些零散的片段突然有了新的意義。
"我六歲那年,母親去世了。"傅晏城繼續(xù)道,聲音異常平靜,但謝音能感覺到其中壓抑的情緒,"葬禮后,你母親給了我一張她和你——當(dāng)時你才三歲——的合影,說如果需要幫助可以找她。但不久后她就...消失了。"
"消失?"
"辭職,搬家,切斷所有聯(lián)系。"傅晏城合上盒子,"我父親說她做賊心虛,偷了傅家的珠寶設(shè)計圖。但我不信。我母親曾說你母親是她見過最正直的人。"
謝音胸口發(fā)緊。母親從未提起過這段往事,為什么?
"后來呢?"她輕聲問。
"后來我長大了,開始調(diào)查。"傅晏城的目光落在謝音臉上,"我想找到你母親,問清楚當(dāng)年發(fā)生了什么。但唯一線索就是那張合影背面的地址,等我找到時,你們已經(jīng)搬走了。"
謝音突然想起什么:"所以...你在談判前就認(rèn)出了我?"
傅晏城點頭:"公司背景調(diào)查時看到你的照片,我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你笑起來的樣子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這個答案讓謝音既釋然又失落。釋然的是傅晏城并非處心積慮接近她,失落的則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總之不只是這樣的解釋。
"那晚...在酒店..."謝音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那是個意外。"傅晏城直視她的眼睛,"我確實想通過工作關(guān)系接近你,打聽你母親的下落。但那天我們都喝多了,發(fā)生的事情...不在計劃內(nèi)。"
謝音臉頰發(fā)熱,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所以一切都是誤會疊加誤會,巧合連著巧合。他們的婚姻始于一個意外,建立在另一個追尋上。
"你找到我母親了嗎?"她突然問。
傅晏城搖頭:"只知道她改了名字,嫁給你父親后搬去了南方小城。至于當(dāng)年為什么離開..."他頓了頓,"我懷疑與我父親有關(guān)。"
謝音想起母親偶爾會做的噩夢,夢中她總是喊著"不是我偷的"。難道...
"你認(rèn)為我母親是被冤枉的?"
"是的。"傅晏城毫不猶豫地回答,"而且我有證據(jù)。"
他走向辦公室的保險柜,輸入密碼,取出一份陳舊的文件袋。回到休息室,他從里面抽出一張泛黃的紙——是一份設(shè)計圖,與盒子里的胸針一模一樣,右下角簽著"林悅"二字。
"這是原件,傅家聲稱被盜的那張。三年前我在父親舊物中找到的。"傅晏城冷笑,"他藏起了設(shè)計圖,然后誣陷你母親偷竊。"
謝音接過設(shè)計圖,手指微微發(fā)抖。紙上的線條優(yōu)雅流暢,確實是母親的筆跡——她認(rèn)得那種獨特的勾勒方式。母親真的曾經(jīng)是一名設(shè)計師,而且是被冤枉離開的...
"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這些?"她輕聲問。
傅晏城沉默片刻:"最初是因為契約。后來..."他罕見地猶豫了,"我不知道怎么開口。'嗨,我娶你是因為你母親可能知道我母親死亡的真相'?"
這個生硬的玩笑讓謝音嘴角微揚。的確,這樣的談話怎么開始都不合適。
"現(xiàn)在你知道了。"傅晏城收起文件和胸針,"我們的婚姻始于一個謊言和一連串巧合。如果你要終止契約,我理解。"
謝音抬頭看他。在昏暗的燈光下,傅晏城棱角分明的臉龐顯得格外疲憊,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脆弱。這一刻,他不是叱咤商場的傅總,只是一個追尋母親真相的男孩。
"我媽媽...她知道我嫁給你嗎?"謝音突然問。
傅晏城搖頭:"我沒告訴她我的身份,只說是個普通商人。"
謝音想起父母視頻時對傅晏城的稱贊,心中五味雜陳。如果他們知道女婿是傅家的兒子,會作何反應(yīng)?
"我需要時間消化這些。"她最終說,"但契約...我不會終止。"她輕輕撫摸隆起的小腹,"無論最初的原因是什么,我們現(xiàn)在有了更重要的聯(lián)系。"
傅晏城的眼神柔和下來:"謝謝。"簡單的兩個字,卻承載著太多無法言說的情緒。
"對了,"謝音突然想起,"你剛才說懷疑我母親的離開與你父親有關(guān)...只是因為他誣陷她偷竊嗎?"
傅晏城表情微變:"不只是這樣。"他猶豫了一下,"我母親去世前一周,曾和你母親長談過。之后不久,你母親就辭職離開了。我懷疑...她可能知道一些關(guān)于我母親死亡的秘密。"
謝音倒吸一口冷氣:"你是說...你母親的死可能不是自殺?"
"官方結(jié)論是服藥過量,但..."傅晏城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她那天早上還說要帶我去游樂園。"
謝音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她突然理解了傅晏城眼中時常閃現(xiàn)的那種冰冷和防備。一個六歲的孩子,失去母親,又被父親背叛...這種傷痛會貫穿一生。
沖動之下,她起身走到傅晏城面前,輕輕抱住了他。傅晏城明顯僵住了,但很快,一雙有力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我們會弄清楚真相的。"謝音在他耳邊輕聲承諾,"一起。"
傅晏城的下巴抵在她肩上,呼吸沉重。他們就這樣站了很久,窗外的城市燈火漸漸熄滅,只剩下星光灑落在相擁的兩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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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謝音坐在傅家花園的涼亭里,翻看著傅晏城給她的關(guān)于母親的資料。陽光透過藤蔓斑駁地灑在紙頁上,映出母親年輕時的笑臉——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充滿自信和希望的笑容。
"原來你在這里。"
傅晏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謝音轉(zhuǎn)頭,看到他穿著休閑襯衫和西褲走過來,手里拿著兩杯檸檬水。自從那晚在辦公室坦白后,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微妙地改變了——更加坦誠,也更加親密。
"東南亞項目怎么樣了?"謝音接過檸檬水,問道。
傅晏城在她身邊坐下,眉頭舒展:"解決了。多虧你的建議,通過林夫人牽線,我們找到了合適的當(dāng)?shù)睾献骰锇椤?
謝音微笑:"看來我的八卦能力還有點用。"
"不止是八卦。"傅晏城認(rèn)真地看著她,"你有敏銳的觀察力和商業(yè)直覺。如果你愿意,等孩子出生后,可以考慮到傅氏珠寶擔(dān)任設(shè)計顧問。"
這個提議讓謝音心頭一暖。過去幾個月,她一直擔(dān)心生完孩子后會失去事業(yè)和獨立性,而現(xiàn)在傅晏城主動為她提供了兩者兼顧的可能。
"謝謝,我會考慮的。"她真誠地說,"對了,我昨天和媽媽視頻了。"
傅晏城立刻坐直了身體:"你問她了嗎?"
"沒有。"謝音搖頭,"她現(xiàn)在身體不太好,我不想用這些陳年舊事刺激她。等孩子出生后,我打算親自回去一趟,慢慢問清楚。"
傅晏城理解地點頭:"需要我一起去嗎?"
"你不怕嚇到她嗎?'嗨,我是你女婿,也是你前雇主家的兒子'?"謝音模仿傅晏城上次的語氣,兩人相視一笑。
這種輕松的氛圍在他們之間還是第一次。謝音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習(xí)慣傅晏城的陪伴——他安靜的堅強,偶爾閃現(xiàn)的幽默,還有那些不為人知的溫柔時刻。
"傅總,"管家周姨匆匆走來,"余氏集團的余總來了,說有急事要見您。"
傅晏城表情立刻冷了下來:"帶他去書房。"
謝音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余氏最近三個項目都出了問題,"傅晏城冷笑,"看來余婉兒終于說服她父親來求情了。"
謝音想起余婉兒那怨毒的眼神,心頭一緊:"她會善罷甘休嗎?"
"不會。"傅晏城站起身,輕輕捏了捏她的肩膀,"所以你要格外小心,尤其是..."他的目光落在她腹部,"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謝音點點頭,目送傅晏城離開。我們的孩子——這個稱呼讓她心頭涌起一股暖流。無論最初的原因是什么,這個即將到來的小生命已經(jīng)成為連接他們最堅實的紐帶。
與此同時,城市另一端的高級公寓里,余婉兒正將一份文件摔在茶幾上。
"你確定這有用?"她質(zhì)問對面的李巖。
李巖慢條斯理地翻開文件,露出里面謝音的孕期檢查報告:"非常確定。根據(jù)這份報告,謝音的血型是Rh陰性,稀有血型。而傅晏城..."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是Rh陽性。"
余婉兒皺眉:"所以呢?"
"所以如果孩子遺傳了父親的血型,"李巖的笑容逐漸陰冷,"母體可能會產(chǎn)生抗體攻擊胎兒,導(dǎo)致流產(chǎn)或新生兒溶血病...除非采取特殊措施。"
余婉兒眼睛一亮:"而如果我們確保這些'特殊措施'不被采取..."
"傅家的繼承人就會胎死腹中。"李巖合上文件,"到時候,你覺得傅晏城還會留著一個不能給他生健康孩子的女人嗎?"
余婉兒紅唇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完美。但你怎么確保醫(yī)生不會發(fā)現(xiàn)問題?"
"我自有安排。"李巖將文件收進公文包,"不過,這需要一筆不小的資金..."
余婉兒毫不猶豫地寫下一張支票:"只要能讓謝音滾出傅家,多少錢都行。"
窗外,一片烏云遮住了太陽,投下不祥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