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遇見吹薩克斯男孩之后的第九天。
云小舟來到樓下公園梧桐樹下的石凳上魂不守舍的織圍巾。
秋風帶著梧桐落葉飄舞著,云小舟的手指在銀色毛線針間機械地穿梭,米色的線正順著她垂在膝頭的裙擺一點點往下滑,錯綜復雜的毛線,比她此刻的心緒還要亂。
云小舟正低著頭織圍巾,突然聽到一個磁性的聲音說“毛線快要掉了?!?/p>
云小舟抬起頭,把圍巾放石凳上,站起身來,愣住一秒!云小舟說:“哦!你…...”云小舟驚呆了!眼前的這個人,不正是吹薩克斯的男人嗎?男人見狀,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嚇著你了?”
風卷著梧桐落葉輕輕掃過他的發(fā)梢,男人頓了頓,喉結(jié)動了動才繼續(xù)說:“其實我……第六天收拾東西回學校公寓時,有想過,上去敲你家門,跟你告?zhèn)€別?!?/p>
云小舟的心猛地一跳。心想:他怎么會知道她住幾樓?難道那天她轉(zhuǎn)身時,他悄悄數(shù)了她所在陽臺的樓層?
說到這兒,男人忽然停住,臉頰泛紅,聲音也低了些:“想喊你一聲,又怕別人誤會。我是個老師,總不能讓人覺得……”
“沒關系的?!痹菩≈弁蝗恍α?,眼角彎成了月牙,“我明白你的意思?!?/p>
男人指尖捻住即將滾落的毛線球,指腹蹭過她柔軟的掌心。把毛線撿起來遞給云小舟。
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男人的手,像有細弱的電流竄過,兩人都愣了一下,又慌忙收回手。接過男人的毛線團,指尖微微發(fā)燙,而男孩人這時也才像是松了口氣說:“學校公寓要重新刮膩子,才在這附近短住了六天。膩子刮好了,就搬回去了?!?/p>
“哦……”云小舟這才恍然大悟,第九天的風好像突然吹散了前幾日的悵然,“怪不得第六天我在陽臺收衣服時,看到你在對面朝我揮手,原來是告別啊。”
男孩人目光落在那條新織的圍巾上,微笑著試探的問:“是織給……男朋友的嗎?”
云小舟的臉“騰”地紅了,捏著毛線針的手指緊了緊。其實這圍巾是那天聽完薩克斯后,鬼使神差買了線團開始織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想送給誰。
云小舟賣起了關子說:“送人,肯定是送人,但我先不告訴你送給誰,因為我和你也還不熟嘛!”
男人也表示理解,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哦!你說的也對?!?/p>
古龍香水味淡淡漫過來,她情不自禁的多看男孩兩眼。
“第七天,我有到你樓下”他的目光飄向不遠處的居民樓,他溫和的聲音說,眼睛掃過她腳邊的毛線筐,“當天我看見你門口的自行車了,車被鎖在一樓的欄桿上。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我叫張其軍”說完遞過來一張名片。
云小舟會心微笑著,心里暗暗開心著。這也許就叫默契吧!原來他心里也記得遇見那一刻的日子。
云小舟靦腆的望著張其軍說:“我叫云小舟?!?/p>
張其軍挑了挑眉,語氣帶著點好奇:“小舟?是小船的那個舟嗎?”
云小舟笑了,眼角彎成好看的弧度,像是落了兩顆星星。“嗯,”她點頭,“是我父親給我取的名字?!?/p>
她的目光飄向遠處,像是透過眼前的夜色,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條小溪。“我爸閑下來就愛釣魚,尤其喜歡去家附近那條小溪?!彼穆曇舴诺酶崃?,“我出生那天,媽媽懷著九個多月的身孕,還陪他去了。爸爸在溪中間的小船上釣魚,媽媽就在溪邊幫他洗衣服?!?/p>
“衣服洗完了,媽媽就坐在石頭上等他,結(jié)果突然感覺要生了,急得趕緊喊他?!闭f到這里,云小舟忍不住彎了彎唇,“那條溪不寬,但爸爸當時離得有點遠,他一聽就慌了,手忙腳亂地猛劃著小船往岸邊沖,據(jù)說船槳都差點被他劃斷?!?/p>
張其軍也跟著笑起來,能想象出那個畫面:一個急得滿頭大汗的男人,在小小的木船上拼命劃槳,身后是溪水被攪起的漣漪,身前是等著他的妻子。
“后來呢?”張其軍輕聲問。
“后來他總算趕回來了,把媽媽帶回家,沒過多久我就出生了?!痹菩≈鄣哪抗庵匦侣浠厮樕?,帶著點懷念,又帶著點溫柔,“我爸總說,那天要是沒有那條小船,他肯定趕不及。所以在他心里,那艘小船就是載著希望來的,就給我取名叫‘小舟’了?!?/p>
張其軍看著云小舟眼里的光,忽然覺得這個名字變得無比生動——不是字典里那個冰冷的字,而是一條搖晃的小船,是溪邊焦急的呼喊,是一個父親對女兒最質(zhì)樸的期盼。
張其軍身體微微前傾,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認真:“很好聽的名字。”
云小舟迎上張其軍的目光,笑了笑,沒再說話。
“喜歡聽薩克斯嗎?”遠處傳來廣場舞的喇叭聲,卻在張其軍掏出薩克斯的瞬間,化作了細不可聞的呼吸聲。
“明天教你跳舞好嗎?!睆埰滠娪衷囂街鴨?,譜夾上的舞步圖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背面潦草的字跡,云小舟低頭時,睫毛會在眼下投出梧桐葉般的影,看到石凳邊張其軍的皮鞋尖輕輕點著地面。那節(jié)奏像是在打著節(jié)拍,又像是男人此刻緊張的心跳。
遠處,第一盞路燈亮起,把云小舟和張其軍的影子拉得老長。
云小舟看著張其軍,仿佛這些話他上輩子也對她說過。
她故作冷靜不說話,但此時她心里在想:我愿意和你跳舞!
“好!”她緊張的聽見自己的聲音發(fā)顫,指尖無意識絞緊毛衣邊緣——那里還留著他剛才接過毛線時,指腹蹭過的溫度。其實她早就在數(shù)他說話:當他說出‘跳舞’兩個字時,她早把藏了九天的——未說出口的“我愿意”化成一個又驚喜又激動的‘好’字了。
云小舟點點頭,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腔。
張其軍臨走時和云小舟約好,在第二天太陽落山前就在這棵梧桐樹下見面。
她想再次低頭繼續(xù)織著毛衣,可心思早已不在針線上。梧桐葉的影子在地上搖曳,仿佛也在訴說著心事!此刻的云小舟盼望著他的再次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