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星夜林晚星第一次見到沈硯辭,是在她的舊書店“星夜書齋”開業(yè)的第五個秋天。
那天午后剛下過一場小雨,空氣里彌漫著濕潤的桂花香。林晚星正蹲在書架前,
小心翼翼地用軟毛刷清理一本民國版《新月集》的封面,門上的風(fēng)鈴被風(fēng)拂得叮當(dāng)作響。
她抬頭時,正好看見一個男人站在書店門口,逆著光,輪廓被夕陽勾勒出一層暖金色的邊。
男人很高,穿著一件深灰色的羊毛風(fēng)衣,領(lǐng)口隨意地敞開著,露出里面淺灰色的高領(lǐng)毛衣。
他手里拿著一把黑色長柄傘,傘尖還滴著水,眉眼清雋,鼻梁高挺,
薄唇抿成一條干凈的直線,眼神沉靜得像深秋的湖面,帶著一種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書店里原本在翻書的老奶奶被這氣場驚動,悄悄抬眼看了看,
又低下頭繼續(xù)讀手里的《牡丹亭》。林晚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露出溫和的笑:“您好,歡迎光臨星夜書齋?!蹦腥说哪抗饩従彃哌^書店,
從頂天立地的舊書架,到墻上掛著的老照片,再到窗臺邊養(yǎng)著的綠蘿,最后落在她身上。
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清冷,卻帶著獨特的磁性:“隨便看看?!薄澳矗?/p>
需要找什么書或者幫忙的話隨時叫我?!绷滞硇钦f完,又蹲回書架前,
繼續(xù)和那本《新月集》較勁。她喜歡舊書,喜歡書頁里藏著的時光痕跡,
有的夾著干枯的花瓣,有的寫著娟秀的批注,就像藏著一個個沒說完的故事。
這家書店是她用外婆留下的老房子改的,一磚一瓦都帶著回憶,書架上的每一本書,
都是她跑遍舊貨市場和舊書攤,一本本淘回來的寶貝。她專注地用鑷子挑去書頁間的碎紙屑,
沒注意到男人已經(jīng)走到了她身后的書架前。直到他伸手抽出一本放在頂層的《雪國》,
指尖不經(jīng)意間擦過她的發(fā)梢,林晚星才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臉頰微微發(fā)燙。“抱歉。
”男人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皼]事沒事?!绷滞硇沁B忙擺手,
站起身時不小心撞到了書架,最上層一摞牛皮紙包著的舊筆記嘩啦啦掉下來。她驚呼一聲,
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卻被男人先一步攔住。他動作利落地上前,
用手臂圈住了即將散落的筆記,那些泛黃的紙頁在他小臂上輕輕顫動。林晚星抬頭時,
正好看見他下頜線清晰的弧度,以及脖頸間露出的一小片肌膚,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爸x謝。
”她接過筆記,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觸感溫?zé)岣稍?,和他清冷的氣質(zhì)完全不同。
男人沒說話,只是微微頷首,轉(zhuǎn)身拿著《雪國》走到窗邊的藤椅坐下。他沒有立刻翻開書,
而是望著窗外飄落的桂花發(fā)呆,側(cè)臉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柔和,褪去了初見時的疏離感。
林晚星偷偷打量他。他看書的樣子很專注,手指翻動書頁時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他身上,給他周身鍍上一層暖光,連帶著他微微蹙起的眉頭,
都顯得沒那么有距離感了。直到暮色漸濃,書店里的老座鐘敲了五下,
男人才合上書走到吧臺前?!敖Y(jié)賬?!彼选堆﹪贩旁谂_面上,聲音比午后柔和了些。
林晚星接過書,在泛黃的價簽上寫下金額,
抬頭時發(fā)現(xiàn)他正看著墻上掛著的一幅畫——那是她畫的書店夜景,深藍(lán)的夜空下,
暖黃的燈光從書店窗戶里漏出來,門前堆著半尺厚的雪?!爱嫷煤芎??!彼鋈徽f。
林晚星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謝謝,隨便畫的。您經(jīng)??创ǘ丝党??
”“嗯,找些安靜的感覺。”他付了錢,接過書時頓了頓,“這家店……很特別?!薄爸x謝。
”林晚星心里甜滋滋的,“我們這里有很多舊書,您要是喜歡安靜,以后可以常來坐。
”男人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漸濃的夜色里。林晚星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一直握著那支用來寫價簽的鋼筆,指腹都被硌出了紅痕?!靶⌒?,
剛才那個年輕人,氣質(zhì)真好啊。”收拾完東西準(zhǔn)備離開的老奶奶笑著說,
“像從畫里走出來的?!绷滞硇羌t著臉笑了笑,
心里卻記住了那個拿著《雪國》、眼神沉靜的男人。
2 書齋??退詾檫@只是一次偶然的相遇,卻沒想到,從那天起,
沈硯辭成了星夜書齋的常客。他幾乎每天下午都會來,時間固定在三點半左右。
有時候穿風(fēng)衣,有時候穿簡單的襯衫,手里總是拿著一把傘,
仿佛隨時準(zhǔn)備應(yīng)對突如其來的雨。他每次來都不說話,徑直走到窗邊的藤椅坐下,
要么挑一本舊書安靜地讀,要么就拿出一個黑色的皮質(zhì)筆記本,低頭寫著什么,
偶爾會停下來,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像是在打節(jié)拍。林晚星漸漸摸清了他的習(xí)慣。
他喜歡喝溫水,每次她都會在他常坐的藤椅旁放一杯晾好的溫水;他對灰塵過敏,
她每天早上都會特意把窗邊的書架擦得干干凈凈;他翻書時喜歡用書簽,
她在他??吹哪桥艜铮勘径紛A了一張她親手做的銀杏葉書簽。
沈硯辭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些細(xì)節(jié)。有一次林晚星正在柜臺后寫便簽,
他忽然遞過來一塊包裝簡單的桂花糕:“巷口那家老字號的,味道不錯。
”林晚星驚訝地抬頭,看到他耳根微微泛紅,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飄向窗外。“謝謝。
”她接過桂花糕,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又是一陣溫?zé)岬挠|感,“您怎么知道我喜歡桂花味?
”“上次看到你泡的茶里放了桂花?!彼f完,就轉(zhuǎn)身坐回藤椅,翻開筆記本假裝忙碌,
耳尖卻紅得更明顯了。林晚星咬了一口桂花糕,甜絲絲的香氣在舌尖散開,
心里也跟著暖烘烘的。她看著沈硯辭低頭寫字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個總是沉默的男人,
其實藏著不為人知的溫柔。深秋的一個傍晚,臺風(fēng)過境,暴雨傾盆。林晚星正準(zhǔn)備關(guān)店,
卻發(fā)現(xiàn)沈硯辭還坐在藤椅上,眉頭緊鎖地盯著筆記本,手指煩躁地敲著桌面。雨太大,
書店的屋檐根本擋不住斜飄的雨絲,窗邊的地毯都被打濕了一片。“沈先生,雨太大了,
您沒帶傘嗎?”林晚星遞過去一條干毛巾,“您看要不要……等雨小些再走?
”沈硯辭抬頭時,林晚星才發(fā)現(xiàn)他眼底布滿紅血絲,眼下有著淡淡的青黑?!班?。
”他接過毛巾,聲音有些沙啞,“麻煩你了?!薄安宦闊?。”林晚星走到窗邊,
想把窗戶關(guān)緊些,卻發(fā)現(xiàn)老舊的插銷卡住了,怎么也推不動。她踮著腳尖用力推了幾下,
窗戶紋絲不動,反而濺了一身雨水?!拔襾??!鄙虺庌o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后,
溫?zé)岬臍庀⒎鬟^她的耳畔。他伸手握住窗框,手臂肌肉輕輕收緊,只聽“咔噠”一聲,
窗戶就被穩(wěn)穩(wěn)推上了。他的掌心不經(jīng)意間碰到她的手背,兩人都像觸電般縮回手,
空氣里彌漫著一絲微妙的尷尬?!爸x謝您?!绷滞硇堑椭^,心跳得像擂鼓。沈硯辭沒說話,
轉(zhuǎn)身回了藤椅,卻沒再看筆記本,而是望著窗外的雨幕發(fā)呆。林晚星猶豫了一下,
泡了杯姜茶遞過去:“喝點暖暖身子吧,看您好像沒休息好?!彼舆^姜茶,
指尖碰到溫?zé)岬谋冢ь^看她時,眼神柔和了許多:“最近在趕一個曲子,有點急。
”“您是音樂人?”林晚星眼睛亮了起來,她從小就喜歡音樂,尤其喜歡鋼琴曲?!班牛?/p>
作曲的?!彼蛄丝诮?,“遇到點瓶頸,來你這里能靜下來?!薄澳俏业臅赀€挺有用的。
”林晚星笑起來,露出兩顆小小的梨渦,“我也喜歡音樂,特別是鋼琴曲。
您寫過什么曲子嗎?說不定我聽過?!鄙虺庌o報了個曲子的名字,
林晚星驚訝地捂住嘴:“《秋緒》?那首獲得金旋律獎的鋼琴曲?我超喜歡!
每次下雨的時候聽,都覺得心里特別安靜?!笨吹剿劾锏墓?,
沈硯辭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了一下,那是林晚星第一次見他笑,像冰雪初融,
帶著驚人的溫柔:“喜歡就好?!蹦翘斓挠晗铝撕芫茫瑫昀镏婚_了一盞暖黃的落地?zé)簦?/p>
雨聲和書頁翻動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格外安寧。林晚星在柜臺后修復(fù)一本舊樂譜,
沈硯辭坐在藤椅上寫曲譜,偶爾抬頭時,目光會不經(jīng)意地撞在一起,又慌忙移開,
留下滿心的悸動。雨停的時候已經(jīng)快十點了,沈硯辭收拾東西準(zhǔn)備離開,
走到門口時忽然停下:“我叫沈硯辭?!绷滞硇倾读艘幌拢欧磻?yīng)過來他在自我介紹,
連忙說:“我叫林晚星,森林的林,夜晚的晚,星星的星?!薄巴硇?。
”他重復(fù)了一遍她的名字,聲音低沉悅耳,“像你的書店一樣,很溫柔。
”林晚星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看著他走進(jìn)月光里的背影,
手里還握著那杯早已涼透的姜茶杯,心里卻暖得不像話。3 星夜書齋從那天起,
他們之間的距離悄悄拉近了。沈硯辭不再只是沉默地看書或?qū)懬?,偶爾會主動和林晚星說話,
問她關(guān)于舊書的故事,或者聽她講淘書時遇到的趣事。林晚星也漸漸知道,
他雖然是知名作曲家,卻有著嚴(yán)重的創(chuàng)作焦慮,只有在安靜的環(huán)境里才能找到靈感,
而星夜書齋,恰好成了他的避風(fēng)港。有一次,林晚星收到一箱捐贈的舊書,
其中有一本封面破損的《貝多芬傳》,里面夾著一張泛黃的樂譜手稿,字跡娟秀,
卻因為受潮變得模糊不清。她正對著手稿發(fā)愁,沈硯辭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