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自己的葬禮上,我看著丈夫抱著另一個女人哭得肝腸寸斷。而我,
就困在這個女人的身體里。他不知道,他親手殺死的妻子,和他心心念念的新歡,
早就是同一個人了。他更不知道,一場由氣味編織的復仇,早已悄然拉開序幕。
【1】我死了。死于一場精心策劃的煤氣泄漏。此刻,我正以一種詭異的視角,
飄浮在自己的葬禮上空。黑白照片里的我,笑得溫婉,仿佛對這個世界的惡意一無所知。
臺下,我的丈夫顧言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面容哀戚,正在致悼詞。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里充滿了痛苦,講述著我們從相識到相愛的點點滴滴,
每一個細節(jié)都精準無誤,每一個情緒都飽滿動人?!浮∧睿俏疑锏墓?。
她擁有世界上最獨特的鼻子,能分辨出上萬種氣味。是我,沒能保護好我的光……」
他說到動情處,高大的身軀微微顫抖,淚水順著他輪廓分明的臉頰滑落。
臺下的賓客無不動容,紛紛為這對天人永隔的愛侶扼腕嘆息。多可笑啊。
那雙曾溫柔撫摸我長發(fā)的手,在三天前,親手擰開了我實驗室的煤氣閥門。
那個曾對我說盡世間情話的唇,在我耳邊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是:「蘇念,你的鼻子太靈了,
靈到……礙事了?!刮沂且幻把氐男嵊X法醫(yī)學家,我的鼻子,能從最復雜的混合物中,
分辨出最細微的氣味分子。我能聞出罪犯留在現(xiàn)場的恐懼信息素,
能聞出謊言中腎上腺素飆升的味道,也能聞出……顧言身上,那股不屬于我的,
陌生的香水味。那是一款小眾沙龍香,前調是鳶尾和粉紅胡椒,中調是晚香玉,
后調則是若有若無的麝香和紙莎草。而現(xiàn)在,這股熟悉的味道,
正從顧言身旁那個女人的身上傳來。她叫林蔚,一個最近聲名鵲起的美女雕塑家。
她穿著一條素雅的黑裙,身形纖弱,眼眶通紅,正被顧言小心翼翼地護在懷里。
在所有人的視角里,這是一個悲傷的丈夫,在妻子的葬禮上,強忍悲痛,
安慰著妻子生前的好友。只有我知道,那不是安慰。那是占有。就在顧言的演講結束,
全場默哀時,一股強大的吸力猛地將我拽向下墜。我的意識陷入一片混沌,最后定格的畫面,
是顧言低下頭,在林蔚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了一句什么。林蔚的身體,
在那一刻,僵硬如石。再次睜開眼時,刺目的白光讓我瞬間閉上了眼睛。消毒水的味道,
混合著百合花的香氣,鉆入我的鼻腔。不對。作為嗅覺專家,我知道,這消毒水里,
除了常規(guī)的過氧乙酸,還多了一絲極難察覺的、源自氯己定的甜腥味。而那束百合花,
花蕊已經(jīng)被摘掉,卻依然無法掩蓋其下那張床頭柜油漆里,微量的甲醛氣息。
這不是我的嗅覺習慣。我的鼻子會自動過濾掉這些無用的背景信息,直奔主題。而現(xiàn)在,
我的大腦卻像一臺超負荷的分析儀,瘋狂地處理著涌入的每一個氣味分子。我掙扎著坐起來,
環(huán)顧四周。這是一間單人病房,裝潢精致,顯然價格不菲。床頭柜上,除了那束百合,
還放著一個削好的蘋果,刀工細致,果肉表面已經(jīng)微微氧化,
散發(fā)出乙醇和乙酸乙酯的復合香氣。我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床尾的電視上。屏幕里,
正在重播我葬禮的新聞。「著名香水品牌『迷迭』創(chuàng)始人顧言先生,今日為其亡妻,
嗅覺法醫(yī)學家蘇念女士,舉辦了追悼會……」畫面一轉,顧言正扶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女人,
走出禮堂。那個女人……我猛地扭頭,
看向病房墻壁上那面為了方便病人整理儀容而掛著的鏡子。鏡子里,
映出一張蒼白、精致卻完全陌生的臉。那張臉,赫然就是剛剛在電視上,
被顧言緊緊護在懷里的——林蔚。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陌生的、劇烈的悸動。我伸出手,
撫上自己的臉頰。鏡子里的人,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冰冷的觸感,清晰地告訴我,
這不是夢。我,蘇念,死在了我丈夫的手里。然后,我重生在了他新歡的身體里。「砰」
的一聲,病房門被推開。顧言走了進來。他換下了一身黑衣,穿著一件米色的羊絨衫,
少了幾分葬禮上的悲慟,多了幾分居家的溫和。他看到我醒來,眼睛里閃過一絲驚喜,
快步走到我床邊,握住了我的手?!肝滴担憬K于醒了。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掌心溫暖而干燥,指尖帶著他工作室里常用的雪松和巖蘭草的木質香氣。
這曾是我最迷戀的味道,此刻卻讓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看著他,看著這張我愛了五年,
也恨了三天的臉,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團火。我張了張嘴,想質問他,想嘶吼,想問他為什么。
但發(fā)出的,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屬于林蔚的,柔弱又帶著一絲沙啞的聲音。
「我……這是在哪兒?」顧言的眼神愈發(fā)溫柔,他撫摸著我的頭發(fā),
動作輕柔得像是對待一件稀世珍寶?!改阍卺t(yī)院。你出了車禍,昏迷了三天。別怕,
都過去了?!管嚨??昏迷了三天?我死亡的日期,和林蔚出車禍的日期,是同一天。
這絕不是巧合。顧言看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絲探究:「蔚蔚,你還記得發(fā)生了什么嗎?」
我搖了搖頭,腦子里一片空白。屬于林蔚的記憶,我一概沒有。我只有蘇念的怨恨和痛苦。
顧言似乎松了一口氣,他將我輕輕攬入懷中,下巴抵在我的頭頂。「不記得了也好。
忘了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以后,有我。」他的懷抱,散發(fā)著淡淡的煙草味和古龍水的味道,
混合著他身上獨有的、讓我熟悉的體溫??蛇@一次,我的鼻子,卻從這熟悉的味道里,
聞到了一絲極淡、極淡的,違和的氣息。是血腥味。不是新鮮的,而是陳舊的,
被昂貴的香水和織物纖維層層包裹,卻依然執(zhí)拗地滲透出來的,鐵銹般的味道。這味道,
正從他羊絨衫的袖口處,散發(fā)出來?!?】顧言的體貼無微不至。他為我辦理了出院手續(xù),
將我接回了一處我從未見過的公寓。那是一間位于城市之巔的頂層復式,裝修風格極簡,
黑白灰的色調,透著一股冷硬的奢華。這里,沒有一絲一毫屬于蘇念的痕跡。
這里是顧言為林蔚準備的愛巢。我像個提線木偶,任由他牽引著,參觀這個「新家」。
我的大腦在飛速運轉,而身體卻因為剛剛「蘇醒」而顯得格外無力?!赶矚g嗎?
這是我為你設計的。你說你喜歡看星星,所以主臥的天花板,我做成了可開啟式的玻璃穹頂。
」顧言從背后擁住我,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我僵硬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俯瞰著城市的萬家燈火。曾幾何時,我和他站在我們自己家的陽臺上,
他也曾對我說過同樣的話。他說:「小念,你的世界在微觀的氣味里,
我的世界在宏觀的城市里。我們加起來,就是整個世界?!宫F(xiàn)在想來,真是莫大的諷刺。
「顧言,」我轉過身,迎上他的目光,用林蔚的聲線,小心翼翼地試探,
「蘇念姐她……真的就這么走了?」提到我的名字,顧言的眼中閃過一抹恰到好處的哀傷。
「是啊,煤氣泄漏,意外。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顾麌@了口氣,
伸手將我額前的一縷碎發(fā)撥到耳后,「蔚蔚,我知道你和小念關系好,但人死不能復生。
以后,不要再想這些了。」關系好?我努力在腦中搜索關于蘇念和林蔚關系的記憶,
卻只有一片模糊。我只記得,林蔚是顧言在一次藝術展上認識的,后來經(jīng)由顧言介紹,
我們才見過幾次面。點頭之交,連「朋友」都算不上,更遑論「關系好」。他在撒謊。
他在為林蔚和我之間捏造一種親密關系,以此來解釋他為什么會在我死后,
如此迅速地將林蔚接到身邊。真是個天衣無縫的劇本。我的心,一寸寸冷下去。
「我……我有點累了,想休息?!刮掖瓜卵?,掩去眸中的寒意?!负?,我扶你去房間?!?/p>
顧言體貼地說,扶著我走向主臥。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我閉上眼睛,假裝睡著。
顧言在床邊坐了一會兒,似乎是確認我睡熟了,才起身離開,并為我輕輕帶上了門。黑暗中,
我猛地睜開眼。屬于林蔚的這具身體還很虛弱,但我的大腦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必須弄清楚,在我死的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我會重生在林蔚身上?
她那場所謂的「車禍」,真相又是什么?我悄悄下床,赤著腳走到門邊,將耳朵貼在門板上。
客廳里,傳來了顧言打電話的聲音。他刻意壓低了嗓音,但在這寂靜的夜里,依舊清晰可辨。
「……她醒了,情況還算穩(wěn)定?!埂甘浟耍繉?,醫(yī)生說是車禍導致的創(chuàng)傷后遺癥,
忘掉了一部分事情。這樣最好,省去了很多麻煩。」「你那邊處理干凈了嗎?
我不希望留下任何手腳?!埂改禽v車,直接銷毀。還有,蘇念的實驗室……對,
所有原始數(shù)據(jù)和實驗報告,一份都不能留。尤其是關于『普羅米修斯』計劃的?!?/p>
普羅米修斯!這個詞像一道驚雷,在我腦中炸開。那是我的一個秘密研究項目。我發(fā)現(xiàn),
某些特定的氣味化合物組合,在特定頻率的電磁波刺激下,可以對人類的記憶中樞產(chǎn)生影響,
甚至可以……提取、或者覆蓋記憶。這項研究極度危險,且有違倫理。我從未對任何人提起,
包括顧言。他怎么會知道?而且,他似乎對這個項目了如指掌??謶?,像一只冰冷的手,
扼住了我的心臟。我一直以為,顧言殺我,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了他和林蔚的奸情。現(xiàn)在看來,
事情遠比我想象的要復雜。我的死,不是因為愛情的背叛,而是因為我的研究,
觸及到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掛斷電話后,顧言的腳步聲在客廳里踱來踱去,顯得有些煩躁。
片刻后,我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煙草味。顧言很少抽煙,
除非他遇到了極度棘手或者心煩的事情。我悄悄打開一條門縫,向外窺探。他站在落地窗前,
指尖夾著一根香煙,猩紅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他的側臉,在城市霓虹的映襯下,
顯得冷酷而陌生。他抽完一支煙,似乎還不解氣,又點燃了一支。就在這時,
我那經(jīng)過「升級」的鼻子,捕捉到了一絲異常。從他身上散發(fā)出的煙味,
和我記憶中他常抽的那個英國老牌雪茄的味道,有細微的差別。我記憶中的味道,煙草醇厚,
帶著一絲可可的微苦和香草的甜潤。而此刻他抽的煙,煙氣里,除了煙草本身的味道,
還夾雜著一股……極淡的,類似杏仁的苦味。那是氰化物的味道。只有在濃度極高,
或者經(jīng)過特殊處理后,才能被普通人聞到。但我的鼻子,
卻能輕易捕捉到這百萬分之一的致命氣息。我的血液,瞬間凝固了。他抽的,是毒煙。不,
更準確地說,他在用這種方式,處理某種沾染了劇毒的東西。他想毀掉什么證據(jù)?我的目光,
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他放在茶幾上的手機上。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心中滋生。
我必須拿到他的手機。我必須知道,他在和誰通話,他在隱藏什么秘密。我深吸一口氣,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F(xiàn)在,我是林蔚,
一個剛剛經(jīng)歷車禍、身體虛弱、甚至有些失憶的柔弱女人。
我不能表現(xiàn)出任何屬于蘇念的攻擊性和敏銳。我醞釀了一下情緒,然后,
用一種帶著哭腔的、夢囈般的聲音,輕輕喊了一聲:「……阿言?!?/p>
客廳里的腳步聲戛然而止。【3】顧言立刻掐滅了煙,快步走回臥室。他推開門,
看到我蜷縮在床上,身體微微發(fā)抖,臉上滿是淚痕?!肝滴?,怎么了?做噩夢了?」
他坐在床邊,聲音里滿是擔憂,伸手想為我拭去眼淚。我像是受驚的小鹿,猛地向后一縮,
躲開了他的觸碰?!竸e……別碰我!」我用林蔚的身體,
表現(xiàn)出蘇念此刻最真實的恐懼和抗拒。顧言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閃過一絲受傷和困惑。
「蔚蔚,是我,顧言。你怎么了?」「我……我夢到……夢到一片火海,
還有……還有血……」我胡亂地編造著噩夢的內(nèi)容,聲音顫抖,眼神驚恐,
完美地扮演著一個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患者。我的表演顯然很成功。顧言的眼神立刻軟了下來,
充滿了憐惜?!干倒希皇莻€夢而已。」他放緩了語速,像在哄一個受驚的孩子,
「都過去了,別怕,我在這里陪著你?!刮乙琅f縮在床角,警惕地看著他,
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獸?!肝摇蚁牒人??!刮姨岢隽艘粋€要求?!负茫愕戎?,
我馬上去給你倒?!诡櫻粤⒖唐鹕?,快步走向客廳。就是現(xiàn)在!在他轉身的瞬間,
我的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從床上彈起,以最快的速度沖到客廳,一把抓起茶幾上的手機,
然后閃電般地縮回臥室,將手機藏在了枕頭底下。整個過程,不超過三秒。
當我重新躺回床上時,心臟因為緊張和刺激而瘋狂地跳動。顧言端著水杯走進來,
看到我依舊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似乎并沒有起疑。他將水杯遞給我,試探著在我身邊坐下。
這次,我沒有躲開。我小口小口地喝著水,用眼角的余光觀察著他。他的神情很放松,
顯然沒有發(fā)現(xiàn)手機已經(jīng)易主?!负命c了嗎?」他問。我點了點頭,將水杯還給他,
然后順勢倒在了他的懷里,將頭埋在他的胸口。「阿言,你不要離開我,我害怕?!?/p>
我用一種極度依賴的語氣,喃喃地說。顧言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即,他用手臂環(huán)住了我,
力道很緊,仿佛要將我揉進他的骨血里。「不走,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里陪著你?!?/p>
他在我耳邊承諾道。隔著一層薄薄的睡衣,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溫度和心跳。
也聞到了……那股被嚴密隱藏的、陳舊的血腥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泥土的芬芳。
不是普通花園里的泥土,而是……帶著腐殖質和礦物氣息的、郊野山林的泥土。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那天,他殺了人,然后去了郊外。他去郊外做什么?埋尸嗎?
這個念頭讓我不寒而栗。我強忍著惡心和恐懼,像一只溫順的貓,在他的懷里一動不動,
直到他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穩(wěn)而綿長。他睡著了。我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確認他已經(jīng)熟睡后,
才緩緩地從他懷里掙脫出來。我拿出藏在枕頭下的手機。是最新款的,
需要指紋和面部識別雙重解鎖。我看著顧言熟睡的側臉,一個大膽的計劃在心中成形。
我俯下身,將手機的攝像頭對準他的臉。黑暗中,手機屏幕的光亮起,掃描著他的面部輪廓。
「滴」的一聲,面部識別通過。接下來,是指紋。我輕輕地拿起他的右手,找到食指,
小心翼翼地按在手機的感應區(qū)?!傅巍!菇怄i成功。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幾乎要虛脫。
我立刻點開了他的通話記錄。最近的一通電話,打給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
通話時間就在半小時前。我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回撥鍵。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
「顧總,還有什么吩咐?是不是那個女人……」一個粗糲的男聲從聽筒里傳來,
語氣里帶著一絲諂媚和緊張。我立刻掛斷了電話,心臟狂跳。那個女人?是在說我,蘇念?
還是林蔚?我點開相冊,想尋找一些線索。相冊里,大部分都是顧言自己的照片,
還有一些他設計的香水產(chǎn)品圖。往上翻,我看到了一些我和他的合影,照片上的我笑靨如花,
幸福得像個傻子。我忍著心痛,繼續(xù)往上翻。然后,我的手指停在了一張照片上。
那是一張設計圖。不是香水瓶的設計圖,而是一個……儀器的設計圖。結構復雜而精密,
上面標注著各種我看不懂的符號和數(shù)據(jù)。但在圖紙的最下方,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簽名。
不是顧言的簽名,也不是我的。那是一個我只在林蔚的雕塑作品下見過的,
極具藝術感的簽名——「W. Lin」。林蔚。
為什么林蔚會設計這樣一個看起來和藝術毫不相干的精密儀器?
我的目光落在了圖紙的標題上。標題只有三個字。「凈化器」。凈化什么?就在這時,
我突然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那款我無比熟悉的小眾沙龍香,
鳶尾、粉紅胡椒、晚香玉……是林蔚身上的味道。但這味道不是從我身上散發(fā)出來的,
而是從……顧言的身上。他睡著了,身體放松下來,
那些被他刻意用古龍水和煙草味掩蓋的氣息開始一絲絲地往外滲透。為什么?
為什么顧言身上會有林蔚的香水味?一個男人,就算和情人再親密,也不會把對方的香水,
用在自己身上。這在香水圈,是一種大忌。除非……除非,這不是香水。除非,
這是一種……掩蓋。我的大腦像被一道閃電劈中。我猛地想起了什么。我沖進衛(wèi)生間,
打開所有的燈,湊到鏡子前,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脖子。在耳后,
一塊被長發(fā)遮擋的皮膚上,我看到了一個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針孔。
如果不是我此刻精神高度集中,加上燈光足夠明亮,根本無法發(fā)現(xiàn)。針孔?我腦中警鈴大作。
我立刻開始檢查這具身體的其他部位。
在手臂的內(nèi)側、大腿的根部、腳踝的隱蔽處……我陸續(xù)找到了好幾個同樣的,
已經(jīng)結痂的淡紅色針孔。這些針孔,新舊不一。林蔚在長期被人注射某種藥物!
而顧言身上的香水味,就是為了掩蓋那種藥物,在揮發(fā)時,散發(fā)出的特殊氣味!
我瞬間明白了。「普羅米修斯」計劃……記憶提取……顧言他……他不是在研究,
他是在……應用!他一直在用林蔚做活體實驗!那個所謂的「凈化器」,
根本不是凈化空氣或者水源的,而是用來「凈化」記憶的儀器!那場車禍,也不是意外。
是我死的那天,林蔚的實驗出現(xiàn)了某種問題,或者說,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想要逃離,
結果被顧言抓了回來,偽造成了車禍!而我,蘇念的靈魂,就在這混亂的時刻,
陰差陽錯地進入了這具被掏空了部分記憶的、屬于林蔚的軀殼。
難怪……難怪我沒有林蔚的記憶。因為她的記憶,早就被顧言用我研發(fā)的技術,
一點點地抽走了。這個魔鬼!他不僅殺了我,還用我的研究成果去折磨另一個無辜的女人!
巨大的憤怒和惡心,讓我控制不住地干嘔起來。我扶著洗手臺,看著鏡子里那張屬于林蔚的,
蒼白而美麗的臉,第一次,對這具身體的主人,產(chǎn)生了強烈的同情和愧疚。林蔚,
你到底是誰?你和顧言之間,又到底有著怎樣的糾纏?我必須……為我們兩個人討回公道!
【4】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回到臥室。顧言依舊睡得很沉,
對剛剛發(fā)生的一切毫無察覺。我將手機悄悄放回原處,然后躺下,開始整理腦中混亂的線索。
、我(蘇念)、林蔚、普羅米修斯計劃、神秘的實驗、車禍、謀殺……這些碎片像一團亂麻,
但我知道,線頭只有一個,那就是顧言。想要復仇,我必須先偽裝成一個「失憶」的林蔚,
留在他身邊,搜集更多的證據(jù)。第二天一早,我醒來時,顧言已經(jīng)做好了早餐?!肝滴?,
昨晚睡得好嗎?」他微笑著問我,仿佛昨夜那個在黑暗中抽著毒煙的陰郁男人,
只是我的幻覺?!膏牛煤芎??!刮一匾砸粋€甜美的微笑,
扮演著一個墜入愛河的幸福女人。接下來的幾天,我過著一種詭異而平靜的生活。
顧言對我呵護備至,帶我逛街,給我買昂貴的禮物,陪我看藝術展。
他試圖用這些物質和浪漫,重新構建一個屬于「顧言和林蔚」的世界。而我,
則利用這些機會,不動聲色地觀察和試探。我發(fā)現(xiàn),顧言的生活極度規(guī)律,
甚至到了刻板的程度。他每天準時上下班,從不應酬,手機也從不離身。在他的公司里,
他是一個說一不二的暴君;而在我面前,他則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完美情人。這種極致的反差,
讓我更加確信,他的內(nèi)心深處,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黑洞。我需要一個突破口。很快,
機會來了。顧言告訴我,他下周要去鄰市出差三天,參加一個重要的香水原料展覽。「蔚蔚,
對不起,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在家,可以嗎?」他歉意地看著我?!笡]關系,你去忙你的。
正好,我想回我自己的工作室看看。」我故作輕松地說道。林蔚是一個雕塑家,
她一定有自己的工作室。這是我了解她,也是尋找線索的最好機會。聽到我的話,
顧言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改愕墓ぷ魇??」他似乎有些遲疑,「也好。不過你的身體剛好,
別太累了?!顾倪t疑,沒有逃過我的眼睛。他在害怕什么?害怕我回到工作室,
會想起什么嗎?我更加堅定了要去的決心。顧言出差那天,
我特意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送他到機場,上演了一出依依不舍的離別戲碼。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安檢口,我臉上的笑容才瞬間凝固。我立刻打車,
憑著腦中一個模糊的地址記憶,來到了林蔚的工作室。那是一棟位于舊工業(yè)區(qū)的 LOFT,
紅磚墻,大鐵門,看起來粗獷而充滿藝術氣息。我用顧言給我的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一股混合著黏土、石膏、金屬和松節(jié)油的味道撲面而來。工作室很大,采光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