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燼》第一章 十八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將林晚星牢牢困在病床上。
十八歲的第一天,她沒有蛋糕,沒有禮物,只有頭頂這一片蒼白的天花板,
以及天花板上緩慢旋轉(zhuǎn)的吊扇葉片,每轉(zhuǎn)一圈,都像是在為她所剩無幾的生命倒計時。
心電監(jiān)護儀的“嘀嘀”聲是這間病房里最恒定的背景音,尖銳,冰冷,敲打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母親的哭聲總是壓抑著,像被棉花捂住的嗚咽,斷斷續(xù)續(xù)地從床尾傳來。
林晚星想抬手去擦母親的眼淚,可手臂重得像灌了鉛,連指尖都無法動彈。
她的身體早已被心臟病掏空,冰冷得像塊浸在雪水里的石頭。
母親每天都會用溫熱的毛巾給她擦拭,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呵護一件易碎的珍寶。擦完后,
母親總會拿出那個小小的橡膠球,塞進她的手心。“晚星,試著握一握,好不好?
就像小時候抓糖那樣。”母親的聲音帶著哽咽的期盼。林晚星努力地想蜷起手指,
可肌肉像失去了所有指令,只有微弱的顫抖證明她的努力。她只能眨了眨眼,
長而密的睫毛上沾著濕潤的水汽。母親立刻會意,輕輕將她的手指合攏,包裹住那個小球,
然后用自己的手裹住她的手,試圖傳遞一點溫度和力量。母親出去打水時,
病房門被猛地推開,蘇清媛闖了進來。她穿著一身校服,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
眼神卻像淬了冰的刀子,死死剜著病床上的林晚星?!傲滞硇?,你為什么還沒有死?
”她的聲音尖利,帶著毀天滅地的恨意,“你這個殺人兇手!你還我爸爸的命來!
”林晚星的心臟猛地一縮,尖銳的疼痛順著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張了張嘴,
想透過氧氣罩說些什么,可只能發(fā)出模糊的“嗬嗬”聲。她想說,蘇叔叔的死不是她的錯。
她想說,那場席卷C市的嚴重流行感冒里,死去的不止蘇叔叔一個。她想說,
她的爸爸也死在了同一場災難里。那個會把她架在肩頭、會在下雨天背著她回家的男人,
永遠地留在了那個陰冷潮濕的春天。她更想說,她寧愿死的是自己。如果她死了,
蘇叔叔就不會為了給她搶那幾盒救命的心臟病藥,
冒雨沖進被感染者擠滿的醫(yī)院;蘇清媛就不會失去父親,
不會從那個會笑著叫她“小星星”的鄰家姐姐,
變成現(xiàn)在這副渾身帶刺的模樣;母親也不會只剩下她這個隨時會熄滅的火苗,
在絕望里苦苦支撐??商K清媛根本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她一步步逼近病床,
眼睛里燃燒著復仇的火焰,猛地抬起手,目標直指林晚星臉上的氧氣罩。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塑料邊緣時,她看到了林晚星劇烈起伏的胸口,
那微弱的起伏像是風中殘燭,隨時都會徹底熄滅。
林晚星的臉因為突然的缺氧而漲成了深紫色,眼睛里蒙著一層薄薄的白霧,
像兩顆蒙塵的玻璃珠,脆弱得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裂。蘇清媛的動作僵住了。
病房里只剩下監(jiān)護儀瘋狂的“嘀嘀”聲,像是在為這凝滯的空氣敲響警鐘。幾秒鐘后,
蘇清媛像是被什么滾燙的東西燙到一樣,猛地收回手,轉(zhuǎn)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病房,
腳步聲越來越遠,最后消失在走廊盡頭。林晚星望著緊閉的房門,胸口的疼痛還在持續(xù)。
她在心里對自己說:“快了……很快就結(jié)束了……”就在這時,
一陣撕裂般的劇痛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臟,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要將它從胸腔里狠狠拽出來。
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上弓起,像一只被折成兩半的蝦米,輸液針從手背上滑落,
帶出一小片刺目的血漬。下一秒,她又重重摔回病床上,嘴里涌上濃重的鐵銹味。
她想側(cè)過頭,避開嗆入喉嚨的腥甜液體,可脖子像被釘在了枕頭上,
只能任由那溫熱的液體浸濕氧氣罩,染紅了透明的塑料。視線開始模糊,
母親的哭聲像是從遙遠的深海傳來,越來越縹緲。林晚星感覺自己在不斷下沉,
墜入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暗漩渦。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消散的那一刻,
一個冰冷而機械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檢測到強烈的救贖意愿,
符合‘正義重置’啟動條件。我是正義重置系統(tǒng),專門處理罪惡之人。宿主林晚星,
你有機會重置三次重大悲劇事件,但需要以等量罪惡之人進行置換。
這些罪惡之人將代替原事件中的犧牲者,
在三個時空節(jié)點失去生命;而原本犧牲的人將回歸當前時空,
并被植入適配的近代發(fā)展記憶與生活習慣,以確保其順利融入。
”林晚星殘存的意識捕捉到了這段信息,她用盡全力,
含著血沫斷斷續(xù)續(xù)地在心里回應:“好……”“請指定需要重置的三次事件。
”“第一次……A市事變……”每一個字都耗盡了她最后的力氣,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
次……B市屠殺……第三次……C市……流行感冒……”“請指定用于置換的罪惡之人范圍。
威脅……我國的戰(zhàn)犯和間諜……人販子……強奸犯……發(fā)國難財?shù)摹澒佟彼D了頓,
用盡最后一絲意志力補充,“……還有我。
”系統(tǒng)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宿主作為契約簽訂者,不參與置換。但鑒于宿主意愿,
可施加附加懲罰——延長深度昏迷時間,以便系統(tǒng)完成后續(xù)操作。另,為何選擇這三次事件?
”林晚星的意識已經(jīng)開始渙散,
她的思緒飄回了那些模糊的記憶碎片——歷史書上關于A市事變的鉛字,
爺爺提起B(yǎng)市屠殺時渾濁的眼淚,還有父親和蘇叔叔在流感中倒下的那個清晨。
“B市……太慘了……那么多人……”“C市……是我的貪心……”她的嘴角溢出一絲血沫,
帶著解脫的笑意,
…她(蘇清媛)的爸爸也在……她就不恨我了……也算……贖罪了……”最后的意識消散前,
她感覺到手心的小球滾落,砸在地板上,發(fā)出一聲輕響,像一個句號?!八奶柎残呐K驟停!
緊急搶救!”“除顫儀準備!”電流穿過身體的瞬間,林晚星的身體猛地彈起,又重重落下,
在白色的病床上輕輕顫抖。第二章 跨越生死線搶救室外的走廊,燈光慘白得晃眼。
林母癱坐在長椅上,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jié)泛白。醫(yī)生剛才的話還在耳邊回響:“林女士,
情況很不樂觀,晚星的心臟功能已經(jīng)瀕臨衰竭,必須盡快找到合適的供體進行移植,
否則……我們也無能為力。”“否則”后面的話,醫(yī)生沒有說,但林母懂。
那是她不敢想象的結(jié)局。她的丈夫已經(jīng)走了,她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女兒。
護士們匆匆忙忙地進出搶救室,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凝重。
林母的目光死死盯著搶救室緊閉的門,仿佛這樣就能穿透門板,
看到里面那個掙扎在生死線上的孩子。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油鍋里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年輕護士端著托盤從里面出來,臉上帶著疲憊的沮喪,路過林母身邊時,
忍不住嘆了口氣:“哎,多好的年紀啊,才十八歲……”這句話像一把刀,
狠狠扎進林母的心臟。她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幸好旁邊的護工及時扶住了她。
就在林母萬念俱灰之際,搶救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主任醫(yī)生快步走了出來,
臉上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急促?!傲峙浚∮邢M?!”主任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顫,
“A市那邊剛剛打來電話,找到了匹配的心臟供體!我們馬上準備轉(zhuǎn)院去A市進行手術!
”林母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爆發(fā)出微弱的光:“真的嗎?主任,是真的嗎?
”“是真的!”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快!我們立刻準備!病人情況不穩(wěn)定,
必須爭分奪秒!”醫(yī)院里瞬間忙碌起來。醫(yī)護人員推來轉(zhuǎn)運床,
仔細地將仍在深度昏迷中的林晚星移過去,換上便攜式氧氣袋,檢查各種急救設備。
林晚星的手腕上,一條細細的銀手鏈松松地掛著,那是蘇叔叔在她十歲生日時送的,
上面刻著“平安”兩個字,正焐得溫熱。推床穿過走廊時,林晚星的手臂無力地垂在床邊,
銀手鏈隨著顛簸輕輕晃動,發(fā)出細碎的聲響。推床剛出病房門,一個身影突然沖了過來,
攔住了去路。是蘇清媛。她不知道在這里等了多久,眼睛紅腫,臉上還帶著淚痕。
她的目光落在擔架上林晚星的臉上——那是一張毫無血色的臉,蒼白得像一張紙,
被子下的身體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她的手上戴著氧氣罩,
擔架旁的心電監(jiān)護儀上,曲線在危險的邊緣徘徊。然后,
蘇清媛的目光落在了林晚星垂著的手腕上。那條銀手鏈她太熟悉了,
“平安”兩個字在走廊燈光下閃著微弱的光。那是爸爸送的。就在幾個小時前,她還在家里,
看著失而復得的父親,大腦一片空白。爸爸笑著問她怎么了,是不是不高興他回來。
她搖搖頭,說不出話。她知道爸爸是在那場流感中“痊愈”了,就像所有人說的那樣,
只是一場兇險的感冒,他挺過來了??伤睦锟傆幸粔K地方是空的,
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塊。直到剛才,她鬼使神差地跑到醫(yī)院,看到擔架上的林晚星,
看到那條手鏈,她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些模糊的、帶著血腥味的記憶碎片。
“你不可以死。”蘇清媛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種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顫抖,“林晚星,
你聽到?jīng)]有?你死了,我會恨你一輩子?!鄙疃然杳灾械牧滞硇菦]有任何反應,
她的世界還陷在無邊的黑暗里,系統(tǒng)正在她的意識深處進行著龐大的重置操作。
轉(zhuǎn)運車被迅速推往醫(yī)院門口,早已待命的救護車呼嘯著啟動,拉響警笛,
朝著A市的方向疾馳而去。去A市的路程有幾百公里,對林晚星來說,
這是一場與死神的賽跑。第一次心臟停跳發(fā)生在出發(fā)后半小時。
隨車醫(yī)生正在給她注射腎上腺素,針尖剛刺入皮膚,監(jiān)護儀的警報聲就尖銳地刺破了耳膜。
醫(yī)生的手穩(wěn)得驚人,立刻開始胸外按壓,力度大得讓轉(zhuǎn)運床都在輕微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