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舊夢·血盡長階【卷一】舊夢·血盡長階1 【卷一】舊夢·血盡長階冬夜十二點,
銅鐘在半山敲響,沉重的嗡鳴撞碎寂靜。雪花撲簌,無聲地蠶食著帝都,
欲將其砌成巨大的冰墓。沈家祠堂,燭火在穿堂風(fēng)中狂舞。沈繁落跪在冰冷的烏金磚地上,
背脊血肉模糊。每一次家法鞭落下,都帶起血珠飛濺,在幽光中劃出刺目的紅痕。
她死死咬住下唇,鐵銹味彌漫,將痛呼死死咽回喉嚨深處,身體因劇痛而痙攣。
“再問你一次,嫁不嫁?”紫檀龍頭杖重重杵地,發(fā)出鈍響。沈老爺子的聲音蒼老,
卻像淬了冰的刀鋒。繁落艱難抬頭,汗水混著血水滑落。她的目光越過老爺子,
死死盯在供桌最高處那方牌位——“沈門林氏”。燭光跳躍,映著母親的名字,
也映著十年前那雙被逼至絕望的眼睛。冰冷的空氣刺入肺腑?!安患蕖!甭曇羲粏。?/p>
卻斬釘截鐵?!昂?!好!”老爺子怒極反笑,渾濁的眼中寒光乍現(xiàn),“帶下去!關(guān)進(jìn)柴房!
斷水?dāng)嗍?!幾時想通,幾時放出來!”兩個魁梧家丁粗暴地將她架起拖走。
背上淋漓的鮮血在烏金磚上拖出斷續(xù)刺目的血痕。沉重的鐵門“哐當(dāng)”關(guān)上,鐵鏈絞緊,
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就在鎖鏈絞死的剎那,院中一株老槐枯枝,不堪積雪重負(fù),
“咔嚓”一聲脆響斷裂。那聲音,仿佛也同時響在沈繁落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上,
與她骨縫里滲出的冰冷絕望共鳴。她沿著冰冷的門板滑倒,意識模糊。
距她僅三步之遙的暗廊拐角,濃稠如墨的陰影里,無聲地蟄伏著一個挺拔的身影。
傅凜舟指間夾著半截?zé)?,猩紅的火點在雪夜的黑暗中固執(zhí)地明滅,
像地獄深處不肯熄滅的業(yè)火,映亮他棱角分明卻毫無溫度的側(cè)臉。這個名字,
是帝都權(quán)貴圈最深的禁忌。十年前雨夜,傅家滿門喋血,唯他拖著殘軀從尸山血海中爬出,
爬進(jìn)了地獄。十年磨礪,他披著“瘋子”與“閻羅”的惡名,踩著累累白骨,
將半個帝都握于掌中。世人只道他陰鷙狠毒,是活閻羅。無人知曉,他惡名昭彰的每一步,
每一滴濺落的血,都只為在無邊的黑暗中,
為一個人撐起一方天地——那個此刻倒在鐵門后、氣息奄奄的沈繁落。
他曾是地獄爬出的惡鬼。可無人見過他心口那道永不結(jié)痂的疤——十年前滅門夜,
他爬過親人的尸骸,只為用最后力氣捂住角落里那個小女孩染血驚恐的雙眼。
鐵鏈鎖死的聲音與枯枝斷裂的脆響,如同燒紅的鐵釬,狠狠捅穿傅凜舟的耳膜,直刺心臟。
眼前瞬間被十年前那雙盛滿恐懼、淚水混合血水的眼睛占據(jù)。十年隱忍,十年謀劃,
只為筑起金身護(hù)她周全……卻在咫尺之外,聽著她被鞭笞、被鎖入絕境!指間猩紅劇烈顫抖,
映著他眼底驟然翻涌、足以焚毀一切的黑色風(fēng)暴。禁錮十年的兇獸,掙斷了最后枷鎖。
“開門?!眱蓚€字,猝然撕裂死寂。聲音不高,卻像極地寒冰鑿出,浸透凜冽殺意,
瞬間凍結(jié)了門外看守家丁臉上的麻木。兩個家丁猛地轉(zhuǎn)頭,只見暗影中踱出一個高大身影。
雪光映亮他半邊輪廓,下頜繃緊如刀鋒,深眸里翻涌著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瘋狂與暴戾。
“哪來的狂徒?找死!”一家丁被那眼神駭住,色厲內(nèi)荏地抽出包鐵短棍,
狠砸向傅凜舟太陽穴!傅凜舟甚至沒完全側(cè)身。鬼魅般抬手,五指張開,精準(zhǔn)迎向棍影!
“咔嚓——!”令人頭皮炸裂的脆響!不是木棍斷裂,而是腕骨被硬生生捏碎!
家丁的慘嚎被劇痛掐斷,手腕扭曲變形,森白骨茬刺破皮肉衣袖。
傅凜舟看都未看軟倒的軀體。那只染著新鮮溫?zé)嵫E的手,如同地獄鬼爪,
隨意伸向旁邊早已嚇傻、抖如篩糠的另一家丁腰間。冰冷粘膩的手指觸到的瞬間,
那家丁如遭電擊,褲腰上那串沉重的黃銅鑰匙“嘩啦”跌落在地。鐵鏈嘩啦松脫。
鐵門被一股沛然巨力猛地向內(nèi)轟開,重重撞在石墻上,震落簌簌灰塵。
刺骨寒氣裹著雪沫灌入柴房。傅凜舟的身影堵在門口,高大的輪廓逆著微弱天光,
投下巨大壓迫的陰影,將蜷縮在地的沈繁落完全吞噬。
昏沉中的沈繁落被巨響和寒氣撕開意識。劇痛讓她本能地蜷縮。模糊視線里,
只看到一雙沾滿泥雪和暗紅血漬的昂貴黑色皮靴,一步步踏過污穢地面,
帶著無聲的、令人窒息的威壓,向她逼近。2 焚天救贖第七夜。寒氣蝕骨。
沈繁落蜷在柴房角落,意識在潰爛的鞭傷與凍僵的麻木間沉浮。唇裂滲血,呼吸都扯著劇痛。
死亡,近在咫尺。砰!嘎吱——哐當(dāng)!巨響撕裂死寂!厚重的鐵門連同碗口粗的鐵鎖鏈,
被一股蠻力硬生生撕開豁口!風(fēng)雪狂涌而入。逆著慘白雪光,一道煞神般的身影堵在破洞前。
硝煙與鐵銹味刺鼻。傅凜舟踏碎滿地鎖骸,靴聲碾過人心。目光如刀,
瞬間盯死墻角那團(tuán)微顫的陰影?!案易?。”聲音粗糲如砂紙磨鐵。繁落縮緊,
氣若游絲:“傅先生…非親…非故…”一聲極冷的嗤笑。他驟然俯身,陰影完全吞噬她。
避開她血肉模糊的后背,冰冷指腹無意擦過她滾燙的額頭,眼底風(fēng)暴驟起?!罢l說非親非故?
”嘶啞的質(zhì)問貼著耳廓砸下,裹著十年沉埋的痛與執(zhí)念,“我欠你一條命?!痹捯粑绰洌?/p>
手臂穿過她膝彎后背——打橫抱起! 動作強(qiáng)勢,落點卻帶著難以言喻的小心,
像捧起碎裂的珍寶。劇痛讓她無力掙扎,虛靠在他冰冷堅硬的胸膛。寒風(fēng)撲面。
剛踏出門檻——轟?。?!驚天巨響!沈家主院方向,爆炸的火光沖天而起!
瞬間映紅半邊雪夜!烈焰如地獄紅蓮,瘋狂綻放!熱浪裹挾焦糊味撲來。傅凜舟腳步未停,
甚至沒回頭。抱著她,徑直踏入深雪?;靵y中,所有奔逃的沈家下人,在跳躍的妖異火光里,
都看到了那永生刻入骨髓的畫面:“傅瘋子”臂彎緊擁著奄奄一息的沈家棄女。他踏雪而行,
沉穩(wěn)如淵,身后是吞噬百年祖宅的沖天烈焰?;鹕嗫裎?,映著他走向黑暗的孤絕背影。
雪地足跡,轉(zhuǎn)瞬被風(fēng)雪掩埋。那一夜,沈家化為焦土。那一夜,
帝都流言炸裂:傅瘋子沖冠一怒為紅顏,焚了沈家祖業(yè)!后來,世人皆嘆紅顏禍水,
揣測她何等傾城。養(yǎng)傷的沈繁落聽著流言,唇角只余一絲冷嘲。他們說對了一半。
他卻為她瘋魔,焚天煮海。
但他所有瘋狂守護(hù)、所有暗涌灼熱的目光…從不讓她真正“知曉”。就像她昏沉睜眼,
撞見他坐在陰影里。月光勾勒冷硬側(cè)臉,那凝視她的眼神,
翻涌著十年血海沉淀的孤寂與失而復(fù)得的惶恐,濃烈得幾乎噬人??伤坏┣逍芽慈ィ?/p>
那深眸瞬間冰封,只剩深不可測的死水。他只給她看冷酷強(qiáng)權(quán)的“傅先生”,
像不容拒絕的債主。卻將十年前尸山血海里爬向她、捂住她染血雙眼的少年,
連同心口永不結(jié)痂的傷,死死鎖進(jìn)最暗的深淵。藥膏在背上帶來細(xì)微的癢。沈繁落閉上眼。
另一種更深的寒意,從心底滲出。他救了她,用最毀滅的方式。
把她關(guān)進(jìn)了另一座更華麗堅固的金籠。而籠主傅凜舟眼底深藏的瘋狂執(zhí)念,比沈家的鞭痕,
更讓她窒息。 那是一種無聲的烙印,比皮開肉綻更深。3 金籠囚心城南私宅。
繁落以為逃出生天。錯了。不過是從沈家的金絲籠,跳進(jìn)傅凜舟的無形牢籠。他不放她走。
“沈家要用你換林氏40%股份。出這門,立刻被綁?!彼Z氣淡得像談?wù)擄L(fēng)雪。
繁落眼眶驟紅:“與你何干?傅凜舟,你圖我什么?”死寂。空氣凝成冰刃。許久,
他喉結(jié)滾動,只吐五個字,重若千鈞:“想讓你活著?!蹦翘旌?,他消失了。
像一道淬毒的影子,蟄伏暗處。沈家的爪牙、林家的算計、境外財團(tuán)的冷箭…未近她身,
皆被無形之手碾碎。她困在華麗的囚室,嗅不到一絲硝煙,只感到無處不在的、冰冷的注視。
半年。帝都炸了!新聞頭條血紅:傅氏集團(tuán)!洗錢!軍火!操控股市! 傅凜舟的照片,
被粗暴地畫上巨大紅叉!繁落腦中轟然!血液倒流!瘋了似的沖向大門!砰!
身體撞上銅墻鐵壁!黑衣保鏢如鐵塔,紋絲不動?!吧蛐〗?,傅先生嚴(yán)令,您不能離開。
”“讓開!” 嘶吼劈裂空氣?!氨?。” 冷硬如鐵。咫尺天涯。
她眼睜睜看著客廳巨幕電視——直播畫面刺眼!傅凜舟被押上警車。側(cè)頸!
一道猙獰的、新鮮的刀口!鮮血如貪婪的毒蛇,瘋狂盤踞、浸透雪白襯衫領(lǐng)口!刺目的紅,
灼穿視網(wǎng)膜!那一刻,冰冷真相如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jìn)繁落心臟!她所以為的“自由”,
呼吸的每一口空氣…是他拿命,一寸寸,從地獄里搶出來,墊在她腳下的!
4 生死烙印死刑判決,立即執(zhí)行。冰冷的判決詞,砸碎了最后一絲僥幸。塵埃落定,
死期已定。行刑前夜。律師送來一封信。薄薄一張紙,重如千鈞。拆開,只有一行字,
力透紙背:——“繁落,別怕,我在?!弊舟E是他獨有的冷硬鋒利,
卻裹著滾燙的、笨拙的安慰。她死死攥著那張紙,指節(jié)青白,仿佛要捏碎它,
又仿佛它是唯一浮木。喉嚨里爆發(fā)出破碎的嗚咽,最終化為撕心裂肺的嚎啕,
身體蜷縮在地毯上,劇烈抽搐,直至哭到昏厥。那張薄紙,緊貼在心口,像一塊烙鐵,
也像他最后殘留的溫度。行刑日。帝都暴雨。鉛灰色的天幕仿佛塌陷,雨水如冰冷的鋼針,
瘋狂抽打著大地、建筑、人心。壓抑得令人窒息。繁落掙脫了那座華麗牢籠的束縛。
像一抹失了魂的幽影,在暴雨中狂奔。雨水模糊視線,灌入口鼻,冰冷刺骨。她不管不顧,
只有一個念頭:見他!最后一面!一路跌撞,泥水浸透裙擺。終于,
她撲到法場外圍冰冷的鐵柵欄上。雨水沖刷著臉頰,分不清是雨是淚。透過重重雨幕,
她看見了——傅凜舟跪在刑場中央的泥濘里。暴雨如鞭,抽打著他單薄的囚衣。
但他背脊筆直,頭顱微昂,像一柄寧折不彎、插在絕地里的孤劍。
雨水順著他利落的下頜線流淌,沖刷不掉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絕與桀驁??諝饽坛杀?。
死神的鐮刀懸于頭頂。行刑官舉起了手。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瞬間!跪著的男人,毫無預(yù)兆地,
猛然回頭!目光,精準(zhǔn)地、穿透狂暴的雨幕,
死死鎖住了柵欄外那個渺小的、渾身濕透的身影!然后,他對她,笑了一下。那笑意極淡,
嘴角的弧度細(xì)微得幾乎看不見,被雨水沖刷著??赡请p深不見底的眼眸里,
卻像投入了整顆燃燒的心!沒有恐懼,沒有不甘,
只有一種近乎解脫的、滾燙的、將畢生所有未訴之情都傾注其中的溫柔!像在說:別哭,
看著我,記住我這樣就好。砰——!槍聲! 撕裂雨幕!沉悶、干脆、終結(jié)一切!
傅凜舟的身體劇烈一震!前額,一個細(xì)小、漆黑、致命的孔洞!鮮血混合著白色的漿液,
在暴雨中轟然炸開! 像一朵瞬間綻放又瞬間凋零的妖異之花!緊接著,
他挺直的背脊失去了所有力量,重重向前撲倒在泥水里!鮮血! 滾燙的、刺目的紅,
從他身下瘋狂涌出!貪婪地、迅猛地與冰冷的雨水混合、蔓延,不過眨眼,
便在泥濘的地面匯成一條蜿蜒刺目的血河!雨水無情沖刷,卻沖不淡那驚心動魄的紅!
“傅凜舟——!??!”一聲非人的、凄厲到極致的尖嘯,從繁落喉嚨深處硬生生撕裂迸出!
像瀕死野獸的哀鳴,壓過了震耳欲聾的暴雨!她像被那顆子彈同時擊中,
雙膝重重砸進(jìn)泥水里!冰冷的泥漿瞬間淹沒膝蓋。她朝著那個倒下的身影伸出手,
五指痙攣地抓向虛空,卻只抓住滿手冰冷的雨水和絕望。雨,更大了。瘋狂地澆在她身上,
澆在那片迅速擴(kuò)大的血泊上,澆滅了他眼中最后一點光亮。柵欄冰冷堅硬,隔開了生與死。
那個在雨中對她笑的男人,再也聽不見了。血河蜿蜒,流向她的腳邊,
像一條無聲的、滾燙的告別。世界只剩下嘩啦啦的雨聲,和她自己破碎的、不成調(diào)的嗚咽。
她跪在泥濘里,抱著自己,像抱著他最后留下的、無形的遺骸。那張寫著“別怕,
我在”的薄紙,被雨水浸透、揉爛在掌心,字跡暈開,模糊一片,如同他消散的生命。
暴雨沖刷著刑場,試圖抹去所有痕跡。
但那道在槍口下驟然回望、帶著滾燙笑意穿透雨幕的目光,
和那條在泥濘中肆意流淌、觸目驚心的血河,已如燒紅的烙鐵,深深燙進(jìn)了她的靈魂最深處,
永世不滅。 他用自己的血,給她留下了一道最深的、無法愈合的烙印。他死了。
用最慘烈的方式,在她眼前,掏出了整顆心來證明——那句“我在”,是貫穿生死的諾言。
5 冰墓遺恨傅凜舟死,血河被暴雨沖盡。沈家“接”回繁落。兩張“慈祥”老臉堆滿笑褶,
枯枝般的手拍著她:“傅瘋子死了,再沒人攔著咱們一家團(tuán)圓了。
”繁落像尊抽走靈魂的瓷偶,不哭,不鬧,任人擺布。眼底是干涸的、死寂的深潭。
三個月后。孕檢單像一道驚雷,劈開死水。沈老爺子枯爪捏著報告,
渾濁眼珠射出毒光:“傅家的孽種!留不得!”話音未落——寒光一閃!
繁落手中水果刀已死死抵住自己脖頸!刀鋒陷進(jìn)皮肉,血線蜿蜒而下!
她眼中爆出從未有過的、母狼般的兇光:“誰敢動我的孩子——”聲音嘶啞,
字字淬血:“我讓沈家——斷!子!絕!孫!”空氣凝固成冰刃。對峙,在死寂中拉鋸。
僵持七月。老爺子最終松口,齒縫里擠出毒液:“生下來,立刻送走!永生永世,
不得踏入帝都!”生產(chǎn)夜。暴雨如天河傾瀉。產(chǎn)房慘白燈光下,繁落深陷血與痛的泥沼。
骨縫被巨力寸寸碾裂,汗水浸透發(fā)絲,她咬碎銀牙,喉嚨里滾出困獸般的低吼。
意識模糊潰散。驟然!她看見產(chǎn)房門口,逆著光,一道挺拔熟悉的身影!白襯衫,
頸側(cè)刺目的血痕依舊鮮紅!“傅…凜舟……”她拼盡最后力氣,顫抖著伸出手。指尖,
只抓到一片冰冷刺骨的虛無空氣。幻影消散。嬰兒啼哭,微弱如貓。下一秒!
冰冷的、戴著橡膠手套的手,粗暴地抱走了那團(tuán)溫?zé)?!她甚至來不及看清是男是女?/p>
臍帶斷裂的痛,不及心被生生剜走的萬分之一!從此,療養(yǎng)院。四壁慘白,鐵窗銹死。
她被囚禁,像一件被遺忘的舊物。日升月落,年復(fù)一年,碾過她枯槁的軀殼。五十年后。
輪椅深陷。白發(fā)枯槁的婦人,凝望窗外一樹合歡。粉絨如煙,在風(fēng)里無聲飄零。
倏地——記憶的閘門被蠻力撞開!二十歲那個雪夜! 漫天飛雪,焚天烈焰!那個男人,
踏碎火光與鎖鏈,煞神般降臨,朝她伸出手:“跟我走?!甭曇舸┩肝迨陦m埃,清晰如昨。
渾濁的淚水,毫無預(yù)兆地,順著她溝壑縱橫的臉頰,滾燙滑落。干裂的唇瓣翕動,
吐出沙啞的低語,砸在空寂的房間里,
卻重如驚雷:“傅凜舟…”“若有來生…”“換我…護(hù)你?!贝巴?,合歡花依舊無聲飄落。
像一場永不落幕的、寂靜的血雨。
6 重生·繁花初綻6 【卷二】重生·繁花初綻(一)再睜眼!銅鐘十二響!
沉重嗡鳴砸進(jìn)耳膜!雪花撲簌,冰冷貼上臉頰。沈繁落猛地低頭。蔥白指尖! 光滑,
無皺,無凍瘡!——二十歲! 被逼婚的雪夜!祠堂!烏金磚的寒氣刺骨!“再問你一次,
嫁不嫁?” 龍頭杖重重杵地,沈老爺子聲音裹冰。死寂中。繁落突然笑了!笑聲越來越大,
眼淚迸濺而出,在燭火下折射出瘋狂又冰冷的光!“不嫁?!?兩個字,斬釘截鐵,
比祠堂外的風(fēng)雪更寒!嘩——! 滿堂驚愕抽氣!她猛地起身!動作利落得像出鞘的刀!
拍掉膝蓋上的殘雪,第一次,挺直了那根曾被鞭子抽彎的脊骨!目光如淬火的冰棱,
掃過祠堂里每一張或驚或怒的臉:“聽著!”“從此刻起,
我沈繁落——”“與沈家——恩斷義絕!再無瓜葛!”死寂! 隨即是炸開的嘩然與怒吼!
她轉(zhuǎn)身!決絕! 大步踏出陰森的祠堂!寒風(fēng)卷著雪沫灌入,吹動她單薄的衣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