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侯府為奴十載，只因小姐遺失了一支桃花玉簪，便被無情地趕出了府門。歲月如梭，
那些恩怨情仇，我本已漸漸淡忘。誰知命運弄人，一個寒涼的夜晚，
昔日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竟衣衫不整地跪倒在我門前，淚眼婆娑地求我收留。
原來她已被夫家休棄，堂堂貴女，竟落得無處容身。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我這個她曾經(jīng)隨意打發(fā)的奴婢，如今反倒成了她最后的依靠。
第一章 桃花玉簪我永遠(yuǎn)記得那支桃花玉簪的模樣。它通體粉白，簪頭雕著三朵半開的桃花，
花蕊處嵌著細(xì)小的紅寶石，在陽光下會折射出淡淡的光暈。
那是侯府小姐沈明蘭十五歲生辰時，老夫人特意從京城最有名的玉器鋪子"玲瓏閣"訂制的。
沈明蘭愛不釋手，日日戴著它，連睡覺都要放在枕邊。我在侯府為奴十載，
從十二歲起就在沈明蘭身邊伺候。我負(fù)責(zé)整理她的首飾匣子，每天清晨為她梳頭，
傍晚再小心翼翼地將那些珠釵玉簪收好。那天清晨，我像往常一樣打開首飾匣子，
卻發(fā)現(xiàn)那支桃花玉簪不見了。我的手指在空蕩蕩的絨布襯里上顫抖。"小環(huán)，我的桃花簪呢？
"沈明蘭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晨起時特有的慵懶。我轉(zhuǎn)過身，
看見她穿著杏黃色的中衣站在窗前，陽光透過窗欞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小姐，
我...我找不到..."我的聲音細(xì)如蚊蚋。沈明蘭的臉色瞬間變了。她快步走過來，
一把推開我，自己翻檢著首飾匣子。"昨天明明放在這里的！"她的聲音尖銳起來，
"除了你，還有誰碰過我的首飾匣子？"我跪在地上，額頭抵著冰冷的青磚："小姐明鑒，
奴婢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沈明蘭冷笑一聲，"我房里就你一個貼身丫鬟，
不是你偷的，難道是簪子自己長腿跑了？"我抬起頭，看見她眼中閃爍的怒火，
心沉到了谷底。侯府上下搜了個遍，連花園的池塘都派人打撈過，
那支簪子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我被關(guān)在柴房里三天，沒有飯吃，只有每天一碗清水。
第四天早上，管家?guī)е鴥蓚€粗使婆子進來。"孫小環(huán)，侯爺有令，你偷竊小姐心愛之物，
本該送官查辦。"管家的聲音冰冷，"念在你伺候多年的份上，只將你趕出府去，永不錄用。
"我張了張嘴，想辯解，卻發(fā)不出聲音。喉嚨干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兩個婆子架著我，
拖出了柴房。經(jīng)過前院時，我看見沈明蘭站在廊下，穿著淡紫色的衫子，
發(fā)間別著一支嶄新的碧玉簪。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骯臟的老鼠。
我被推出侯府側(cè)門時，連一件換洗的衣裳都沒讓帶。只有身上這套已經(jīng)發(fā)餿的粗布衣裙，
和手腕上那道被柴房木刺劃出的血痕。那一年，我二十二歲。無親無故，身無分文。
我在城外的破廟里住了半個月，靠乞討和撿野果活命。后來遇到一個老繡娘，收我做學(xué)徒，
才勉強有了活路。十年過去，我在城南開了一家小小的繡坊，專接些富戶小姐的繡活。
雖然比不上侯府的錦衣玉食，但至少能吃飽穿暖，還有兩個小丫頭幫我打下手。
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和侯府有任何瓜葛。直到那個雨夜。秋雨綿綿，我早早關(guān)了鋪子，
在后院煮一鍋熱粥。突然，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雨夜的寂靜。"誰??？
"我提著油燈走到門前。沒有回答，只有更加急促的敲門聲。我拉開門閂，
一陣?yán)滹L(fēng)夾著雨絲撲面而來。門外跪著一個女人。她渾身濕透，頭發(fā)散亂地貼在臉上，
單薄的衣衫沾滿泥水。"求求你...收留我一晚..."她的聲音顫抖著，卻莫名熟悉。
我蹲下身，撥開她臉上的濕發(fā)。油燈昏黃的光線下，是一張我永遠(yuǎn)忘不掉的臉。沈明蘭。
侯府的千金小姐。曾經(jīng)高高在上，一個眼神就能決定我命運的女人。
此刻正衣衫襤褸地跪在我的門前，像條喪家之犬。她的嘴唇凍得發(fā)紫，眼中滿是驚恐和絕望。
"小姐？"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得不像話。她抬起頭，雨水順著臉頰流下，
分不清是雨還是淚。"小環(huán)...是你嗎？"她的手指抓住我的裙角，
"求求你...我已經(jīng)無處可去了..."我站在門口，雨水打濕了我的鞋面。
十年前那個被趕出侯府的早晨，我曾在心里發(fā)過誓，這輩子再也不要和沈家有任何瓜葛。
但此刻，看著這個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女人跪在我面前，我卻說不出拒絕的話。"進來吧。
"我側(cè)身讓開。沈明蘭踉蹌著站起來，差點摔倒，我下意識扶住了她。她的手臂冰涼，
瘦得幾乎能摸到骨頭。我?guī)胶笤?，找出一套干凈的舊衣服讓她換上。她換衣服時，
我注意到她背上有一道猙獰的鞭痕，已經(jīng)結(jié)痂，但顯然不久前才受過刑。"誰打的？
"我忍不住問。沈明蘭的手抖了一下，沒有回答。我把熱粥遞給她，她捧著碗，貪婪地喝著，
像是很久沒吃過一頓飽飯。"為什么來找我？"我坐在她對面，直視她的眼睛。
沈明蘭放下碗，
嘴唇顫抖："我...我被夫家休了..."她的聲音越來越?。?父親嫌我丟人，
不許我回侯府...我走投無路，聽說你在城南開了繡坊..."我冷笑一聲："所以，
當(dāng)年高高在上的小姐，現(xiàn)在要來投靠一個被冤枉的小丫鬟？
"沈明蘭的眼淚突然涌出來："小環(huán)，
我知道對不起你...但那支簪子真的不是我冤枉你...""夠了！"我猛地站起來，
"十年了，你還想騙我？"她仰起臉，
淚水在油燈下閃爍："我沒有騙你...那支簪子...是..."就在這時，
前院傳來一陣劇烈的敲門聲，伴隨著男人的吼叫。"沈氏！我知道你在里面！給我滾出來！
"沈明蘭的臉色瞬間慘白。
："求求你...別開門...他會打死我的..."第二章 收留門外的吼叫聲越來越近，
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沈明蘭的手指像鐵鉗一樣扣著我的手腕。"小環(huán)，
求求你..."她的聲音細(xì)若蚊鳴，眼中滿是恐懼。我甩開她的手，快步走到窗前，
掀開一角窗簾。院子里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穿著錦緞長袍，腰間卻配著一把短刀。
雨水順著他的斗笠邊緣滴落，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見他正粗暴地踹著我的院門。
"那是誰？"我轉(zhuǎn)頭問沈明蘭。她蜷縮在墻角，雙手抱膝，
渾身發(fā)抖："我...我夫君..."我愣了一下："你不是被休了嗎？
嘴唇顫抖著："休書...還沒正式給...他喝醉了就說要打死我..."又是一聲巨響，
院門的門閂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我深吸一口氣，做了個決定。"跟我來。"我拉起沈明蘭，
迅速吹滅油燈，帶著她穿過黑暗的后院。雨越下越大，打濕了我們的衣衫。我推開柴房的門，
把她推進去："躲在這里，別出聲。"沈明蘭抓住我的袖子："你去哪？""我去打發(fā)他走。
"我抽回袖子，"除非你想被他抓回去？"她立刻松了手，縮進柴堆后面。我關(guān)好柴房的門，
快步回到前院。男人已經(jīng)踹開了院門，正站在院子里四處張望。"這位爺，"我站在屋檐下，
聲音盡量平穩(wěn)，"深夜闖民宅，不太合適吧？"他猛地轉(zhuǎn)身，
斗笠下的眼睛閃著兇光："把沈氏交出來！"我假裝困惑："什么沈氏？""少裝蒜！
"他大步走過來，酒氣撲面而來，"有人看見她往這邊跑了！"我后退一步，
后背抵上了門框："這位爺怕是找錯地方了，我這里只有我和兩個繡娘，沒什么沈氏。
"他瞇起眼睛，突然伸手掐住我的下巴："一個賤婢也敢騙我？"疼痛讓我眼前發(fā)黑，
但我強撐著不露怯："爺若不信，可以搜。"這句話似乎讓他猶豫了。他松開手，
惡狠狠地說："要是讓我知道你藏了她...""爺盡管去別處找吧，"我揉著生疼的下巴，
"晚了怕是真找不到了。"他盯著我看了幾秒，突然轉(zhuǎn)身大步離去。我站在雨中，
直到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才長舒一口氣。回到柴房，沈明蘭還蜷縮在原地，
聽到開門聲時明顯抖了一下。"走了。"我說。她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痕："真的？
""暫時走了。"我伸手拉她起來，"但他可能還會回來。"沈明蘭的腿軟得幾乎站不住，
我不得不半扶半抱地把她帶回屋里。重新點起油燈，我才發(fā)現(xiàn)她的裙擺上沾著血跡。
"你受傷了？"我皺眉。她搖搖頭，眼神閃躲："舊傷...裂開了..."我嘆了口氣，
翻出金瘡藥和干凈的布條："把衣服脫了，我看看。
"沈明蘭僵住了："不...不用...""隨你。"我把藥放在桌上，"自己處理吧。
"我轉(zhuǎn)身要走，卻聽見身后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小環(huán)..."她的聲音帶著哽咽，
"我...夠不到..."我回頭，看見她正艱難地試圖解開衣帶，手指抖得厲害。
十年前那個驕縱任性的侯府小姐，如今連衣服都解不開。我走回去，幫她解開衣帶。
褪下衣衫，她背上的景象讓我倒吸一口冷氣。縱橫交錯的鞭痕，有些已經(jīng)結(jié)痂，
有些還在滲血。最嚴(yán)重的一道從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腰，皮肉外翻，觸目驚心。"他打的？
"我問，聲音不自覺地發(fā)緊。沈明蘭輕輕點頭，眼淚滴落在手背上。我沉默地蘸濕布巾，
輕輕擦拭她的傷口。她疼得直吸氣，卻沒有喊出聲。"為什么？"我一邊上藥一邊問。
沈明蘭沉默了很久，
才低聲說："成親三年...我沒能生下子嗣..."我的手頓了一下："就為這個？
""還有..."她的聲音更低了，
"他說我...心高氣傲...不懂伺候人..."我冷笑一聲："侯府千金，
怎么會伺候人呢？"沈明蘭的肩膀抖了一下，沒再說話。包扎完傷口，
我找出一套干凈的里衣給她："睡吧，明天再說。"她接過衣服，
卻沒有動："我...睡哪里？"我環(huán)顧狹小的屋子，指了指角落的矮榻："那兒。
"那是平時放繡品的地方，勉強能睡一個人。沈明蘭看了看那張硬邦邦的矮榻，又看了看我，
欲言又止。"怎么？"我挑眉，"嫌差？"她搖搖頭，慢慢走過去坐下。我吹滅油燈，
躺在自己的床上。黑暗中，我聽見沈明蘭壓抑的啜泣聲。"哭什么？"我問。
她的哭聲停了一下："沒...沒什么..."我翻了個身，背對著她："睡吧，
明天一早你就走。"沉默。然后是一聲幾不可聞的："好。"雨聲漸漸小了，
我卻怎么也睡不著。十年前被趕出侯府的那天，也下著這樣的雨。我躺在破廟里，發(fā)著高燒，
以為自己會死在那里。那時候，我恨透了沈明蘭。無數(shù)次想象過有朝一日能報復(fù)她。
可如今她真的落難了，我卻...天蒙蒙亮?xí)r，我才迷迷糊糊睡去。醒來時，
陽光已經(jīng)透過窗紙照進來。我起身，發(fā)現(xiàn)矮榻上空無一人，被子疊得整整齊齊。走了？
我推開門，看見沈明蘭正在院子里打水。她穿著我給的粗布衣裳，頭發(fā)隨便挽著，
正吃力地提著半桶水。看見我，
她局促地站直身子："你醒了..."我皺眉："你在干什么？
""我...我想幫忙..."她的手指絞在一起，"我不能白吃白住..."我走過去，
接過水桶："傷還沒好，別折騰了。
"她的眼眶突然紅了："小環(huán)...我...""先吃飯吧。"我打斷她，"吃完再說。
"早飯是昨晚剩下的粥，熱了熱，配一點咸菜。沈明蘭小口喝著粥，時不時偷看我一眼。
"想說什么就說。"我放下碗。她咬了咬嘴唇："我...能不能多住幾天？
"我挑眉："為什么？""我...我沒地方去..."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父親不許我回侯府，兄長們也都...我身上的傷還沒好..."我看著她低垂的睫毛，
想起昨晚那些猙獰的鞭痕。"三天。"我說，"三天后你必須走。
"沈明蘭的眼睛亮了起來："謝謝...謝謝你小環(huán)...""別急著謝。"我冷笑，
"住可以，但不能白住。"她疑惑地看著我。"我這里不養(yǎng)閑人。
"我指了指院子角落的繡架，"會刺繡嗎？"沈明蘭點點頭："會一點...""那就干活。
"我拿出一塊白絹和絲線，"繡不完規(guī)定的量，就沒飯吃。"她接過絹布，
猶豫了一下："我...我的手..."我這才注意到她的手指上有幾處燙傷的痕跡，
右手小指似乎有些變形。"你夫君干的？"我問。她輕輕點頭。
我胸口突然涌上一股無名火："去坐著吧，我教你。"接下來的半天，我教沈明蘭如何分線，
如何穿針。她學(xué)得很認(rèn)真，但手指確實不太靈活，常常弄錯針腳。中午時分，
前院傳來敲門聲。沈明蘭立刻僵住了，針掉在地上。"別慌。"我按住她的肩膀，
"你去里屋躲著。"開門一看，是我的老主顧李夫人，來取預(yù)定的繡品。"小環(huán)啊，
我那幅'百子圖'繡好了嗎？"李夫人笑瞇瞇地問。"快了，還差最后一點。"我請她進屋，
"夫人進來喝杯茶吧。"剛進屋，就聽見里間傳來一聲輕響。
李夫人疑惑地看向里屋："有客人？""哦，是我表姐。"我隨口編道，"身子不太舒服，
在休息。"李夫人點點頭，沒再多問。我取出繡品給她看，她滿意地付了定金，
說三天后再來取。送走李夫人，我回到里屋，發(fā)現(xiàn)沈明蘭縮在床角，臉色蒼白。"沒事了。
"我說。她長舒一口氣，突然問："那是...李侍郎的夫人？"我挑眉："你認(rèn)識？
見過幾次..."她的表情突然變得復(fù)雜："要是讓她知道...我在這里...""放心。
"我打斷她，"我不會說出去。"沈明蘭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針，
繼續(xù)繡那幅未完成的帕子。傍晚，我檢查她的成果。說實話，繡得很糟糕。針腳歪歪扭扭，
花瓣的形狀也不對。"侯府沒教過你女紅？"我忍不住問。
沈明蘭羞愧地低頭："教過...但我...沒認(rèn)真學(xué)..."我嘆了口氣，
把帕子扔進簍子里："明天重繡。"她小聲應(yīng)了，繼續(xù)埋頭分線。夜里，我躺在床上，
聽見沈明蘭在矮榻上翻來覆去。"疼？"我問。她輕輕"嗯"了一聲。我起身，點起油燈，
找出金瘡藥："轉(zhuǎn)過去。"沈明蘭乖乖轉(zhuǎn)身，撩起衣服。傷口果然又滲血了。
我重新給她上藥，動作比昨晚輕柔許多。"小環(huán)..."她突然開口。
"我知道...你恨我..."她的聲音帶著哽咽，"當(dāng)年那支簪子...""別提那件事。
"我的聲音冷了下來。沈明蘭沉默了。上好藥，我正要吹燈，
卻聽見院墻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墻根下走動。沈明蘭也聽見了，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臂，眼中滿是驚恐。
"他...他找到這里了..."第三章 真相那陣腳步聲在院墻外徘徊了一會兒，
漸漸遠(yuǎn)去。沈明蘭的手仍然死死抓著我的手臂。"可能只是野貓。"我低聲說，卻也不確定。
我們屏息聽著，直到外面徹底安靜下來。沈明蘭這才松開手，
長舒一口氣："對不起..."我借著油燈的光看她，發(fā)現(xiàn)她額頭上全是冷汗，嘴唇發(fā)白。
"躺下吧。"我說，"明天我去打聽打聽情況。"她點點頭，蜷縮在矮榻上，
像只受驚的兔子。我吹滅油燈，躺回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月光透過窗紙照進來，
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我側(cè)頭看沈明蘭，發(fā)現(xiàn)她睜著眼睛，直直地盯著房梁。"睡不著？
"我問。她輕輕"嗯"了一聲："我怕...他會找到這里...""你丈夫叫什么？
""陳大勇。"她的聲音里帶著厭惡，"是兵部陳侍郎的侄子..."我想起來了，
陳侍郎確實有個不成器的侄子，據(jù)說嗜酒如命，還愛逛花樓。"他經(jīng)常打你？"我問。
不能生育..."她的聲音越來越?。?再后來...只要喝醉了就打..."我翻了個身，
背對著她："睡吧。"第二天一早，我讓沈明蘭待在里屋，自己去集市打聽消息。
城南的早市總是熱鬧，賣菜的、賣肉的、賣雜貨的吆喝聲此起彼伏。我在豆腐攤前停下，
假裝隨意地問："張嬸，這兩天可有什么新鮮事？"張嬸一邊切豆腐一邊說："喲，
可不得了！聽說陳家少爺?shù)南眿D跑了！"我心頭一跳："哪個陳家？
""就是東街那個陳大勇??！"張嬸壓低聲音，"昨晚上喝醉了滿城找人，
把醉仙樓都砸了一半！""為什么跑？""誰知道呢！"張嬸撇撇嘴，
"不過那陳大勇可不是什么好東西，聽說前幾個媳婦都是被他打跑的..."我買了塊豆腐，
又去肉鋪轉(zhuǎn)了轉(zhuǎn)，聽到的消息都差不多。陳大勇正在滿城找沈明蘭，還放出話來，
抓到了要打斷她的腿?；氐嚼C坊，沈明蘭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看見我回來，
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怎么樣？"我把聽到的消息告訴她，她的臉?biāo)查g沒了血色。
"他...他真的這么說？"我點點頭："你這幾天別出門，等風(fēng)聲過去再說。
"沈明蘭咬著嘴唇點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我注意到她的右手小指以一種奇怪的角度彎曲著，顯然是骨折后沒接好。"這也是他干的？
"我抓起她的手。
下："有一次...他喝醉了...用門夾的..."我胸口突然涌上一股無名火："畜生！
"沈明蘭驚訝地看著我，似乎沒想到我會為她生氣。"進屋吧。"我松開她的手，
"今天教你繡牡丹。"接下來的兩天，沈明蘭進步很快。雖然針腳還是不夠整齊，
但至少能看出花瓣的形狀了。第三天傍晚，我正在教她分線，突然聽到前院大門被猛地踹開。
"沈明蘭！給我滾出來！"一個粗獷的男聲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逼近。
沈明蘭手里的針掉在地上，臉色煞白："他...他找到這里了..."我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
房門就被一腳踹開。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門口，滿臉橫肉，眼睛通紅，渾身酒氣。
"好?。?他獰笑著，"果然藏在這里！"沈明蘭退到墻角，
渾身發(fā)抖："大...大勇..."陳大勇大步走進來，一把抓住她的頭發(fā)："賤人！敢跑？
看我不打斷你的腿！"我沖上去攔住他："放開她！這里是我家！
"陳大勇一把推開我："滾開！我管教自家媳婦，關(guān)你屁事！"我踉蹌著撞到桌角，
腰部一陣劇痛。沈明蘭突然掙扎起來："別碰小環(huán)！""喲！"陳大勇冷笑，
"還有心思管別人？"他拽著沈明蘭的頭發(fā)往外拖："走！回家再收拾你！
"沈明蘭死死抓住門框："我不回去！你打死我也不回去！"陳大勇暴怒，抬手就是一耳光。
清脆的響聲在屋里回蕩，沈明蘭的嘴角滲出血絲。"放開她！"我抄起桌上的剪刀，
對準(zhǔn)陳大勇，"不然我報官了！"陳大勇哈哈大笑："報官？老子就是官！
"他一把扯開沈明蘭的衣領(lǐng)，露出肩膀上的鞭痕："看見沒？這是家法！官府管不著！
"我握緊剪刀，手在發(fā)抖："你再不放手，我就...""就怎樣？"陳大勇輕蔑地看著我，
"一個繡花的，還敢跟爺耍橫？"他突然松開沈明蘭，朝我走來。我后退幾步，
剪刀對準(zhǔn)他的胸口："別過來！"陳大勇毫不在意，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擰。
劇痛讓我松開手，剪刀掉在地上。"小環(huán)！"沈明蘭撲過來，被陳大勇一腳踹開。
她撞在繡架上，繡架倒塌，絲線散落一地。陳大勇揪住我的衣領(lǐng)："多管閑事的賤人！
"他的拳頭高高舉起，我閉上眼睛，等待疼痛降臨。"住手！"沈明蘭的聲音突然響起，
帶著我從未聽過的決絕。我睜開眼，看見她站在窗邊。"你再碰小環(huán)一下，我就跳下去！
"她的聲音顫抖卻堅定。陳大勇愣住了："你瘋了？""我是瘋了！"沈明蘭的眼淚流下來，
"被你逼瘋的！"她的半邊身子已經(jīng)探出窗外，下面是堅硬的石板路。陳大勇松開我，
朝她走去："你敢！""站??！"沈明蘭尖叫，"再走一步我就跳！"陳大勇停下腳步，
臉色陰晴不定。沈明蘭轉(zhuǎn)向我，眼中滿是淚水："小環(huán)...對不起...""什么？
"我愣住了。"那支桃花玉簪..."她的聲音哽咽，
"是我自己摔碎的..."我的呼吸一滯。
那天晚上...我偷偷戴著它照鏡子...不小心掉在地上..."沈明蘭的眼淚不斷滑落，
"我怕父親責(zé)罰...就...就說是你偷的..."十年了。十年來的委屈、憤怒、不甘，
在這一刻全部涌上心頭。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陳大勇不耐煩地打斷："少廢話！
跟我回家！""不！"沈明蘭搖頭，"我寧愿死也不回去！"她的目光轉(zhuǎn)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