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桑景宜被拖回將軍府時(shí),已是遍體鱗傷。
她被丟進(jìn)祠堂,季淮書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從今日起,你每日跪在蘇黎牌位前懺悔,直到知錯(cuò)為止。”
桑景宜渾身發(fā)抖,卻仍倔強(qiáng)地抬頭:“我沒錯(cuò)……是蘇明月故意害我……”
“冥頑不靈!”季淮書怒極,一腳踹在她肩上,“來人!看著她跪,若敢偷懶,家法伺候!”
侍衛(wèi)粗暴地按住她的肩膀,強(qiáng)迫她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她的膝蓋本就重傷未愈,此刻跪在堅(jiān)硬的地面,鉆心的疼痛讓她冷汗涔涔。
季淮書拂袖而去,祠堂內(nèi)只剩下桑景宜一人。
她望著蘇黎的牌位,心中一片悲涼。
她曾聽府中老人說過,蘇黎溫婉賢淑,待人和善,是京中貴女的典范。
可如今,她的妹妹卻用她的遺物來陷害自己……
“吱呀——”
祠堂的門被推開,蘇明月款款走了進(jìn)來。
她一身華服,妝容精致,與狼狽不堪的桑景宜形成鮮明對比。
“姐姐,我來瞧瞧你。”蘇明月笑吟吟地問。
桑景宜冷冷看著她:“蘇明月,你故意拿你姐姐的遺物給我穿,就是為了陷害我?”
“是啊?!碧K明月漫不經(jīng)心地拿起蘇黎的牌位,在手中把玩,“那又怎么樣?”
“你!”桑景宜瞳孔驟縮,“那是你親姐姐的牌位!你竟如此不敬!”
蘇明月嗤笑一聲:“姐姐活著的時(shí)候樣樣比我強(qiáng),現(xiàn)在不還是死了?”
她俯身湊近桑景宜,壓低聲音道:“等我再解決掉你,將軍正室夫人的位置,就是我的了?!?/p>
桑景宜渾身發(fā)冷,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是你……害死了你姐姐?”
“閉嘴!”
蘇明月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臉上!
桑景宜本就虛弱,被這一巴掌打得直接摔倒在地。
蘇明月一腳踩住她的頭,居高臨下地冷笑。
“整個(gè)京城誰不知道我們姐妹情深?況且我姐姐可是為了保護(hù)皇后娘娘而死,你這樣說,是想抹黑我們姐妹的名聲嗎?”
桑景宜的臉被踩在冰冷的地上,屈辱和疼痛讓她渾身發(fā)抖。
“蘇明月……你簡直喪盡天良……”
蘇明月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語氣輕柔卻充滿威脅。
“桑景宜,識(shí)相的話就自請下堂,鬧到被休妻……那可就不好看了?!?/p>
蘇明月離開后,祠堂內(nèi)又恢復(fù)了寂靜。
桑景宜艱難地?fù)纹鹕碜樱ドw已經(jīng)疼得失去知覺。
窗外傳來絲竹管弦之聲,夾雜著賓客的談笑。
他們?yōu)榧九R補(bǔ)辦了生辰宴。
“聽說將軍今晚喝了不少酒……”
“蘇姨娘親自伺候著呢……”
丫鬟們的竊竊私語透過窗縫傳來,桑景宜攥緊了衣角。
她不該在意的,可心口還是泛起細(xì)密的疼痛。
正廳內(nèi),酒過三巡。
“淮書哥哥,再飲一杯嘛……”
蘇明月半倚在季淮書懷中,纖纖玉手執(zhí)起琉璃盞,將酒液送到他唇邊。
季淮書已有七分醉意,目光落在蘇明月嫣紅的唇上。
燭光下,她眉眼如畫,與亡妻有七分相似。
“將軍……”蘇明月突然泫然欲泣,“姐姐若在,定不會(huì)讓您飲這么多……”
提到亡妻,季淮書眼神一暗,仰頭飲盡杯中酒。
“淮書哥哥……”蘇明月突然湊近,吐氣如蘭,“您知道嗎?我真的很喜歡你……”
她的指尖輕輕劃過季淮書的喉結(jié),感覺到他呼吸一滯。
“明月……”季淮書聲音沙啞,“你……”
蘇明月突然起身,輕紗外衫滑落肩頭:“夜已深了,明月送將軍回房歇息吧。”
她攙扶著微醺的季淮書離席,在眾人曖昧的目光中走向東廂房。
經(jīng)過祠堂時(shí),蘇明月故意提高聲音:“小心臺(tái)階?!?/p>
桑景宜猛地抬頭,透過窗欞,她看見季淮書半摟著蘇明月的纖腰,兩人親密無間地走向?qū)嬙骸?/p>
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她卻感覺不到疼。
東廂房內(nèi),蘇明月點(diǎn)燃了特制的熏香。
“這是……”季淮書皺眉。
“安神香,姐姐生前最愛的?!碧K明月柔聲道,手指輕輕解開他的腰帶。
他猛地將人摟入懷中。
蘇明月順從地依偎在他胸前:“淮書哥哥,你慢點(diǎn)……”
羅帳輕垂,燭影搖紅。
祠堂內(nèi),桑景宜癱坐在地上。
遠(yuǎn)處傳來隱約的喘息聲,像鈍刀般凌遲著她的心。
三月初八,法華寺祈福之日。
桑景宜早早起身,換上一身素凈的衣裙。
她將鈴鐺和寫好的信箋藏入袖中,等待著出發(fā)的時(shí)刻。
將軍府門前,馬車已經(jīng)備好。
季淮書一身玄色錦袍,正扶著蘇明月上馬車,季臨緊隨其后。
桑景宜沉默地走向最后一輛馬車,卻被侍衛(wèi)攔住。
“將軍有令,不想見到夫人,所以夫人恐怕不能乘馬車了?!?/p>
蘇明月掀開車簾,柔聲道:“姐姐,不如你在府里好好養(yǎng)傷?祈福之事,妹妹代勞便是?!?/p>
桑景宜攥緊手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既如此,我步行前往便是?!?/p>
她轉(zhuǎn)身,拖著殘腿,一步一步朝城外的法華寺走去。
……
從將軍府到法華寺,足足十里路。
桑景宜的腿傷本就未愈,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汗水浸透了衣衫,膝蓋處的布料已經(jīng)被血浸透。
路上行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她卻充耳不聞,只是咬牙堅(jiān)持著。
“只要撐到法華寺……只要撐到那里……”
終于,她到了法華寺外。
可就在這時(shí),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身后傳來——
“夫人!不好了!有埋伏!”
桑景宜回頭,見是府中的小廝,滿臉驚慌。
“什么?”
“有山匪!他們埋伏在此,專挑達(dá)官貴人下手!”
桑景宜心頭一跳,就看見前方刀光劍影。
一群黑衣人從林中沖出,直逼季淮書一行人!
這時(shí),季淮書的眸子落在桑景宜身上。
“受傷了還偏要跟著,真是個(gè)累贅!”
“來人!保護(hù)將軍!”府兵立刻拔刀迎戰(zhàn)。
季淮書一把將蘇明月和季臨護(hù)在身后,冷聲道:“退后!”
蘇明月嚇得花容失色,緊緊拽著他的衣袖:“淮書哥哥,我怕……”
季臨也嚇得大哭:“父親!救我!”
季淮書眸光冷厲,一邊指揮府兵抵抗,一邊護(hù)著他們往后退。
桑景宜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他從未想過護(hù)我。”
她麻木地站在原地,任由疼痛蔓延至全身。
就在這時(shí),一名黑衣人發(fā)現(xiàn)了她,提刀沖了過來!
桑景宜沒有躲,也沒有喊。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季淮書的方向,看著他護(hù)著蘇明月且戰(zhàn)且退。
黑衣人逼近,刀鋒直指她的心口——
“桑景宜!”
季淮書突然回頭,瞳孔驟縮。
他猛地推開蘇明月,提劍朝她沖來!
桑景宜心中一顫,卻在這時(shí),蘇明月尖叫一聲:“淮書哥哥!臨兒受傷了!”
季淮書腳步一頓,回頭看去——
季臨的手臂被劃出一道血痕,正哭得撕心裂肺。
就這一瞬間的遲疑,黑衣人已經(jīng)逼近桑景宜!
她看著季淮書掙扎的眼神,忽然笑了。
“季淮書,這一次……我如你所愿?!?/p>
她假意被刀鋒所傷,身形不穩(wěn),踉蹌著退到懸崖邊。
“桑景宜!”季淮書厲聲喊道,想沖過來,卻被蘇明月死死拽住。
“淮書哥哥!別丟下我們!”
桑景宜站在崖邊,山風(fēng)吹起她的衣袂。
季淮書眼睜睜看著她墜下懸崖。
“不——!”
季淮書目眥欲裂,掙脫蘇明月的手,瘋了一般沖過去!
“桑景宜!”
他撲到崖邊,只抓住了一片飄落的衣角。
而桑景宜的身影,早已墜入萬丈深淵,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