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門板在身后傳來的每一次撞擊，都像重錘狠狠砸在江疏月的脊椎上。巨大的嗡鳴在空蕩的密室回蕩，震得灰塵簌簌落下。林耀東那根枯槁的食指劇烈地顫抖，幾乎要戳破空氣，執(zhí)拗地指向保險柜頂部那蒙著厚厚銹垢的通氣窗柵欄！渾濁的眼中是孤注一擲的絕望。
毀……毀？毀掉那扇通風(fēng)窗？
江疏月來不及細想！那巨大的青銅轉(zhuǎn)輪盤鎖古老沉重，根本不是她能撼動分毫的！時間在沈明琸瘋狂的撞擊下分秒流逝！目光閃電般掃過角落——散落堆積的廢棄物里，一根足有成人手臂粗細、銹跡斑斑的廢棄鍍鋅水管斜插在其中！
就是它！
她箭步?jīng)_過去，雙手死死攥住冰涼粗糙的管身，用盡全身力氣將其拽出！沉重的份量讓她踉蹌了一下，但腎上腺素如同熔巖般在血管里奔涌！沒有絲毫停頓，她拖著這根沉重的兇器猛地沖向墻角的保險柜！
林耀東似乎被她的爆發(fā)力驚住，蜷縮的身體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
“啊——！”喉嚨里爆出一聲壓抑的嘶吼，江疏月掄圓了手臂，沉重的鋼管帶起沉悶的呼嘯，精準地砸向保險柜頂部的通氣窗柵欄！
“哐啷?。。?！”
一聲刺穿耳膜的巨響！金屬扭曲斷裂的尖音迸射出來！
那層覆蓋著厚重銹塊、網(wǎng)眼早已被堵死的舊金屬柵欄根本不堪一擊！在沉重的沖擊下瞬間凹陷、變形、炸裂！碎片四處飛濺！一個通向內(nèi)部的、黑洞洞的破口赫然出現(xiàn)！
幾乎就在破口炸開的同時，一股極其怪異的能量猛地從破口中噴涌而出！沒有物理沖擊，卻如同一道無形的巨浪，瞬間拍在江疏月臉上！
無法形容那是種什么感覺！不是冷，也不是熱，更像是一種絕對的、死寂的“空”！極致的貪欲被徹底滿足后，又永不滿足渴望吞噬一切的“空”！純粹的黑暗本質(zhì)！
江疏月如遭雷擊，身體劇烈震顫，鋼管脫手砸在地上發(fā)出巨大的回響。她眼前瞬間發(fā)黑，太陽穴突突狂跳，腦子里仿佛有無數(shù)根冰針在攪動！那枚一直緊貼在她胸口口袋里的暗黃色契約紙卷，驟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灼熱和嗡鳴！仿佛一頭沉眠的太古兇獸被這極度黑暗的氣息挑釁，轟然蘇醒咆哮！
嗡鳴聲并非物理音響，而是直接在她意識深處炸開！一股更暴戾、更蠻橫、帶著近乎毀滅意志的力量順著紙卷洶涌灌入她的身體，硬生生將那涌入的死寂黑暗推了回去！
“呃！”江疏月單膝跪地，一手死死按住胸口，那股對沖的力量在身體里撕扯，眼前金星亂冒。
就在這劇痛與混亂的瞬間！
破口后面，保險柜的深處，原本應(yīng)該是文件或金磚的內(nèi)部空間，借著昏黃的應(yīng)急燈光和炸開的破口，江疏月看到了！
沒有成堆的鈔票或黃金。
里面空空蕩蕩，只有一臺……樣式極其古老笨重、像是上世紀末型號的老式電腦主機！漆黑沉重的主機箱外殼上，貼著一張褪色發(fā)黃的標簽紙，上面赫然是手寫的藍墨水字跡——“審計終端Z0-林！”
而就在這臺古老主機布滿灰塵的側(cè)面外殼上，被人用暗紅色的、如同干涸血跡的東西，潦草地刻下了一行文字！那字跡扭曲顫抖，卻帶著一種刻骨的絕望和最后的警告：
“密鑰在謝！契約吞噬！快走——林耀東血書”
林耀東的血！那紅得發(fā)黑、滲入機殼金屬紋理的字跡！
江疏月的心臟被這行字狠狠扼??！無數(shù)碎片電光石火般串聯(lián)起來！
被抹去的樓層！沈明琸書房那張詭異照片！青銅貔貅對契約力量的暴怒！被囚禁在這里作為保險柜看守人的林耀東！還有……謝無咎！
所有的線索，都瘋狂地指向那個靛藍唐裝、笑瞇瞇玩Switch游戲的男人！
“轟——哐當?。?！”
身后那扇厚重的金屬門再也承受不住狂暴的力量，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轟然向內(nèi)爆開！扭曲的門扇帶著巨大的動能砸在地上，激起漫天塵埃！
塵埃彌漫的光影里，一個身影一步步踏了進來。
是沈明琸。但眼前這個男人，江疏月幾乎要認不出來。沒有西裝，頭發(fā)凌亂，昂貴的白襯衫前襟沾染著大片深褐色的、類似泥污和血跡混合的污漬。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那雙曾經(jīng)在金融圈里以深邃和冷靜著稱的眸子，此刻如同燒得通紅的炭球，猩紅一片！一種壓抑到極致、即將徹底崩裂的瘋狂在里面燃燒！他的周身彌漫著一股實質(zhì)性的低氣壓，冰冷、暴虐，讓他看起來不像個人，更像一頭被徹底激怒、隨時擇人而噬的兇獸。
他的目光越過跪地的江疏月，越過那個破開黑洞的保險柜，死死釘在了蜷縮在墻角、簌簌發(fā)抖的林耀東身上。
“林……老……師……”沙啞到近乎破碎的聲音從沈明琸的喉嚨里摩擦出來，帶著濃稠得化不開的怨毒，“你教我的……做人要有底線的……我現(xiàn)在，明白了！”
最后一個字幾乎是咆哮！他猛地抬起手！并非指向林耀東或江疏月，而是猛地拍向身后墻壁上一個嵌入式的緊急控制面板！那面板被暴力砸得凹陷下去！
“滋啦——嗡——”
刺耳的電流雜音瞬間充斥整個空間！天花板四角和墻壁上幾盞原本昏暗的應(yīng)急燈驟然熄滅！取而代之的，是角落里幾臺一直沉默佇立、蒙著厚厚灰塵的服務(wù)器機柜上方，突然亮起了一排排猩紅如血的指示燈！同時響起的，是風(fēng)扇被強制催動到極限的瘋狂尖嘯！
整個密室的光線瞬間變得詭異！明滅的猩紅指示燈將一切染上一層地獄般的血色。角落里那些堆積如山的廢棄電子元件，某些部位竟然也幽幽地亮起了細小的紅色光點！密密麻麻，如同無數(shù)只被驚醒的、嗜血的眼睛！
空氣中瞬間充斥著一股濃烈的、類似高強度機房運轉(zhuǎn)時產(chǎn)生的電子臭氧味，混雜著陰冷的金屬腥氣！
沈明琸站在那片忽明忽暗的血色光影里，形如惡鬼。他死死盯著保險柜頂上那個破洞，猩紅的雙眼幾乎要滴出血來！那不是憤怒，那是一種心愛之物被褻瀆、根基被撼動的滔天驚怒！
“你……”他扭曲的面孔轉(zhuǎn)向江疏月，聲音如同地獄里擠出的冷風(fēng)，“你這個……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的……東西……還有你！”他的目光又鎖死林耀東，“你們……驚擾了我的‘神’！你們打斷了它的……盛宴！”他的聲音越來越尖銳，越來越失去人類的腔調(diào)，雙手神經(jīng)質(zhì)般地在身前顫抖、抓握著空氣，仿佛要扼住什么看不見的喉嚨。
他的狂怒和指向，根本不是針對丟失的密鑰或?qū)徲嬜C據(jù)！他甚至不在乎那臺暴露的古老主機！
他在乎的，是那個破口泄露出的氣息，干擾了他的“神”正在進行的某種儀式！那青銅饕餮的“盛宴”！
林耀東的咳嗽聲陡然加?。∷眢w弓成一只蝦米，渾身篩糠般劇烈顫抖，枯槁的臉上瞬間彌漫上一層死氣的灰敗！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手正在強行抽走他僅剩的生命！
江疏月胸口的口袋如同揣著一塊燒紅的烙鐵，契約紙卷滾燙的嗡鳴幾乎要撕裂她的胸骨！她強撐著站起，踉蹌著沖過去想扶林耀東，但手指剛觸碰到那冰涼枯瘦的肩膀——
“別碰他！”沈明琸歇斯底里的咆哮炸響，“他是屬于‘神’的祭品！他的氣運！他的命！都是‘神’的食糧！誰也奪不走！”他猛地踏前一步，周身那令人窒息的低氣壓陡然加??！墻邊廢棄堆上一些細小的金屬零件受到無形的力量牽引，噼里啪啦地滾落下來！
血色指示燈瘋狂閃爍，風(fēng)扇的尖嘯如同亡魂哀嚎。這片被遺棄的空間，在沈明琸陷入瘋狂邊緣的怒火下，活了過來，化身成一座獻祭的祭壇！而被死死鎖定的祭品，就是墻角氣息奄奄的林耀東！
江疏月的手僵在半空，看著林耀東頭上幾縷微弱的生氣如同風(fēng)中殘燭，被無形的力量粗暴撕扯。規(guī)則是路標，契約是力量……但面對一個徹底撕開人皮、擁抱癲狂的怪物，她的路標又在何方？
謝無咎……你到底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