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鉆進隧道時，車廂里突然一片漆黑。
沈哎何下意識把小不點往懷里摟，就聽見頭頂傳來“哐當”一聲，像是有人踢到了行李箱。黑暗里響起幾聲竊笑，她后頸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這節(jié)車廂的人大多在打瞌睡，只有斜對面三個男人醒著，眼神黏在她腳邊的帆布包上。
“老婆我怕?！毙〔稽c的聲音帶著顫音，小手攥著她的衣角不放。
“別怕，馬上就亮了?！鄙虬ズ蚊念^，指尖觸到他汗?jié)竦念^發(fā)。帆布包里裝著他們所有家當：剩下的三百多塊錢、臨時身份證明，還有那只改造成奧特曼的襪子玩偶。
隧道盡頭的光涌進來時，她看見那三個男人交換了個眼神。穿花襯衫的突然站起來，故意撞了她一下：“不好意思啊小姑娘?！?/p>
沈哎何往旁邊躲了躲，手悄悄摸進帆布包——錢被她縫在了內(nèi)襯里，可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甏r陳與何總說她“警惕性為零”，逛街時錢包差點被偷，還是他眼疾手快搶了回來，當時還訓她：“被賣了都不知道給人家數(shù)錢?！?/p>
“姐姐，能借點水嗎？”穿黑T恤的男人湊過來，身上的煙味嗆得人皺眉。沈哎何剛想搖頭，就看見花襯衫在后面使眼色，另一個戴帽子的已經(jīng)摸到了她的帆布包旁邊。
“我們有水！”小不點突然掙開她的手，舉著半瓶礦泉水喊，“陳與何說不能隨便喝陌生人的水，會被下藥的！”
這話像顆炸雷，周圍打瞌睡的人都醒了。穿黑T恤的手僵在半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沈哎何趁機把帆布包抱進懷里，指尖摸到內(nèi)襯里硬硬的錢袋，心里稍微踏實了點。
穿花襯衫的悻悻地回了座位，卻還是時不時往這邊瞟。沈哎何讓小不點靠在她腿上睡覺，自己睜著眼睛不敢合眼，車廂里的燈光晃得人頭暈，像在演一場模糊的默劇。
半夜時，乘務員推著餐車經(jīng)過，紅燒肉的香味飄過來，小不點的肚子“咕?！苯械谜鹛祉憽Ｋ亲硬渌南ドw：“老婆，我想吃肉?！?/p>
沈哎何摸了摸口袋，只剩幾塊零錢，夠買個饅頭。她剛要起身，就看見斜對面的花襯衫舉著個雞腿晃悠，故意吧唧嘴。
“別理他。”她把饅頭塞給小不點，自己啃著干面包。小不點卻突然站起來，指著花襯衫喊：“你媽媽沒教過你吃飯不能吧唧嘴嗎？很沒禮貌！”
全車廂的人都笑了?；ㄒr衫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把雞腿扔在桌上罵了句臟話。沈哎何趕緊把小不點拽下來，心里又氣又笑——這小家伙的脾氣，跟二十八歲的陳與何一模一樣，一點虧都不吃。
后半夜實在熬不住，沈哎何靠著窗戶打盹。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碰她的包，猛地睜開眼，看見戴帽子的正蹲在她腳邊，手已經(jīng)伸進了帆布包。
“你干什么！”她一聲喊，戴帽子的嚇得差點坐在地上?；ㄒr衫和黑T恤也站起來，氣勢洶洶地走過來：“小姑娘你別冤枉人！”
“我看見他翻我包了！”沈哎何把包抱得更緊，小不點也醒了，張開胳膊擋在她面前：“你們是小偷！我要告訴列車長！”
“小兔崽子找死！”花襯衫揚手就要打，卻被突然站起來的老太太攔住——正是白天給他們讓座的那位。
“你們欺負一個小姑娘和孩子算什么本事！”老太太拄著拐杖敲地板，“我已經(jīng)給列車長打電話了，有本事你們等著！”
花襯衫罵罵咧咧地回了座位，卻在經(jīng)過時故意撞翻了沈哎何的水瓶，水灑了她一褲子。小不點突然撲過去抱住花襯衫的腿，張嘴就咬：“不準欺負我老婆！”
混亂中，列車長帶著乘警來了。老太太把剛才的事一說，乘警在花襯衫身上搜出了好幾個錢包，原來他們是慣偷團伙。被帶走時，花襯衫惡狠狠地瞪著沈哎何：“你給我等著！”
小不點朝他們做了個鬼臉：“等你出來我就讓陳與何的律師告你！讓你牢底坐穿！”
車廂里爆發(fā)出掌聲。老太太摸著小不點的頭笑：“這孩子真厲害，跟個小大人似的?！鄙虬ズ慰粗鴳牙餁夤墓牡男〖一?，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胳膊被劃了道口子，血珠正往外冒。
“你怎么不早說！”她趕緊掏出創(chuàng)可貼，心疼得直掉眼淚。小不點卻拍拍胸脯：“這點小傷算什么？陳與何說保護老婆是男人的責任?！?/p>
后半夜睡得很安穩(wěn)。老太太把自己的下鋪讓給了他們，小不點趴在她身邊，小手還攥著她的衣角。沈哎何摸著他胳膊上的創(chuàng)可貼，突然想起魂穿時陳與何替她擋酒，被客戶潑了一身紅酒，卻笑著說：“沒事，你老公皮糙肉厚?！?/p>
天亮時火車進了甘肅境內(nèi)，窗外的景色漸漸變成了黃土坡。小不點趴在窗邊數(shù)羊，突然指著遠處的窯洞喊：“老婆你看！像不像你畫的畫？”
沈哎何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黃土坡上的窯洞錯落有致，真像她高中時畫的速寫。她突然想起陳與何說要給她開個畫展，“把你畫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掛起來，讓全世界知道我老婆是藝術(shù)家”。
“我餓了?！毙〔稽c的聲音把她拉回現(xiàn)實。沈哎何去餐車買了兩碗牛肉面，剛坐下就看見鄰座的大叔盯著小不點看，眼神怪怪的。
“這孩子跟陳與何長得真像。”大叔突然開口，“就是財經(jīng)頻道那個陳總，尤其是這眼睛?！?/p>
沈哎何的心猛地一跳，剛想否認，小不點就搶著說：“我就是陳與何??！只不過被妖怪變成小孩了?！?/p>
大叔被逗笑了：“那你可得趕緊變回去，你公司的股票跌了不少呢?！彼统鍪謾C翻新聞，“聽說你失蹤好幾天了，董事會都快炸鍋了?！?/p>
沈哎何湊過去看，屏幕上“陳與何失蹤，公司股價暴跌”的標題刺得人眼睛疼。下面的評論吵翻了天，有人說他卷款跑路，有人說他被綁架了。
“他們胡說！”小不點急得臉通紅，“陳與何才不是那種人！他只是...”
“只是生病了?！鄙虬ズ乌s緊打斷他，摸了摸他的頭，“等我們找到醫(yī)生，他就好了?！?/p>
大叔嘆著氣搖搖頭，沒再說話。沈哎何看著窗外掠過的黃土坡，突然覺得手里的牛肉面沒了味道。她好像從來沒想過，陳與何的失蹤會帶來這么多麻煩——公司、股價、董事會...這些她以前從沒關心過的東西，現(xiàn)在都成了壓在心頭的石頭。
“老婆別擔心?！毙〔稽c突然握住她的手，肉乎乎的手心暖暖的，“陳與何說過，沒有他解決不了的問題。等我變回去，一拳就把那些妖怪打跑！”
沈哎何被他逗笑，眼淚卻掉在了牛肉面里。她突然想起出發(fā)前院長阿姨塞給她的平安符，說“心誠則靈”。當時她還笑阿姨迷信，現(xiàn)在卻緊緊攥著那枚小小的符紙，像攥著全世界的希望。
火車進入青海境內(nèi)時，天空藍得像塊玻璃。小不點趴在窗邊，突然指著遠處的雪山喊：“快看！是昆侖山！拉滿大師說要去那里找道士！”
沈哎何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雪山在陽光下閃著光，像童話里的城堡。她突然覺得，那些困難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只要他們在一起，只要往前走，總有一天能到達終點。
乘務員開始報站，下一站就是西寧，離拉薩越來越近了。小不點從包里掏出那個奧特曼玩偶，舉起來對著雪山喊：“拉滿大師！我們來啦！”
陽光透過車窗照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毛茸茸的金邊。沈哎何看著他認真的樣子，突然覺得這趟旅程就像場冒險，雖然驚險，卻藏著意想不到的甜。
畢竟，不是誰都能有機會，帶著三歲的“老公”去雪山打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