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濤小筑浴室的冰冷瓷磚,血腥味與幽藍“藍蝶”的甜膩氣息無聲絞纏。
蘇棠指尖觸碰到銀針耳墜冰涼的金屬底座,那微不可察的縫隙如同毒蛇咧開的嘴,無聲地嘲笑著她。
微型存儲器……這枚她視為最后防線的銀針,這枚伴隨她從戰(zhàn)地血火到顧家深淵的舊物,竟不知何時被動了手腳!
是誰?顧震霆?還是……某個她從未察覺的影子?
冰冷的寒意順著指尖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比肩胛的傷口更刺骨。
她猛地攥緊耳墜,金屬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仿佛要將那冰冷的秘密捏碎在血肉里。
“嘀嗒……”
那顆被銀質(zhì)開瓶器釘在地上的“藍蝶”彈丸,依舊在滲著幽藍的熒光液體,如同垂死毒蟲的喘息,提醒著她時間的緊迫。
不能再留在這里了!
蘇棠眼中閃過一絲孤注一擲的狠厲。她強忍著左肩撕裂般的劇痛和失血帶來的眩暈,踉蹌著站起。
胡亂地用無菌紗布按壓住肩頭翻卷的傷口,再用繃帶牢牢纏繞固定。
劇烈的動作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冷汗浸透了剛換上的干凈衣物。
她迅速將那顆致命的彈丸連同開瓶器一起,用厚厚的油紙層層包裹,塞進帆布包最底層。
最后,她死死攥著那枚帶著縫隙的銀針耳墜,將它重新卡回左耳垂——此刻,它不再是單純的武器,更是必須查清的謎題源頭。
她抓起帆布包,如同負傷的野獸,跌跌撞撞地沖出聽濤小筑,一頭扎進淺水灣傍晚濕冷的海風里。
沒有回君悅,更沒有去深水埗。她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絕對隱秘的地方處理傷口,分析彈丸,更重要的是,破解耳墜里的秘密。
腦海中迅速閃過幾個地點,最終鎖定——九龍城寨公園中九龍城寨舊址附近的一棟舊唐樓深處。
那是師父早年和她提過的的避難所,入口極其隱蔽,信號隔絕。
攔車,報出模糊地址,在接近公園的僻靜處提前下車。
蘇棠忍著劇痛,憑借著記憶和對地形的熟悉,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在茂密的叢林和嶙峋的山石間穿行。
肩頭的傷口隨著每一次步伐牽扯,如同鈍刀割肉,血腥味在鼻尖縈繞不去。
當她終于撥開一片偽裝得極好的藤蔓,露出那個散發(fā)著陳年泥土和鐵銹氣息的鐵門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透了。
她打開手機電筒,微弱的光柱刺破洞內(nèi)濃重的黑暗。沿著陡峭濕滑的混凝土階梯盤旋而下,空氣變得陰冷潮濕,帶著濃重的霉味和塵埃氣息。
內(nèi)部空間不大,保存著一些早已銹蝕的管道和廢棄的木箱。
她找到一處相對干燥的角落,清理出一塊地方,點燃了一支應(yīng)急蠟燭。
昏黃搖曳的燭光,將她的影子拉長,扭曲地投在斑駁的墻壁上,如同蟄伏的怪獸。
接下來的時間,是無聲的戰(zhàn)爭。她忍著劇痛,重新處理肩頭慘烈的傷口,消毒、上藥、仔細包扎。
每一次觸碰都讓她冷汗淋漓,牙關(guān)緊咬。處理完傷口,她將那顆包裹好的“藍蝶”彈丸取出,放在蠟燭旁。
幽藍的熒光在昏黃燭火下顯得更加妖異。她拿出在深水埗倉庫記錄的關(guān)鍵反應(yīng)數(shù)據(jù)和師父的《毒理異珍錄》,就著微光,再次比對、分析,試圖找出更多關(guān)于“藍蝶”的線索,尤其是它與顧家私人武裝、與當年那顆子彈的關(guān)聯(lián)。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枚被重新戴回耳垂的銀針耳墜上。
燭光下,底座卡槽處那道細微的縫隙,如同挑釁。她小心翼翼地將耳墜取下,放在掌心。
指尖凝聚著十二萬分的精神,如同拆解一枚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她屏住呼吸,用一根特制的、極其纖細的探針,嘗試著探入那道縫隙……
就在這時——
“嗡…嗡…”
口袋里的手機,如同索命的詛咒,再一次瘋狂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的,赫然是顧家老宅的固定號碼!
蘇棠的動作瞬間僵?。≈讣獾奶结槕彝T诳p隙邊緣。
顧家老宅?這個時候?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她的心臟!
她猶豫了僅僅一秒,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的,是管家那永遠恭敬卻冰冷如機械的聲音:
“蘇小姐,顧老爺請您立刻回老宅祠堂。有要事相詢。”
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股山雨欲來的沉重。
祠堂!
蘇棠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顧家的祠堂,那是供奉祖宗牌位、執(zhí)行家法、決定家族成員榮辱生死的森嚴之地!
顧震霆選在這個地方,在這個時間“相詢”,其意不言自明!撕毀協(xié)議、當眾頂撞、更衣室的子彈、霍啟明的暴斃、聽濤小筑的監(jiān)控被毀……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成了那老匹夫手中的刀!
他要用“家法”這把最沉重、最羞辱的枷鎖,徹底碾碎她!
掛斷電話,防空洞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蠟燭燃燒時細微的噼啪聲,和那顆“藍蝶”彈丸偶爾滲出液體的“嘀嗒”聲。
昏黃的燭光映在蘇棠蒼白的臉上,她的眼神卻如同淬煉過的寒冰,沒有恐懼,只有一片冰冷的決絕和滔天的恨意。
顧震霆,你想玩家法?
好。
我就陪你玩到底。
看看是你顧家的紫檀龍頭杖硬,還是我蘇棠的骨頭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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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老宅深處。
厚重的夜幕如同浸透了墨汁,沉沉地壓在飛檐斗拱之上。
通往祠堂的青石板路兩側(cè),兩排慘白的石燈籠幽幽亮著,光線被刻意調(diào)得很暗,只能勉強照亮腳下濕滑的石板,將兩旁森森的古柏映照成幢幢鬼影。
空氣里彌漫著陳年的香燭、木頭腐朽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沉淀了數(shù)代權(quán)勢的冰冷壓迫感,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蘇棠踏著慘白的燈光,一步步走向那扇如同巨獸之口般洞開的祠堂大門。
左肩的傷口在繃帶下持續(xù)地抽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神經(jīng)。
她的臉色在幽暗光線下顯得愈發(fā)蒼白,腳步卻異常沉穩(wěn),沒有絲毫遲疑或畏懼。
祠堂內(nèi),景象森嚴。
巨大的空間里光線昏暗,只有祖宗牌位前幾排粗如兒臂的白色蠟燭在靜靜燃燒,跳動的火焰將無數(shù)塊黑漆描金的牌位映照得忽明忽滅,如同無數(shù)雙沉默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俯視著下方。
空氣里檀香的氣息濃得嗆人。
顧震霆端坐在祠堂正中央唯一一把紫檀木太師椅上,如同廟宇里的泥塑神像。
他穿著深紫色的綢緞唐裝,那只幽藍的義眼在搖曳的燭光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芒,如同兩點來自地獄的鬼火。
他手中,那根標志性的紫檀龍頭手杖,此刻并未拄地,而是橫放在膝上。
猙獰的龍頭雕刻正對著門口的方向,張牙舞爪,仿佛隨時會擇人而噬。
他身后,垂手侍立著幾個面無表情、身材精悍的黑衣保鏢,如同融入陰影的雕塑。
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當蘇棠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時,顧震霆那只幽藍的義眼瞬間鎖定在她身上。
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厭惡和一種居高臨下的、如同打量待宰羔羊般的冷酷。
“跪下?!?/p>
沒有開場白,沒有質(zhì)問。只有兩個冰冷、威嚴、不容置疑的字,如同驚堂木拍下,在空曠死寂的祠堂里激起森冷的回音。
蘇棠的腳步在門檻內(nèi)停下。
她沒有跪下,甚至沒有低頭。
她的背脊挺得筆直,如同風雪中不肯折腰的青竹。
燭光映在她蒼白的臉上,那雙清澈的眼眸平靜無波,直視著高踞太師椅上的顧震霆,聲音清晰而平穩(wěn):
“叔父。不知蘇棠所犯何錯,需要在祖宗面前下跪領(lǐng)訓?”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蕩在森嚴的祠堂里,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顧震霆那只藍光義眼微微瞇起,嘴角勾起一絲極其陰冷的弧度,如同毒蛇吐信。
“所犯何錯?”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緩慢,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殘忍,“蘇棠,你嫁入顧家不過數(shù)日,便攪得家宅不寧,聲名狼藉!
婚禮直播,你銀針抵頸,狂言守寡分紅,置顧家顏面于何地?!
書房之內(nèi),你撕毀協(xié)議,擲還押金,公然忤逆尊長,是何等的狂妄悖逆?!
更衣室中……” 他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厲,龍頭手杖重重一頓地面,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如同敲在人心上,“那顆來歷不明的子彈,你又作何解釋?!
剛剛在聽濤小筑,北言好意探望,你竟悍然毀壞監(jiān)控,行跡鬼祟!
今晚仁安醫(yī)院,霍啟明院長與你見面后便吐血暴斃!樁樁件件,哪一件不是損毀顧家門楣,玷污祖宗清譽的滔天大罪?!”
他每說一樁,聲音便拔高一分,冰冷的斥責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向站在下方的蘇棠。
祠堂內(nèi)的空氣仿佛都因他的怒火而凝固,燭火瘋狂搖曳,在牌位和林立的梁柱上投下扭曲跳動的巨大黑影。
蘇棠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絲毫波動。
直到顧震霆話音落下,祠堂內(nèi)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燭火燃燒的噼啪聲,她才緩緩抬起眼,目光如同最冷的寒星,穿透昏暗的光線,直刺顧震霆那只幽藍的義眼。
“叔父所言,蘇棠不敢茍同?!?/p>
她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卻字字如冰,“婚禮失控,根源在香檳塔中深藍熒光之物,叔父可曾追查?書房協(xié)議,以我蘇家傳世藥典為‘押金’,行逼迫凌辱之實,蘇棠身為蘇氏后人,豈能俯首?!更衣室子彈,我亦不知從何而來,倒想請問叔父,顧家安保森嚴,此等殺器如何混入我貼身衣物?至于霍院長……”
她微微一頓,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他自知罪孽深重,天理難容,急火攻心,暴病而亡,與我何干?至于聽濤小筑監(jiān)控……”
蘇棠的目光掃過顧震霆膝上那根猙獰的龍頭手杖,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帶著毫不掩飾的鋒芒:
“——未經(jīng)主人允許,私設(shè)監(jiān)控,窺探隱私,這難道就是顧家的‘家聲’和‘規(guī)矩’?!”
“放肆!??!”
蘇棠最后的反問,如同點燃了炸藥桶!
顧震霆猛地從太師椅上站起!
那只幽藍的義眼因為極致的暴怒而劇烈收縮,幾乎要噴出火來!
他枯瘦的臉龐瞬間漲成紫紅色,額角青筋暴跳!
手中的紫檀龍頭手杖被他高高舉起,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杖頭那猙獰的龍頭在燭光下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如同擇人而噬的兇獸!
“牙尖嘴利!冥頑不靈!今日若不執(zhí)行家法,以儆效尤,我顧家列祖列宗顏面何存?!家規(guī)何在?!”
咆哮聲如同驚雷,震得祠堂梁柱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話音未落,那根灌注了顧震霆全部暴怒的紫檀手杖,裹挾著千鈞之力,如同斷頭臺上的鍘刀,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朝著蘇棠的肩頭——不,更像是朝著她整個身體,狠狠砸落下來!
目標,赫然是她左肩胛那道剛剛包扎好的、慘不忍睹的傷口!
他要將她徹底打垮!打殘!用最殘忍的方式碾碎她的尊嚴和反抗!
勁風撲面!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蘇棠瞳孔驟縮!
身體的本能在瘋狂尖叫著躲閃!但重傷失血下的身體反應(yīng)慢了半拍!
她只來得及猛地向側(cè)面擰身,試圖避開要害!
“砰——?。?!”
一聲令人頭皮炸裂、筋骨欲碎的沉悶巨響!
堅逾精鋼的紫檀龍頭杖,裹挾著顧震霆畢生怨毒的力量,沒有砸在蘇棠肩頭,卻狠狠砸在了她剛才站立位置旁邊的、祠堂那堅硬無比的金磚地板上!
“咔嚓——?。?!”
一聲刺耳的、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堅硬如鐵、歷經(jīng)百年香火浸潤的金磚地面,竟被這含怒一擊硬生生砸得四分五裂!
碎石飛濺!煙塵彌漫!一道蛛網(wǎng)般的恐怖裂痕,以落點為中心,瞬間蔓延開去,足有一尺多長!
巨大的反震力道順著杖身傳來,震得顧震霆手臂發(fā)麻,虎口崩裂,滲出血絲!
他踉蹌著后退一步,臉上交織著暴怒和一絲難以置信——
這女人竟敢躲?!竟能躲開?!
碎石和煙塵彌漫中,蘇棠也被那恐怖的力道和氣浪波及,身體被震得向后踉蹌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wěn)。
左肩的傷口在劇烈的震動下,瞬間崩裂!溫熱的液體迅速浸透了厚厚的繃帶和衣物,尖銳的劇痛讓她眼前一黑,悶哼出聲,額頭上瞬間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一絲殷紅的血跡,順著她緊抿的唇角緩緩溢出,滴落在冰冷的地磚上,綻開一朵小小的、刺目的血花。
她抬手,用指腹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跡。劇烈的喘息讓她胸口起伏不定,但她的背脊依舊挺得筆直,沒有絲毫彎曲。
那雙眼睛,在彌漫的煙塵中亮得驚人,如同燃燒著地獄之火,死死地盯著暴怒的顧震霆,以及他手中那根沾著金磚碎屑、猙獰依舊的龍頭手杖。
煙塵緩緩沉降。
祠堂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燭火燃燒的噼啪聲和蘇棠壓抑的喘息聲。
顧震霆握著微微震顫的手杖,那只幽藍的義眼死死盯著蘇棠嘴角的血跡和她肩頭洇出的更大片暗紅,又看了看地上那道觸目驚心的裂痕,臉上的肌肉因為暴怒和一絲未能得手的挫敗感而扭曲抽搐。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聲音因為極致的陰冷而變得嘶啞:
“躲?你以為躲得掉?!” 他緩緩抬起手杖,杖尖帶著碎石粉末,遙遙指向蘇棠的眉心,如同審判的權(quán)杖?!敖袢者@頓家法,你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給我按住她!”
最后一句,是對身后那些如同雕塑般的黑衣保鏢發(fā)出的命令!冰冷,殘酷,不容置疑!
兩個身材高大、面無表情的黑衣保鏢立刻如同鬼魅般上前,一左一右,帶著鐵鉗般的力量,猛地扣向蘇棠的手臂和肩膀!目標明確——強行將她按倒在地,執(zhí)行家法!
蘇棠的瞳孔因極致的憤怒和屈辱而驟然收縮!被按倒?像牲畜一樣被按在祖宗牌位前,承受那老匹夫的杖責?!
不!絕不!
就在那兩只鐵鉗般的大手即將觸碰到她身體的瞬間——
蘇棠動了!
她的動作并非閃避,而是……迎上!
身體如同繃緊后驟然釋放的彈簧,猛地向前一沖!
不是沖向保鏢,而是沖向顧震霆身前那片被砸裂的地磚區(qū)域!
她的速度極快,帶著一種置之死地的決絕!
兩個保鏢顯然沒料到她會如此反應(yīng),抓向她的手落了個空!
顧震霆也微微一怔!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蘇棠的右腳已經(jīng)狠狠踏入了那片碎裂的金磚區(qū)域!
腳下是尖銳的碎石棱角!她沒有絲毫猶豫,借著前沖的慣性,身體猛地向下一沉!
“噗嗤!”
碎裂的金磚邊緣如同鋒利的刀片,瞬間刺穿了她右腳單薄的鞋底和襪子,深深扎進了腳掌柔軟的皮肉之中!
鉆心的劇痛從腳底猛地炸開!
鮮血瞬間涌出,染紅了白色的襪子和地磚的碎屑!蘇棠的身體因為這劇痛而劇烈地搖晃了一下,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但她硬生生咬碎了牙關(guān),沒有發(fā)出絲毫痛呼!
借著身體下沉、重心前移的這股力道,她的左手如同閃電般探出!快!準!狠!
目標,不是顧震霆,而是他身前地上,一塊剛剛被龍頭手杖砸飛出來的、足有拳頭大小、邊緣極其鋒利的金磚碎片!
她的左手,帶著玉石俱焚的力道,狠狠抓向那塊染著灰塵和碎石粉末的、冰冷的、鋒利的碎片!
“嘶啦——!”
皮肉被硬生生割裂的聲音,在死寂的祠堂里清晰得令人頭皮發(fā)麻!
鋒利的碎片邊緣如同燒紅的刀刃,瞬間割開了蘇棠左手的掌心!深可見骨!
溫熱的鮮血如同泉涌,瞬間染紅了那塊冰冷的金色碎片,順著她的指縫滴滴答答地流淌下來,砸在碎裂的地磚上,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輕響,在絕對的寂靜中,如同驚雷!
鮮血淋漓的左手,死死攥著那塊同樣染血的沉重金磚碎片!
蘇棠的身體因為腳掌和手掌雙重的劇痛而劇烈地顫抖著,如同風中殘燭,仿佛隨時會倒下。
但她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支撐著自己,搖搖晃晃地站直了身體!
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那只鮮血淋漓的左手。
掌心被鋒利的碎片割開,血肉模糊,深紅色的血液順著她纖細的手腕蜿蜒流下,浸濕了袖口,滴滴答答地落在祠堂冰冷的地面上。
但她那只緊握著染血金磚碎片的手,卻如同磐石般穩(wěn)定!
她的目光,越過自己那只鮮血淋漓的手,越過那塊染血的兇器,如同穿透了時空的利箭,死死釘在高踞太師椅上的顧震霆臉上!
那雙眼睛里,沒有恐懼,沒有哀求,只有一片燃燒到極致的冰冷火焰和一種近乎神性的、玉石俱焚的決絕!
祠堂內(nèi),燭火瘋狂搖曳,將這一幕映照得如同地獄的畫卷。
蘇棠染血的嘴唇微微翕動,聲音因為劇痛而嘶啞、破碎,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如同詛咒般的冰冷力量,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氣里,砸在顧震霆驟然變色的臉上,也砸在列祖列宗冰冷的牌位之上:
“顧震霆……”
她每說一個字,掌心的鮮血便涌出更多,滴落得更快。
“這血……”
她的目光掃過自己淋漓的左手,掃過地上碎裂的金磚,掃過那些沉默的牌位,最后,定格在祠堂那高聳、幽暗、布滿歲月塵埃的巨大橫梁上。
“……會沾在顧家祠堂的梁上?!?/p>
“百年!千年!”
“只要這祠堂還在!只要顧家還有一人在!”
“我蘇棠的血!”
“就會世世代代!提醒你們!”
“今日!你們是如何用這所謂的‘家法’!行此齷齪卑劣之事?。 ?/p>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那只鮮血淋漓的左手,猛地將那塊染血的金磚碎片,狠狠砸向地面!
“砰——?。?!”
又是一聲沉悶的巨響!碎片砸在原本就碎裂的地面上,濺起更多的碎石和血沫!
與此同時,一直隱匿在祠堂巨大楠木柱陰影后的顧北言,無聲地踏前一步。
搖曳的燭光終于照亮了他半邊溫潤如玉的臉龐,和他左胸襟前那枚冰冷的機械玫瑰胸針。
他幽深的目光,如同寒潭,無聲地掠過蘇棠腳下那片不斷擴大的血泊,掠過她那只血肉模糊卻依舊倔強抬起的左手,最后,落在自己微微抬起、似乎想做什么卻最終只是輕輕拂過胸針花瓣的指腹上。
那修長的指腹,不知何時,悄然沾染上了一抹……刺目驚心的、溫熱的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