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jī)收到短信:【全球椅子將進(jìn)行一次自由落體】。我以為是惡作劇,
直到前上司裴千月光著腳敲響我的門。她那只價值百萬的名表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我們手心相同的死亡倒計時。窗外,一把紅木太師椅呼嘯著砸穿了樓下的跑車。
她卻死死盯著我,問:“程野,名單上說你是觀察者,為什么也收到了游戲短信?
”1手機(jī)震了一下,屏幕亮起?!镜刎i游戲:第1分鐘】【事件:全球范圍內(nèi),
所有椅子將進(jìn)行一次短暫的自由落體飛行?!课铱粗@條短信,以為是誰的惡作劇。然后,
窗外傳來了破空聲。不是一聲,是無數(shù)聲。尖銳,密集,像防空警報拉到了極限。
我住21樓。我走到窗邊,往外看。一把紅色的塑料凳子,擦著我的窗戶飛了下去,
帶起一陣風(fēng)。緊接著,是一把雕花的紅木太師椅,一把帶輪子的辦公椅,
一把小學(xué)生的課桌椅。天上,密密麻麻,全是椅子。它們像一場怪異的暴雨,砸向地面。
金屬和水泥碰撞的聲音,震得我耳膜發(fā)疼。樓下的汽車警報器,響成了一片。我愣在原地,
腦子是空的。這不是夢。手里的手機(jī)又震了一下。
【地豬游戲:第2分鐘】【事件:全球范圍內(nèi),所有人的牙齒,將臨時轉(zhuǎn)化為草莓味軟糖。
】我下意識地用舌頭舔了舔牙。軟的。一股工業(yè)香精的甜味在嘴里散開。我張開嘴,
用手指碰了碰門牙。觸感QQ彈彈,還能輕微拉長。草莓味的。我關(guān)上窗戶,拉上窗簾。
我需要冷靜。我是程野,26歲,三個月前從一家安保公司辭職?,F(xiàn)在是個無業(yè)游民。
昨天晚上我吃了兩桶泡面,玩游戲到半夜三點。一切正常。今天早上九點,世界瘋了。
我坐在沙發(fā)上,努力思考。地豬游戲。隨機(jī)事件生成器。每分鐘一次。第一次是下椅子,
第二次是牙齒變軟糖。完全沒有邏輯。這意味著,我之前學(xué)的所有格斗技巧、生存知識,
可能都成了廢話。你怎么用巴西柔術(shù)去對付一個牙齒是軟糖的敵人?你怎么用野外生存技巧,
去躲避一場從天而降的椅子雨?手機(jī)又震了?!镜刎i游戲:第3分鐘】【事件:全球范圍內(nèi),
所有門把手的溫度,將上升至攝氏七十度?!课铱粗壹业拈T。黃銅色的門把手,
開始冒出白色的水汽??諝饫镉辛艘还山饘俦粺频奈兜?。我慶幸自己沒有手賤去摸。
這游戲,會死人。椅子雨會砸死人。門把手會燙死人。誰知道下一個事件是什么?窒息?
爆炸?我必須找到水和食物。我走到冰箱前,拉開門。里面還有半盒牛奶,幾個雞蛋,
一包掛面。夠我吃一天。明天呢?如果下一個事件是“所有食物都變成磚頭”,我吃什么?
我把牛奶拿出來,擰開蓋子。咕咚咕咚灌下去。冰涼的液體流過我軟糖一樣的牙齒,
感覺很怪。就在這時,門鈴響了。叮咚——叮咚——我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誰?
外面還在下椅子,誰會來敲門?我不敢出聲。透過貓眼往外看。外面樓道的光線很暗,
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很高,很瘦。是個女人。門鈴還在響,不緊不慢,帶著一種固執(zhí)。
然后,門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有點耳熟。清冷,干脆?!俺桃埃_門。
”我腦子“嗡”的一聲。這個聲音,我這輩子都忘不掉。裴千月。我的前任上司。
那個把我從底層提拔上來,又親手把我踢出公司的女人。她怎么會在這里?
她不是住在城東的富人區(qū)嗎?我這破小區(qū),她連車開進(jìn)來都嫌臟。她怎么知道我住這兒?
無數(shù)個問題在我腦子里爆炸。我沒動。門外,裴千月的聲音又響起來,這次帶了一點不耐煩。
“我知道你在里面。開門。不然我就把它拆了?!蔽倚潘芨沙鲞@事。我走到門邊,
深吸一口氣。第三分鐘的事件應(yīng)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我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門把手。不燙了。
恢復(fù)了正常的溫度。我轉(zhuǎn)動把手,拉開一條縫。門口站著的,
確實是裴千...2門外的裴千月,
和我記憶里那個永遠(yuǎn)穿著高級定制西裝、踩著七厘米高跟鞋的女王,完全是兩個人。
她穿著一件真絲的吊帶睡裙,很薄,淡藍(lán)色。頭發(fā)披散著,有些亂。臉上沒有化妝,
皮膚白得晃眼。最重要的是,她光著腳。白皙的腳踩在樓道冰冷的水泥地上,沾了些灰塵。
我愣住了。我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狼狽,脆弱,像一只被暴雨淋濕的波斯貓。
但她的眼神沒變。還是那么冷,那么有攻擊性。她盯著我,上下打量?!澳氵€活著?!彼f,
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巴心愕母?。”我靠在門框上,擋住她的路。“讓開?!彼櫭肌?/p>
“裴總,男女有別。你穿成這樣,跑到我家來,不太合適吧?”我故意這么說。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穿著,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復(fù)了鎮(zhèn)定?!巴饷嬖谙乱巫?,
我的車被砸了。我的房子……回不去了。”她言簡意賅。“所以?”“我需要一個地方待著。
”“酒店很多?!薄八型ㄓ嵍紨嗔?。打不了電話,上不了網(wǎng)。”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機(jī),
屏幕是黑的。我的手機(jī)也一樣,除了那個該死的“地豬游戲”,什么信號都沒有。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這是我最想問的。她盯著我的眼睛,沉默了幾秒。
“我一直都知道你住在這里?!边@句話,讓我心里一沉。我辭職后,換了手機(jī)號,搬了家。
我以為和她,和過去的一切,都切斷了。原來沒有。我還在她的掌控之下。這種感覺很不好。
手機(jī)又震了?!镜刎i游戲:第4分鐘】【事件:全球范圍內(nèi),所有玻璃制品,
將獲得三十秒的高頻共振能力?!吭捯魟偮洌疑砗蟮拇皯糸_始發(fā)出“嗡嗡”的聲響。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銳。窗玻璃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頻率在抖動。裴千月的臉色變了。
“快讓我進(jìn)去!”她伸手推我。我也知道不妙。再震下去,這窗戶非碎了不可。
我側(cè)身讓她進(jìn)來。她幾乎是沖進(jìn)來的。就在她進(jìn)門的那一刻,“砰”的一聲巨響。
客廳的窗戶,炸了。無數(shù)玻璃碎片,像冰雹一樣朝屋里射過來。
我下意識地把裴千月往懷里一拉,轉(zhuǎn)身用后背擋住。幾塊碎玻璃砸在我的背上,火辣辣地疼。
所幸我穿了件厚外套。懷里的人很軟,很香。不是香水味,是一種肥皂和牛奶混合的味道。
她的身體在發(fā)抖,手緊緊抓著我的衣服。三十秒很快過去。屋子里恢復(fù)了安靜。我松開她。
她退后一步,和我保持距離?!爸x了?!彼粗坏乩墙?,聲音有點干?!芭峥偪蜌饬恕?/p>
”我揉了揉后背,感覺有血滲出來。她看了一眼我的后背,眉頭皺得更緊了?!澳闶軅恕?/p>
”“小傷。”我們之間,陷入了一種尷尬的沉默。她,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總裁。我,
一個被她開掉的小員工?,F(xiàn)在,我們被困在一個破屋子里,外面是末日一樣的景象。
真是諷刺?!拔倚枰粋€解釋?!彼蚱屏顺聊貜?fù)了之前的話。“解釋什么?
”“這場‘游戲’。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盯著我,眼神像手術(shù)刀,“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你們這種人,總能提前知道一些消息。”“我們這種人?”我笑了,“裴總,
你是不是搞錯了?我現(xiàn)在就是個無業(yè)游民。和你一樣,對現(xiàn)在發(fā)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我知道她在懷疑什么。她一直覺得我的背景不簡單。但我現(xiàn)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手機(jī)又開始震動。我們兩個同時低頭?!镜刎i游戲:第5分鐘】【事件:全球范圍內(nèi),
所有人的左手手心,將出現(xiàn)一個紅色的、不可抹除的數(shù)字倒計時。】我攤開自己的左手。
手心正中央,出現(xiàn)了一個鮮紅色的數(shù)字?!?3:59:53】它在跳動。23小時,
59分,52秒。像一個定時炸彈。我看向裴千月。她也攤開自己的左手,
上面是和我一模一樣的倒計時。“這是什么意思?”她的聲音里,
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真正的恐懼?!安恢馈!蔽覔u頭,“也許是游戲結(jié)束的時間。
也許……是我們死掉的時間?!边@下,我們倆都說不出話了。一個24小時的死亡倒計時。
懸在每個人的頭頂。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3屋子里的氣氛很壓抑。窗戶破了個大洞,
冷風(fēng)灌進(jìn)來,吹得人發(fā)抖。裴千月抱著手臂,臉色發(fā)白。她身上那件薄薄的睡裙,
根本不保暖。“你有沒有……能穿的衣服?”她問,聲音有點不自然。我看了她一眼,
走進(jìn)臥室,從衣柜里翻出一件我的舊T恤和一條運動褲。扔給她?!皼]女人的衣服。
湊合穿吧。”她沒說話,接過衣服,看了看滿是玻璃渣的客廳,走進(jìn)了衛(wèi)生間。
我開始收拾地上的玻璃。用掃帚把大的掃到一起,小的只能用手撿。
后背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衛(wèi)生間的門開了。裴千月走了出來。我的T恤穿在她身上,
顯得很寬大,領(lǐng)口開得有點低,能看到精致的鎖骨。褲子也長了,松松垮垮地掛在腰上。
她把長發(fā)隨便挽了一下,露出了修長的脖子。雖然穿著我的舊衣服,但她還是裴千月。
那種骨子里的高傲,一點沒少。“有吃的嗎?”她問。“冰箱里有牛奶和雞蛋。
”她走到冰箱前,拿出了那半盒牛奶??吹缴厦娴纳a(chǎn)日期,她皺了皺眉?!斑^期的。
”“就差一天?!蔽也灰詾槿弧K雅D谭帕嘶厝??!拔也怀赃^期的東西?!薄皭鄢圆怀?。
”大小姐脾氣。都什么時候了,還在乎這個。我懶得理她,繼續(xù)收拾。手機(jī)又震了。
【地豬游戲:第6分鐘】【事件:全球范圍內(nèi),所有含鹽的食物,咸度將增加一百倍。
】我手一頓。掛面,不能吃了。泡面調(diào)料包,也不能用了。我看向裴千月。
她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更難看了。“現(xiàn)在,我們只有雞蛋了。”我說。她沒說話,
算是默認(rèn)了。我把玻璃收拾干凈,走進(jìn)廚房。從冰箱里拿出兩個雞蛋,打算做個水煮蛋。
剛打開煤氣灶,手機(jī)又震了?!镜刎i游戲:第7分鐘】【事件:全球范圍內(nèi),
所有燃?xì)夤艿纼?nèi),將充滿甜蜜的氦氣。持續(xù)一分鐘?!课遥骸啊蔽夷仃P(guān)掉了煤氣灶。
這個游戲,是在針對我嗎?我剛想做什么,它就來個反向操作。“怎么了?
”裴千月走過來問?!懊簹獠荒苡昧恕!薄盀槭裁矗俊薄袄锩娆F(xiàn)在是氦氣?!彼读艘幌拢?/p>
然后好像明白了什么,嘴角竟然彎了一下。我確定我沒看錯,她笑了。雖然只有一秒鐘。
“看來,我們只能吃生雞蛋了?!彼f,語氣里有點幸災(zāi)樂禍。我瞪了她一眼。
從碗柜里拿出兩個碗,把雞蛋磕進(jìn)去。遞給她一碗。她看著碗里黃白相間的粘稠液體,
面露難色。“喝吧,裴總?!蔽艺f,“補(bǔ)充蛋白質(zhì)?!彼q豫了很久,最終還是端起碗,
閉著眼睛,像喝藥一樣喝了下去。我也一口喝完。一股腥味。真他媽難吃。吃完東西,
我們倆坐在沙發(fā)上,相對無言。破了的窗戶,讓這個小小的客廳顯得更加蕭瑟。我能感覺到,
我的牙齒,還是軟的。我忍不住用舌頭去撥弄。裴千月注意到了我的小動作。
“你的牙……”“軟糖,草莓味的?!蔽易猿暗?。她沒笑,反而盯著我的嘴,眼神有點奇怪。
“別動了。”她說,“萬一掉下來怎么辦?”“掉了就掉了,反正也不是真的。
”話是這么說,但我還是停下了動作。手機(jī)持續(xù)不斷地在震動。
【第8分鐘:所有人的頭發(fā)將變成熒光綠色。】我倆互看一眼,對方的頭頂都綠得發(fā)亮,
像兩根行走的熒光棒?!镜?分鐘:空氣中將充滿烤面包的香味?!看_實很香,
但只會讓人更餓。【第10分鐘:所有紙張的硬度將堪比鋼鐵。
】我試著撕了一下桌上的傳單,手指都紅了,紙紋絲不動。這些事件,有的無傷大雅,
有的卻很致命。完全沒有規(guī)律可循。就像一個瘋子在隨意按按鈕。我們能做的,
只有被動接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手心的倒計時,像催命符一樣,
提醒著我們所剩無幾的生命。夜色漸漸深了。外面的世界,一片死寂。沒有燈光,沒有車聲,
沒有人的聲音。只有風(fēng)聲,從破掉的窗戶里呼嘯而過。我和裴千月,坐在黑暗里。“程野。
”她突然開口?!班??”“你辭職之后,都做了些什么?”“混吃等死?!薄盀槭裁崔o職?
”她問,聲音很輕?!安幌敫闪??!薄笆且驗槟羌??”我知道她說的是哪件事。那次任務(wù),
我搞砸了?;蛘哒f,我們搞砸了。從那以后,她看我的眼神就變了?!岸歼^去了?!蔽艺f,
不想再提。她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她又說:“你的牙齒……恢復(fù)了嗎?”我舔了舔。硬的。
那種堅實的觸感,讓我感到一陣安心?!盎謴?fù)了?!薄澳蔷秃?。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關(guān)心我的牙。也許是無聊。也許是……別的什么。黑暗中,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的肥皂味。
和她平時身上那種昂貴的、有攻擊性的香水味,完全不同。這味道,讓我覺得有點……安心。
就在這時,我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咕——很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裴千月的肩膀抖了一下。我感覺她在笑。媽的,真丟人?!拔茵I了?!蔽移乒拮悠扑ぁ?/p>
“我也餓?!彼f。我們倆,兩碗生雞蛋,根本不頂用。我站起來,借著手機(jī)屏幕微弱的光,
在廚房里翻找。終于,在柜子最里面,我找到一包東西。一包棉花糖。還是草莓味的。
不知道什么時候買的。我拿著棉花糖,走到她面前,撕開包裝。捏起一個,遞到她嘴邊。
“吃嗎?”她看著我,沒動。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驚人?!拔业难例X,還是軟的?!彼f。
我一愣。隨機(jī)事件,效果可能因人而異。我的恢復(fù)了,她的沒有?!皬堊??!蔽艺f。
她很聽話地張開了嘴。我把棉花糖放了進(jìn)去。我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嘴唇。很軟,
很熱。像電流一樣,從指尖竄到我的心臟。我飛快地收回手。她慢慢地嚼著棉花糖,沒說話。
我也捏了一個放進(jìn)嘴里。很甜。甜得發(fā)膩。但現(xiàn)在,這是我們唯一的食物。4一包棉花糖,
我們分著吃了。誰也沒說話,只有塑料包裝袋的窸窣聲,和咀嚼時發(fā)出的輕微聲響。吃完,
更餓了。糖分只會刺激饑餓感。我們繼續(xù)在黑暗中枯坐。手心的倒計時,
變成了【21:17:42】。時間過得真慢。手機(jī)又震了。
【地豬游戲:第……】我懶得看了。已經(jīng)麻木了。不管是天上掉刀子,還是地下長蘑菇,
都無所謂了。只要不是立刻死,就行。突然,我感覺身上一冷。不是那種風(fēng)吹的冷,
是從骨頭里透出來的冷。我打了個哆嗦?!澳恪鋯??”我問裴千月。“冷。
”她的聲音在發(fā)抖。我意識到不對勁。我拿起手機(jī),照亮屏幕上的那行字。
【地豬游戲:第168分鐘】【事件:全球氣溫將在一分鐘內(nèi),下降至零下二十?dāng)z氏度。
所有熱源將失效?!坎?。我罵了一句。零下二十度。沒有熱源。窗戶還是破的。我和裴千月,
身上都只穿著單薄的衣服。我們會凍死在這里?!叭ヅP室!”我拉起她的手。
她的手冰得像一塊鐵。我把她拽進(jìn)臥室,關(guān)上門。情況沒好多少。臥室的窗戶是關(guān)著的,
但寒氣還是從門縫、窗縫里拼命鉆進(jìn)來。我感覺我的血液都快要結(jié)冰了。我牙齒打顫,
話都說不清楚?!罢摇乙路小即┥稀蔽掖蜷_衣柜,
把里面的衣服全都扯了出來。毛衣,衛(wèi)衣,外套,秋褲。也顧不上干凈不干凈,
一股腦往身上套。裴千月也一樣,哆哆嗦嗦地穿著我的衣服。我們倆像兩只笨拙的熊,
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但還是冷。那種深入骨髓的冷,穿多少衣服都沒用。
我感覺我的意識開始模糊了?!芭帷崆г隆蔽医兴?。
“嗯……”她的聲音弱得像蚊子叫?!安荒芩司汀巡粊砹恕蔽抑?,
這是失溫的前兆。一旦睡過去,就再也睜不開眼了?!罢f……說話……”我強(qiáng)撐著,
“說什么都行……”“說什么……”她喃喃道。
“說……你為什么……知道我住這……”這是一個我一直想知道答案的問題。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她已經(jīng)睡著了。“你的檔案……我看過……”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
“入職的時候……填的家庭住址……我記下了……”“為什么……”“我……”她沒說下去。
我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不行,要死了。我看著縮在墻角的裴千...5體溫在升高,
意識在回籠。我能感覺到裴千月的心跳,一下,一下,很有力。隔著幾層衣服,
我還能聞到她身上那股獨特的、好聞的肥皂味。我有點不想起來。就這么抱著,挺好。至少,
很暖和?!澳愦蛩惚У绞裁磿r候?”她冷冰冰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我一個激靈,
立刻松開手,往后退了一點。她也坐了起來,開始脫身上多余的衣服,
把我那些亂七八糟的毛衣外套扔在一邊。我也跟著脫。臥室里恢復(fù)了正常的溫度。
手機(jī)屏幕亮著。【地豬游戲:第229分鐘】【事件:全球范圍內(nèi),所有封閉空間內(nèi)的溫度,
將自動調(diào)節(jié)至最適宜人類生存的26攝氏度?!空嫠麐屖莻€貼心的瘋子。先把你凍個半死,
再給你開空調(diào)?!爸x謝?!迸崆г抡碇约旱念^發(fā),低著頭說?!爸x什么?”“剛才。
”“哦。”我應(yīng)了一聲,“不用謝,我也不想被凍死?!睔夥沼肿兊脤擂?。
我們倆都避免去看對方的眼睛。剛才那個擁抱,太親密了。已經(jīng)超越了普通同事,
甚至普通朋友的界限?!拔胰ハ磦€臉?!彼酒饋?,朝衛(wèi)生間走去。我看著她的背影,
心里很亂。我不知道該怎么定義我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盟友?人質(zhì)?還是……別的什么?
手機(jī)還在不停地震動?!镜?30分鐘:所有鏡子將變成通往隨機(jī)地點的單向傳送門,
持續(xù)一分鐘?!课覄偪吹竭@條,衛(wèi)生間里就傳來裴千月一聲短促的驚叫?!芭崆г拢?/p>
”我心里一緊,沖了過去。衛(wèi)生間的門沒鎖。我一把推開。裴千月正站在洗手臺前,
一臉驚恐地看著鏡子。鏡子里不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深藍(lán)色的海洋。
有海豚從鏡子里躍出,帶起一片水花,然后又消失在鏡面之下。畫面真實得可怕?!皠e碰它!
”我拉住她正要伸向鏡子的手。“這是……”“傳送門?!蔽艺f,“單向的。進(jìn)去了,
就回不來了。”她倒吸一口涼氣,后退了一步。我們倆就這么看著鏡子里的海洋。很美。
也很危險。一分鐘后,海浪消失,鏡子恢復(fù)了原樣,倒映出我們倆有些蒼白的臉。
“這游戲……”她喃喃自語,“到底想干什么?”“我不知道。”我搖頭,“也許,
它根本沒有目的。就是純粹的混亂?!奔兇獾幕靵y,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你找不到規(guī)律,
找不到弱點,找不到對抗的方法。你只能祈禱,下一次的隨機(jī)事件,不要那么致命。
裴千月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的臉色很難看。她轉(zhuǎn)身,想要走出衛(wèi)生間。
經(jīng)過我身邊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很淡的血腥味。不是我背上傷口的味道。
是從她身上傳來的。我皺了皺眉,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她穿的那條淺藍(lán)色運動褲,
在那個位置,有一小塊深色的印記。很不起眼。但,是血。她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
臉色一變,下意識地用手捂住?!澳憧词裁??”她的語氣又冷又硬?!澳闶軅耍俊薄皼]有。
”她立刻否認(rèn),“你看錯了?!闭f完,她就想繞過我出去。我沒讓。我堵在門口?!芭崆г?,
”我盯著她的眼睛,“我們現(xiàn)在是一條船上的人。如果你受傷了,必須告訴我。
這關(guān)系到我們兩個人能不能活下去。”“我說了我沒事!”她提高了聲音,
眼神里有一絲慌亂。越是這樣,我越覺得有問題。我伸手,直接撩開了她T恤的下擺。
她驚呼一聲,想阻止,但已經(jīng)晚了。她的腰很細(xì),皮膚很白。在左側(cè)的腰腹部,
有一道長長的、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口。傷口周圍的皮膚,紅腫得厲害。
像是被什么鋒利的東西劃過。而且,不是新傷。至少有幾天了?!斑@是怎么回事?
”我的聲音沉了下來。她捂著傷口,咬著嘴唇,不說話?!拔覇柲氵@是怎么回事!
”我加重了語氣。“和你無關(guān)。”她別過頭。“和我無關(guān)?”我氣笑了,“裴千月,
你是不是忘了,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你帶著這么重的傷,一聲不吭。如果傷口感染了,發(fā)燒了,
你怎么辦?拖累我嗎?”我的話可能說得有點重。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眼睛紅了。
我認(rèn)識她這么久,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她一直都是強(qiáng)大的,自信的,無堅不摧的。
我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了委屈。我心里一軟。語氣也緩和下來。“你得處理傷口。你這里,
有醫(yī)藥箱嗎?”她搖搖頭?!拔胰フ??!蔽艺f完,開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她就站在衛(wèi)生間門口,看著我。最后,我在電視柜下面的一個抽屜里,
找到了一個小小的急救包。里面有碘伏,棉簽,紗布,還有一卷繃帶。我拿著東西,
回到她面前?!白??!蔽艺f。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在馬桶蓋上坐了下來。我蹲在她面前。
“衣服撩起來?!彼哪槨班А钡匾幌戮图t了。“我自己來。”“你看不見。別廢話。
”她咬著嘴唇,慢慢地,把T恤的下擺卷了上去,露出那道猙獰的傷口。我用棉簽沾了碘伏,
小心翼翼地幫她清理傷口周圍的血跡和膿液。我的動作很輕。但她還是疼得倒吸涼氣,
身體繃得緊緊的?!叭讨c。”我說。“這是……三天前,
公司地下停車場……”她突然開口,聲音很低,“有人襲擊我?!蔽沂稚系膭幼饕活D?!罢l?
”“不知道。戴著面具。他想搶我手里的一個箱子?!薄跋渥永锸鞘裁矗俊薄耙环菝麊?。
”她說,“一份……‘地豬游戲’第一批內(nèi)測玩家的名單。”6“內(nèi)測玩家名單?
”我重復(fù)了一遍,腦子飛速運轉(zhuǎn)?!皩??!迸崆г氯讨?,繼續(xù)說,“這個游戲,
不是今天才開始的。半個月前,它就以一種‘潛入式夢境體驗’的名義,
在小范圍內(nèi)進(jìn)行過測試?!薄澳阋彩莾?nèi)測玩家?”“不是我。”她搖頭,
“是公司的一個高管,他參與了。后來他察覺到不對勁,
這個‘體驗’會真實地反饋到身體上。他在夢里被人捅了一刀,醒來后,
身上就真的多了一道傷口。他很害怕,就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記錄了下來,偷偷給了我。
”“然后他就死了?”我猜?!笆й櫫恕!迸崆г录m正道,“連同他的家人,一起消失了。
我懷疑,他被‘清理’了?!鼻謇?。這個詞,讓我覺得后背發(fā)涼?!八?,三天前,
有人襲擊你,就是為了搶這份名單?”“是?!薄澳惆衙麊谓o他了?”“沒有。”她看著我,
“箱子被我扔進(jìn)了江里。但名單的內(nèi)容,我都記下來了?!蔽彝O率种械膭幼鳎粗?。
她也看著我。四目相對。我從她的眼神里,讀到了一種復(fù)雜的情緒。有戒備,有試探,
還有一絲……依賴?“所以,你來找我,不僅僅是為了找個地方躲起來。”我說。“是。
”她承認(rèn)了,“程野,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安保顧問。你的檔案,我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