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笑得猙獰,垂眸看著手邊的金色天平,此時天平左右兩端分別擺放著一支輕飄飄的白色羽毛和一團(tuán)濃厚的黑霧,“希望你們可以獲得真相哦!”說完,黑衣人就關(guān)閉了屏幕顯示器,放松地躺在搖椅上,銀灰色的長發(fā)鋪落在地面。
副本世界里,沈嶼摸摸路易斯毛茸茸的腦袋:“之前管家不是說過不要浪費食物嗎?但是顧欣怡已經(jīng)違反了兩次,加上這次她半夜出門,十有八九活不了?!狈凑皖櫺棱膊徽J(rèn)識,“她和楊文那群人走在一起,也是心術(shù)不正的人?!?/p>
“為什么?”路易斯甩動尾巴,自己給尾巴擼毛。
“我雖然沒有進(jìn)過副本,但是對于熊祁的事情還是略有耳聞的?!鄙驇Z抱著路易斯的腰,小獅子身上暖烘烘的,“你知道之前伯爵在拍賣會上買了一個叫做‘玫瑰之吻’的道具嗎?”
“知道?!甭芬姿狗恚驇Z捏著他肉乎乎的爪墊。
“當(dāng)時伯爵差點兒就死在副本里頭了?!鄙驇Z對熊祁沒有什么好臉色,“熊祁把伯爵的道具掉包了,幸好伯爵發(fā)現(xiàn)得早。熊祁是一個很會利用副本規(guī)則漏洞的人,他利用規(guī)則漏洞得到了不少好處,現(xiàn)在他想讓顧欣怡去找線索,然后自己坐享其成?!?/p>
“我們要不要偷偷溜出去看一下?”路易斯躺在床上,隨口說道,“其實我們也無意間利用了規(guī)則漏洞,就比如副本世界內(nèi)一天只有某個特定時間段才可以殺人,一天殺人的數(shù)量有限?!?/p>
這很難評,熊祁利用規(guī)則漏洞牟取福利,你不能說他喪盡天良,也不能說他沒有規(guī)則意識。因為在副本世界里的每一個人,都會最大限度地利用已有的條件為自己謀取一條生路。
哪怕是用別人的死亡為自己鋪就生路。
只是可憐顧欣怡,自己主動去踩坑咯。
感慨完副本世界的殘酷,沈嶼就提溜起路易斯的后頸脖:“走,我們出去看看。鑰匙記得藏好?!?/p>
“嗷嗚?!甭芬姿谷跞醯亟辛艘宦暋?/p>
走廊里,小女孩左手抱著精致的洋娃娃,右手拉著顧欣怡的衣角,拉著她下樓。顧欣怡似乎也失去了自己的思考能力,亦步亦趨地跟著小女孩走。小女孩所到之處,燈全部應(yīng)聲而亮,走過之后,燈光全部熄滅。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顧欣怡問小女孩。
小女孩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奶聲奶氣地回答:“我叫秦明明,今年六歲啦,我最喜歡漂亮姐姐陪我玩游戲了。”
走廊轉(zhuǎn)角處的沈嶼戳戳路易斯臉上軟乎乎的肉肉,小聲質(zhì)疑:“可是管家從頭到尾只說過秦安安啊,根本沒有提到過秦明明?!?/p>
路易斯鼓起腮幫子,聲音有些含糊不清:“之前管家稱呼秦安安是大小姐,這個秦明明該不會是二小姐吧?”
“不清楚?!鄙驇Z蹲下身子,吸血鬼的夜視能力超群,他眨眨眼睛,看到小女孩手里的洋娃娃輕輕轉(zhuǎn)動眼睛,“路易斯,快看秦明明手里的洋娃娃!剛剛它轉(zhuǎn)了一下眼睛!”
路易斯聞言,瞇起眼睛觀察那個洋娃娃。
洋娃娃做工精細(xì),皮膚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藍(lán)色的眼睛深邃如海,嘴唇鮮紅如同嬌嫩的玫瑰花花瓣。果不其然,洋娃娃在小女孩臂彎里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它的動作遲緩,機械一樣呆滯。
兩個人相看,迅速交流自己心里的想法:跟上去看看,指不定可以發(fā)現(xiàn)什么不得了的線索。
兩個人躡手躡腳地跟過去。
小女孩回答完顧欣怡的問題,抬起頭來,用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看著顧欣怡:“姐姐,我們可以去玩游戲了嗎?”語氣帶著一絲絲撒嬌的意味,如同滿月的小狗狗叫喚。
顧欣怡眼神呆滯,完全喪失理智:“可以?。 闭f完,小女孩就牽著顧欣怡的手噔噔噔地下樓了。
沈嶼和路易斯跟到樓梯口處,猶豫要不要下去。小女孩和顧欣怡下去時根本沒有聲響,他們倆就不一定了……
路易斯最會察言觀色,他看出來沈嶼臉上的糾結(jié),主動說:“嶼哥,待會兒我抱你下去,我腳上有肉墊,不會發(fā)出聲音的?!鄙驇Z聽到路易斯的建議后,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
路易斯抱著沈嶼,腳上變出粉紅色的肉墊,踩著樓梯沒有發(fā)出一點點的聲音。
“奇怪……”沈嶼心里盤算,之前“嘎吱嘎吱”響的樓梯現(xiàn)在不響了?就算路易斯用爪墊走路,樓梯怎么可能不會發(fā)出聲音?昨天晚上他走的“嘎吱嘎吱”響的樓梯算什么?
這段樓梯很短,就幾階樓梯,下了樓就是盛大的生日宴會。和昨天晚上的生日宴會一樣,到處言笑晏晏,推杯換盞。
沈嶼和路易斯混進(jìn)生日宴會,那些把酒言歡的宴客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他們一眼,轉(zhuǎn)過頭去接著聊天。他們兩個在生日宴會的會場里轉(zhuǎn)了好幾圈都沒有看到秦明明和顧欣怡。
怎么可能?會場就那么大,怎么可能找不到人?
秦明明帶著顧欣怡去哪里了?沈嶼和路易斯在會場里面亂竄,也沒有看到秦明明和顧欣怡。
“姐姐,我們來玩捉迷藏吧!”廚房里面?zhèn)鱽砬孛髅鞯穆曇簦拔覕?shù)五個數(shù),姐姐你就藏起來?!?/p>
聽到聲音的沈嶼和路易斯溜到廚房門口的斜對面,半蹲著身子藏在百合花花束后面,探出腦袋觀察秦明明和顧欣怡。
“好啊!”顧欣怡一口答應(yīng)秦明明的要求,“現(xiàn)在開始玩游戲吧?”
秦明明抱著洋娃娃轉(zhuǎn)過身去,稚嫩的童聲數(shù)著數(shù):“一,二,三,四,五!姐姐我來咯!”秦明明轉(zhuǎn)回來,對著廚房門口咧嘴,露出一個多大的笑容。原本天真無邪的眼睛變成了全白的瞳孔,一點點眼黑都沒有;牙齒變成了密密匝匝的細(xì)碎的尖牙,一張嘴就可以看到好幾排的尖牙;乳白色的皮膚變成了青白色,纖細(xì)的四肢腫脹,皮膚上面甚至還有烏青的手指印。
秦明明現(xiàn)在的樣子就像是一個被虐待然后被溺死的女孩。
秦明明懷里抱著的那個洋娃娃也變得泥濘不堪,淡金色的頭發(fā)被撕扯得七零八落,肢體殘缺不全。
秦明明抱著洋娃娃,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斜對面的花束,看得沈嶼和路易斯心里發(fā)毛。世界一瞬間就安靜下來了,旁邊大廳的音樂聲仿佛遠(yuǎn)在天邊,他們所在的地方就像是被分割開了。只聽得見心臟在胸腔里“砰砰砰”地跳動。
秦明明摸摸洋娃娃布滿刀痕的肢體,對著他們咧嘴,眼睛瞇成一條全白的縫,然后慢吞吞地轉(zhuǎn)彎,一步一頓地朝著大廳走去。
秦明明離開之后,原本安靜的角落出來了一個毛絨絨的腦袋。路易斯左看右看確保秦明明真的走了,才灰溜溜地從花束后面跑出來。
沈嶼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粘的灰,目送著秦明明離去。
“我們要不要跟過去了?”路易斯征求沈嶼的意見,“顧欣怡怎么可能躲得過秦明明呢?”
沈嶼捏響指關(guān)節(jié),點點頭:“我們?nèi)タ纯础!?/p>
兩個人輕手輕腳地混進(jìn)會場,待在會場的角落,眼睛卻死死地盯著會場另一頭的秦明明。秦明明站在樓梯下的儲物間門口,小小的身體還沒有門的一半高,小女孩敲敲門,里面的人似乎是被嚇到了,碰翻了什么東西,里面?zhèn)鱽砥蛊古遗业穆曇簟?/p>
乒乒乓乓的聲音無異于給秦明明注射了興奮劑,她踮起腳,青白的小手搭在門把手上,“嘎達(dá)”一聲擰動門把手,那扇棕色的木門徐徐打開。
“姐姐,我找到你啦!”秦明明興奮的聲音響起,“不過姐姐,你這么晚出來違反了管家爺爺?shù)膽土P,你要接受管家爺爺?shù)膽土P哦!”
顧欣怡尖叫,大聲辯駁:“明明是你叫我出來陪你玩游戲的!”
秦明明面不改色,奶聲奶氣地說:“你有拒絕我的權(quán)利,連拒絕別人都不敢,最后惹禍上身,不是你自找的嗎?”顧欣怡不敢相信這番話是眼前這個小女孩說出來的,秦明明完全不給她辯駁的機會:“這些話,你自己不是也說過嗎?”
顧欣怡似乎被抽去所有力氣,癱軟在了雜物堆里。沒錯,她在現(xiàn)實世界里面確實說過這些話,秦明明怎么會知道?
秦明明長滿細(xì)碎尖牙的嘴裂開,正要在顧欣怡身上撕下一塊肉的時候,管家出現(xiàn)了?!懊髅?,這么晚了怎么還在做游戲?”
秦明明立刻收回那副張狂的嘴臉,原本的水鬼皮也秒變成了正常小孩,乖巧地站在管家腳邊:“爺爺,是我要她來做游戲的。而且她也破壞了規(guī)則,應(yīng)該受到懲罰?!?/p>
管家神情默然,只是和秦明明解釋:“她會受到懲罰的。”說完,管家就帶著秦明明離開了雜物間。
顧欣怡以為自己可以活下來了,殊不知真正等待她的是地獄。她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往門口跑去。沈嶼親眼看到那扇門在顧欣怡快要碰到的前兩秒閉上了……
顧欣怡在里面崩潰大喊:“教教我……教教我……”但是唯一可以救她的人只是冷眼旁觀。他們和顧欣怡非親非故的,為什么要沖出去呢?
路易斯和沈嶼溜到門口,豎起耳朵聽著里面的動靜。雜物間里傳來咀嚼的聲音,里面的東西正在大快朵頤,肆意地咀嚼送上門的食物。骨頭被嚼碎的聲音,血肉被撕開的聲音……沖擊著沈嶼的內(nèi)心。
約摸兩分鐘后,門自動打開了。借著大廳明亮的燈光,沈嶼清楚地看到地上只剩了顧欣怡的衣服,連頭發(fā)都沒有了。地面上有一攤暗色的液體 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在那攤深色痕跡旁邊,有一個小小的裝滿液體的小瓶子。
路易斯上前拿起那個小瓶子,對著燈光細(xì)細(xì)打量?!袄锩娴氖羌t色顏料?!甭芬姿褂X得奇怪,“絕對不是血,你看看,里面的液體很濃稠,不像是血?!?/p>
沈嶼聽到客廳里的老式擺鐘響起,他連忙拉著路易斯往樓上跑:“擺鐘響了,生日宴會就會正式開始。我們趕緊走?!?/p>
路易斯把小瓶子攥在手里,也不管樓梯的吱呀聲,噔噔噔地跑上樓。
“砰”地一聲關(guān)上門,路易斯把瓶子放在床頭柜上,篤定地說:“就是紅顏料。不可能是血?!?/p>
沈嶼大概看了一眼那個小瓶子,沒有說什么。
平復(fù)一下心情,路易斯哧溜一下鉆進(jìn)被窩,尾巴輕車熟路地搭在沈嶼的腰上:“以后不會再跟過去了。”
沈嶼摸摸路易斯頭頂?shù)拿?“想屁吃。”
“別蹭來蹭去的了,講正事?!鄙驇Z捉住路易斯在被窩里面靈活躲閃的尾巴,“挺機靈的啊,跟條蛇一樣?!彼街芬姿沟奈舶?,輕輕擼毛。不知道怎么回事,進(jìn)了副本之后 路易斯掉毛掉得挺嚴(yán)重的,原本油光水亮的毛有些打結(jié),“路易斯,回頭出去了給你買兩瓶魚肝油吃,尾巴上的毛都打結(jié)了?!?/p>
“不要?!甭芬姿狗瓊€身,和沈嶼貼貼,“我不喜歡吃魚肝油。”
“我不管?!鄙驇Z執(zhí)拗地說道,“這毛都這樣了,刮手指甲。不吃的話,以后就回你窩里睡?!?/p>
“哦!”路易斯焉吧了。
沈嶼看著天花板,開始復(fù)盤:“顧欣怡違反了兩次餐桌規(guī)則和晚上別出門的規(guī)則都沒事,我們違反了晚上不可以出門的規(guī)則,目前也沒事。但是顧欣怡死了?!?/p>
路易斯腦袋瓜兒靈光乍現(xiàn):“顧欣怡和那個小女孩出門的,而且和小女孩做了游戲。所以,真正的死亡條件應(yīng)該和小女孩有關(guān)系。只是不知道是和小女孩出門有關(guān)系,還是和小女孩玩游戲有關(guān)系了?!?/p>
沈嶼蹬蹬腿,理順被路易斯抓成一團(tuán)的被子:“這個是低級副本,死亡條件層層疊加……我們不可能像熊祁那樣,找人去試?!?/p>
“呃……”路易斯抖抖耳朵,整個人都往沈嶼身上掛,“這是底線。”
“好了,睡覺吧?!甭芬姿乖谏驇Z臉上親了一口,親昵地用爪墊在沈嶼的小腹處踩奶。哪怕沈嶼罵他他也不怕,在現(xiàn)實世界里,路易斯就喜歡天天晚上睡覺之前踩一會兒奶。
“蹬鼻子上臉?!鄙驇Z笑著罵他,但是還是讓他踩。不多時,沈嶼就睡著了。
黑衣人看著有所傾斜的天平,是黑霧吞噬羽毛,還是羽毛重過黑霧……人心都是偏的,所以哪怕是審判者,也會不自覺地偏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