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的黃土比湘西的山路更磨人。
陸沉牽著馬走在最前面，蘇云溪坐在馬背上，手里的琉璃燈用布包著藏在懷里——白靈溪說過，兵馬俑景區(qū)現(xiàn)在有洋人考察團，露這燈太惹眼。陳瞎子跟在最后，背著個鼓鼓囊囊的包袱，里面是他們從九世陵帶出來的零碎，據(jù)他說能換不少盤纏。
“還有多久到？” 蘇云溪扯了扯韁繩，馬慢下來，與陸沉并行。她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有些亂，幾縷碎發(fā)貼在臉頰上，襯得那雙眼睛格外亮。
“快了，” 陸沉抬頭看了看日頭，“過了前面那道溝，就是兵馬俑景區(qū)的后門，白靈溪說的密道入口就在那兒?！?他頓了頓，瞥了眼蘇云溪腰上的槍，“那玩意兒會用了？別待會兒走火打了自己人?！?/p>
“會了?！?蘇云溪摸了摸槍柄，嘴角勾起點笑，“比用符簡單，扣扳機就行?！?/p>
陳瞎子在后面湊過來：“蘇姑娘這叫天賦異稟！我太爺爺說，善靈星轉(zhuǎn)世的人，學(xué)啥都快！”
陸沉踹了他一腳：“再提你太爺爺?shù)娜沼?，我把它燒了喂馬?！?/p>
陳瞎子趕緊閉嘴，縮到后面去了。
三人走到溝邊，果然看見個不起眼的土坯房，門口掛著“景區(qū)修繕，閑人免進”的木牌。陸沉敲了敲門，里面?zhèn)鱽韨€蒼老的聲音：“誰??？”
“找白先生?！?陸沉報了白靈溪給的暗號。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穿粗布褂子的老頭探出頭，看見他們，趕緊讓開：“白小姐等你們好幾天了，快進來?！?/p>
土坯房里沒什么擺設(shè)，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墻角藏著個洞口，用塊木板蓋著，顯然是密道入口。白靈溪正坐在桌邊擦槍，看見他們進來，揚了揚下巴：“你們可算來了，再晚兩天，我就要自己下去了?！?/p>
“路上碰到點事?！?陸沉含糊道，指了指洞口，“這就是去第三世陵的路？”
“嗯，” 白靈溪點頭，“下面連通著兵馬俑的耳室，不過有點邪乎——昨天我下去探查，聽見兵馬俑在‘說話’，像是在喊什么‘叛徒’。” 她看向陸沉，“你的能量場，在這兒波動特別大，估計跟你第一世有關(guān)?！?/p>
第一世？
陸沉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后頸的鎖魂痣又開始發(fā)燙。他想起之前閃過的碎片畫面：他穿著玄門服飾，胸口插著根銀簪，血濺了舉簪的姑娘滿臉……那姑娘的臉，和蘇云溪一模一樣。
“走吧?！?他深吸一口氣，掀開木板，“早死早超生?！?/p>
蘇云溪舉著琉璃燈跟在他身后，燈芯的白火輕輕跳動著，像是在安撫他。
密道比九世陵的更寬敞，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面突然透出光亮，還傳來“呼呼”的風(fēng)聲，像是到了開闊地。
“是耳室?！?白靈溪用手電筒照了照，“兵馬俑就在外面，一共有十二個，擺成八卦陣，小心點，別碰它們?！?/p>
陸沉剛走出密道，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這是間巨大的耳室，十二尊兵馬俑整齊地排列在四周，個個高約三米，身披鎧甲，手持長劍，面朝中央，像是在守護什么。它們的臉是用陶土燒制的，表情肅穆，眼睛是兩個黑洞，看著就讓人發(fā)怵。
“這些兵馬俑……有點不對勁。” 蘇云溪的聲音有點抖，她舉著燈照過去，燈光下，兵馬俑的鎧甲上竟然刻著密密麻麻的陰文，和九世陵墓門上的一樣，“是鎮(zhèn)魂咒?！?/p>
“科學(xué)來說，是古代工匠的防偽標記?！?白靈溪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鏡，“不過這陶土成分很特殊，含有大量磁石，能記錄聲波，遇到特定頻率的震動，就會‘播放’出來——所謂的‘說話’，其實是回音。”
她的話還沒說完，整個耳室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頭頂落下簌簌的灰塵！
“怎么回事？” 陳瞎子嚇得抱住旁邊的石柱。
陸沉的目光死死盯著那些兵馬俑——
它們的眼睛，竟然在動！
原本是黑洞的眼窩，此刻亮起幽幽的綠光，十二雙眼睛齊刷刷地轉(zhuǎn)向陸沉，手里的長劍“哐當”一聲出鞘，劍尖直指他的胸口！
“叛徒！”
“殺了他！”
“為掌門報仇！”
沙啞的聲音從兵馬俑嘴里傳出，像是無數(shù)人的聲音疊加在一起，震得人耳膜發(fā)疼。它們邁開沉重的步子，朝陸沉圍過來，鎧甲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嘎吱”聲，劍刃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它們真活了！” 陳瞎子尖叫。
“是磁石共振！” 白靈溪舉槍對準最近的一尊兵馬俑，“它們的關(guān)節(jié)里有機關(guān)，被聲波觸發(fā)了！”
“砰！” 她開了一槍，子彈打在兵馬俑的鎧甲上，只留下個白印，根本傷不了它！
“沒用！” 陸沉大喊，拽過蘇云溪往耳室深處跑，“這些兵馬俑是陶土裹鐵，刀槍不入！”
兵馬俑在后面緊追不舍，長劍劈砍過來，“哐當”一聲劈在石柱上，石屑紛飛！陸沉抱著蘇云溪在兵馬俑之間躲閃，好幾次差點被劍劈中，后背被飛濺的石屑劃傷，滲出血來。
“陸沉！” 蘇云溪急得大喊，舉著琉璃燈想反抗，可燈芯的白火一靠近兵馬俑，就變得微弱，顯然克制不了這些“陶鐵怪物”。
就在這時，一尊兵馬俑突然從側(cè)面殺出，長劍直指陸沉的后心！陸沉只顧著前面，根本沒注意到身后，眼看就要被刺穿！
“小心！”
蘇云溪想都沒想，猛地推開陸沉，自己卻沒躲開，被長劍的邊緣掃中了胳膊，“嗤啦”一聲，衣袖被劃開道大口子，血瞬間涌了出來，滴在地上，濺到了她掉在地上的銀簪上！
“蘇云溪！” 陸沉目眥欲裂，轉(zhuǎn)身就要去扶她。
可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那枚沾了蘇云溪血的銀簪，突然爆發(fā)出刺眼的白光，直沖云霄！白光穿透耳室的屋頂，在半空中化作一面巨大的水鏡，鏡中映出的，是陸沉從未見過的畫面——
那是第一世的場景：
他穿著玄門掌門的服飾，站在祭壇上，手里舉著本秘籍，對臺下的弟子說：“《鎮(zhèn)魂訣》是玄門至寶，絕不能落入魔道之手！” 臺下站著個穿白衣的姑娘，眉眼彎彎，正是年輕時的蘇云溪，她看著他，眼里滿是愛慕。
突然，一個穿黑衣的女人沖了出來，手里也舉著根銀簪，和蘇云溪的一模一樣！她趁陸沉不注意，猛地將銀簪刺進他的胸口！
“師兄！” 白衣姑娘尖叫著撲過去，卻被黑衣人一掌打飛。
黑衣人摘下面罩，露出張和蘇云溪一模一樣的臉，只是眼神里滿是怨毒：“憑什么你是善靈轉(zhuǎn)世？憑什么他眼里只有你？我要毀了你們！”
她拔出銀簪，又要刺下去，白衣姑娘突然爬起來，擋在陸沉身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銀簪！
“噗嗤——” 銀簪刺進了白衣姑娘的后背。
黑衣人愣住了，白衣姑娘卻笑了，看著陸沉，嘴唇動了動，像是說了句什么，然后緩緩倒下。
陸沉抱著她，眼睛赤紅，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周身爆發(fā)出黑色的煞氣，瞬間將黑衣人吞噬……
水鏡到這里就碎了，化作點點白光，落回蘇云溪的銀簪上。
耳室里的兵馬俑像是被抽走了力氣，動作漸漸慢了下來，眼窩的綠光也消失了，重新變回陶土的樣子，只是手里的劍，不再指著陸沉，而是指向了……耳室深處的一道暗門。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陸沉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喘不過氣。
原來……當年舉簪刺他的人，不是蘇云溪。
是另一個和她長得一樣的女人。
而蘇云溪，為了護他，死在了第一世。
“原來如此……” 蘇云溪捂著流血的胳膊，喃喃道，“蘇家的祖訓(xùn)里說，第一世的守陵人，是為了救‘煞星’死的……我一直以為是騙人的……”
陸沉猛地看向她，眼眶通紅，聲音沙?。骸澳愕膫?/p>
“沒事?！?蘇云溪搖搖頭，想笑，眼淚卻先掉了下來，“我只是……有點心疼第一世的自己?！?/p>
陸沉走過去，笨拙地用布條按住她的傷口，動作很輕，像是怕碰碎了她。他后頸的鎖魂痣燙得驚人，一股暖流順著血管淌遍全身，剛才被石屑劃傷的后背，竟然不疼了。
白靈溪看著他們，突然嘆了口氣，收起槍：“看來科學(xué)也解釋不了所有事?！?她指了指兵馬俑指向的暗門，“看來答案在里面。”
陳瞎子早就看呆了，此刻才緩過神，擦了擦眼淚：“我的娘啊……第一世就這么虐……這CP太好磕了！”
陸沉沒理他，只是看著蘇云溪的眼睛，認真地說：“以后，換我護你。”
蘇云溪的眼淚掉得更兇了，卻笑著點了點頭：“好。”
琉璃燈的燈芯突然變得很亮，暖黃色的光暈籠罩著兩人，將周圍的寒氣都驅(qū)散了。耳室里的兵馬俑靜靜地立著，像是在守護這個遲到了九世的承諾。
陸沉扶著蘇云溪站起來，看向那道暗門：“走，去看看里面有什么?！?/p>
“嗯?！?蘇云溪點頭，握緊了他的手。
白靈溪和陳瞎子跟在后面，誰都沒有說話。
暗門后面的路，會通向哪里？
九世的輪回，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
沒人知道。
但此刻，握著彼此的手，他們都覺得，不管前面有什么，都能一起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