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黑暗中,血腥味混著酒氣,濃得嗆人。
趙承宇撿起一塊最大的鏡子碎片。
碎片里,一半是自己這張鬼臉,另一半,映著墻上報紙里林秀晴光芒萬丈的笑。
一個在泥里,一個在云上。
趙承宇咧開嘴,無聲地笑了。
“大科學(xué)家......呵呵......林秀晴,你可真是個大科學(xué)家?。 ?/p>
憑什么?
憑什么你站在云端,受萬人敬仰?
憑什么我就要爛在泥里?
是你!是你偷走了我的一切!
趙承宇臉上的笑意消失,只剩一片死寂。
他晃悠著站起來,抓起那瓶燒酒,擰開蓋子,盡數(shù)澆在稀爛的拳頭上。
“嘶——!”
劇痛如電,他渾身一顫,冷汗瞬間浸透額發(fā)。
這一次,他沒倒下。
他死死盯著在酒精里抽搐的手,渾濁的眼里,重新燃起一點駭人的光。
疼,就對了。
只有疼,才能讓他清醒。
他扯下床單,胡亂包了一下。
走到墻邊,小心翼翼揭下那張報紙,折好揣進(jìn)懷里。
然后拿起羊角錘,別在褲腰帶里,出了門。
云泥之別嗎?
別急!很快,我們就沒有區(qū)別了。
趙承宇看著門口透進(jìn)的微光,扯出一個扭曲的笑。
......
籠罩在林秀晴身上的陰霾,終于隨著那篇報道在慢慢消散。
那日周末,他和顧言舟在頤和園,漫步在昆明湖畔。
走到一座石橋上,意外發(fā)生了。
一個人揮舞著尖刀,嘴里嘶吼著“都去死”,見人就砍。
游客四散奔逃,尖叫聲四起。
眨眼間,那人已沖到面前,高舉的刀,朝著林秀晴的頭頂劈下。
林秀晴大腦一片空白。
千鈞一發(fā),兩股巨大的力量,同時將她猛地推開。
緊接著,是兩聲幾乎重疊的悶哼。
一聲,是顧言舟的。
另一聲......是趙承宇的。
林秀晴睜開眼,顧言舟倒在她身邊,胳膊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直流。
而趙承宇,那個本準(zhǔn)備報復(fù)她的人,如今正用他的身體,死死擋在了她面前。
那把尖刀,正中他的后心,整個刀身都沒了進(jìn)去。
血像泉水般涌出,瞬間染紅了他洗得發(fā)白的舊軍裝。
瘋子被隨后趕來的保安和警察制服。
林秀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傻了。
“快叫救護(hù)車!”有人大喊。
她如夢初醒,爬到顧言舟身邊。
“言舟!你怎么樣?”她哭著用手去捂他的傷口。
顧言舟臉色蒼白,卻還撐著笑:“我沒事......皮外傷......”
林秀晴又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的趙承宇。
他倒在血泊中,眼睛還死死盯著她,嘴唇翕動。
她不知道趙承宇最后為什么這么恨她,卻選擇了用生命保護(hù)自己。
只是,在那眼神里,已沒了偏執(zhí)與瘋狂,只剩如釋重負(fù)的解脫。
和一種深到化不開的眷戀。
林秀晴心里,五味雜陳。
救護(hù)車來了。
被抬上擔(dān)架那刻,趙承宇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對她說出生命中最后的話。
“秀晴......對......對......不......起......”
“下......輩子......我......再......再......還......你......”
說完,他的頭無力垂下,眼睛永遠(yuǎn)地閉上了。
林秀晴看著他漸漸失去生機(jī)的臉,淚水,決堤而出。
趙承宇,你這個傻子。
你用你的命,還清了你欠我的一切。
從此以后,你我之間,兩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