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庭一言貶，寒街刷碗工臘月廿三，本該是灶君上天言好話的日子。凌霄殿里，
卻炸了鍋。“陛下明鑒！” 灶君張小年捧著奏折，腦門沁汗，聲音卻耿直，
“北地路有凍死骨，江南朱門臭酒肉！更有貪官污吏，名為父母官，實(shí)為豺狼虎豹，
啃得百姓骨血無存！小神句句屬實(shí)，不敢欺天…”玉帝的臉，沉得像雷暴前的天。龍案一拍，
金盞亂跳：“住口！一派胡言！盛世承平，哪來這許多慘狀？分明是你懈怠職守，怨謗天庭！
來啊——”張小年眼前一花，仙袍褪色，神印離體，一股巨力將他狠狠摜出南天門！
耳邊只余玉帝冰冷敕令：“…貶爾凡塵！何時(shí)助那‘徐記食肆’成天下第一樓，何時(shí)歸位！
”……寒風(fēng)像刀子，刮過臨安府瓦子巷。張小年縮在“徐記食肆”那扇漏風(fēng)的破板門邊，
凍得牙齒打架。褪色的灶君袍裹在身上，像個(gè)不合時(shí)宜的笑話。食肆里，冷鍋冷灶，
一個(gè)食客也無。老板娘徐三刀正對(duì)著空米缸磨她那把豁了口的厚背刀，
刀刃在石頭上刮出刺耳聲響，嘴里也沒閑著：“供香火？不如喂狗！狗啃骨頭還知道搖尾巴！
灶塌屋漏時(shí)，神仙在哪兒？在云頭打盹兒呢吧！” 她越罵越氣，手里刀光一閃，
“哐當(dāng)”一聲，嚇得張小年一哆嗦。饑寒交迫，加上神體初貶的虛弱，張小年眼前一黑，
軟軟栽倒在冰冷的泥地上，腦門正磕著半塊碎磚。“嘖！晦氣！” 徐三刀聽見動(dòng)靜，
提著刀出來。瞅見地上蜷著個(gè)人，穿著身怪模怪樣的舊袍子，
袍子上隱約的灶紋讓她心頭火起。她抬腳就想把人撥拉到旁邊臭水溝去，
可瞥見那人凍得發(fā)青的臉，又啐了一口：“算老娘倒霉！” 轉(zhuǎn)身回屋，
舀了半瓢刷鍋的溫水，兜頭潑下！“噗——咳咳！” 張小年被嗆醒，茫然睜眼，
正對(duì)上一張怒氣沖沖卻難掩清秀的臉，還有那柄明晃晃抵著自己鼻尖的菜刀！“醒了？
醒了就滾遠(yuǎn)點(diǎn)！別死我家門口添堵！” 徐三刀收刀，轉(zhuǎn)身要走?！暗取鹊龋?/p>
” 張小年掙扎著坐起，凍僵的舌頭不聽使喚，
“我…我是灶君…張小年…奉旨…來助你…”徐三刀腳步一頓，猛地回頭，
像看瘋子一樣上下打量他，隨即爆發(fā)出驚天動(dòng)地的大笑：“哈哈哈哈！灶王爺？助我？
就我這破棚子？” 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指著歪斜的招牌，“看見沒？徐記食肆！
還天下第一樓？神仙也做起夢(mèng)來了？”她笑夠了，眼神一冷，
指著墻角堆積如山、沾滿油垢的碗盤：“行！神仙是吧？想留下？成！
先把這些祖宗伺候干凈了！少一個(gè)豁口，碎一個(gè)邊兒，扣你十天‘仙糧’！干不干？
不干滾蛋！”張小年看著那油膩膩的碗山，聞著那股混合著餿水和油腥的怪味，
胃里一陣翻騰。他堂堂灶君，掌萬家煙火，何時(shí)碰過這等污穢？
可腹中雷鳴般的饑餓感和刺骨的寒風(fēng)提醒著他：神仙落難，不如凡人?！啊?。
” 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個(gè)字。2 仙法遇豬腸，毒舌煉凡心徐記的廚房，
成了張小年的修羅場。他學(xué)著徐三刀的樣子，挽起褪色的袍袖，
露出白凈卻沒什么力氣的手腕，伸進(jìn)冰冷刺骨、飄著油花的臟水里。
指尖剛碰到一個(gè)豁口破碗的油泥，“滋溜”一下，碗像泥鰍般滑脫，“哐當(dāng)”一聲，
摔得四分五裂！“哎喲我的灶王爺祖宗！” 徐三刀提著鍋鏟沖進(jìn)來，心疼得直抽氣，
“這碗可是前朝…前街王瘸子送的！碎一個(gè)，少說扣你一個(gè)月工錢！
” 她看著張小年手上被豁口劃出的血痕，翻個(gè)白眼，“神仙手是豆腐捏的？
連個(gè)碗都拿不??？”張小年憋紅了臉，忍著指尖的刺痛和心里的屈辱，重新把手伸進(jìn)臟水里。
好不容易熬到碗洗完，張小年想顯擺點(diǎn)“神仙本事”。他湊到灶前，對(duì)著那半死不活的火苗，
凝神屏息，試圖調(diào)動(dòng)殘留的控火本能。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動(dòng)，那火苗“噗”地竄起老高，
差點(diǎn)燎著房梁上掛的干辣椒！“張小年！” 徐三刀一瓢冷水潑進(jìn)灶膛，白煙“嗤啦”騰起，
“控火？火都快把你頭發(fā)點(diǎn)著了！柴濕了不知道？抽兩根干的出來！
你這灶王爺…該不是香火錢堆出來的吧？” 她嫌棄地推開他，自己麻利地添柴撥火，
動(dòng)作利落得像打仗。張小年看著自己熏黑的手指，再看看徐三刀沾著面粉卻異常靈巧的手，
第一次對(duì)自己的“神生”產(chǎn)生了深深的懷疑。午市將近，徐三刀開始處理食材。
她拖出一筐氣味沖天的東西——豬下水?；野椎拇竽c，暗紅的肺片，
還有一堆黏糊糊辨不出原貌的部件。張小年下意識(shí)后退一步，捂住口鼻：“污…污穢之物！
豈能登堂入室，供人食用？有違天和！”徐三刀正麻利地翻洗著一根肥腸，聞言頭也不抬，
冷笑一聲：“天和？餓你三天，樹皮都是龍肝鳳膽！嫌臟？門口喝西北風(fēng)去！干凈！
” 她手下不停，翻、搓、揉、洗，動(dòng)作快得眼花繚亂。不一會(huì)兒，
那堆腥臊之物在她手里竟變得白白凈凈。大鐵鍋燒熱，下油，爆香姜蒜。徐三刀手腕一抖，
切得薄厚均勻的肥腸肺片“刺啦”一聲滑入滾油，濃烈的異香瞬間霸占了整個(gè)廚房！
她掂勺翻炒，加入醬料、香料、滾水，蓋上木蓋。不一會(huì)兒，咕嘟咕嘟的沸騰聲中，
一股奇異的、勾魂奪魄的肉香彌漫開來，霸道地鉆進(jìn)張小年的鼻子。
張小年喉頭不受控制地滾動(dòng)了一下。這味道…竟比他記憶中的某些天庭宴席更…更勾人食欲？
這時(shí)，唯一的食客朱老饕準(zhǔn)時(shí)出現(xiàn)，聳著鼻子就沖了進(jìn)來：“三刀！今兒這味兒…絕了！
老規(guī)矩！雙份鹵煮！多澆汁兒！”徐三刀盛了滿滿一大海碗遞過去。朱老饕顧不得燙，
夾起一塊顫巍巍、油亮亮的肥腸塞進(jìn)嘴里，滿足地瞇起眼，發(fā)出含糊的呻吟：“唔…香！糯！
彈牙！三刀，你這手藝，神仙吃了也得還俗！
”張小年看著朱老饕那副恨不得把舌頭吞下去的饞樣，再看看鍋里翻滾的、色澤誘人的鹵煮，
那“污穢”二字，怎么也說不出口了。他默默地拿起角落的掃帚，
開始清掃地上的水漬和碎渣。只是眼神，時(shí)不時(shí)地飄向那口香氣四溢的大鍋。
3 瘟禍從天降，凡火烹真言日子在張小年笨手笨腳的刷碗、掃地、被罵，
和偷偷吸溜鹵煮香氣的循環(huán)中滑過。徐記的生意，
手化腐朽為神奇的廚藝和張小年偶爾“瞎貓碰上死耗子”的調(diào)味建議（“八角似乎多了一分？
”“這鍋湯底，火候稍欠”），竟有了幾分起色，至少能糊口了。這天清晨，
張小年正費(fèi)力地劈著濕柴，徐三刀在后院喂雞。突然，巷口傳來一陣喧嘩和惡臭。
幾個(gè)流里流氣的漢子，推著一輛臭氣熏天的板車，徑直沖到徐記后院矮墻外，一聲吆喝，
竟將兩頭早已僵直、渾身布滿紫斑的死豬“撲通”、“撲通”扔了進(jìn)來！“不好了老板娘！
有人往咱院里扔瘟豬！” 張小年驚呼。徐三刀提著喂雞的破瓢沖出來，一看那景象，
臉?biāo)查g煞白：“遭瘟的王八羔子！栽贓！”話音未落，
一陣急促的鑼響伴著衙役的吆喝聲已在門外響起：“開門！查瘟肉！有人告發(fā)徐記販賣瘟豬，
毒害百姓！”門被粗暴撞開。衙役如狼似虎沖入，一眼看到院中死豬，不容分說，
鐵鏈就往徐三刀脖子上套！“冤枉！這是有人栽贓！” 徐三刀掙扎怒罵?！叭粟E并獲！
還敢狡辯？” 衙役頭目冷笑，揮手，“封店！拿人！”聞?dòng)嵹s來的街坊們堵在門口，
指指點(diǎn)點(diǎn)，驚恐又厭惡地看著徐三刀和張小年。“天殺的！真賣瘟肉?。?/p>
”“虧我還來吃過面！嘔…”“黑心肝的！抓去坐牢！”唾罵聲像冰錐，
扎得徐三刀渾身發(fā)抖。張小年看著被砸得稀爛的灶臺(tái)（那是他一點(diǎn)點(diǎn)修好的），
看著徐三刀被鐵鏈勒紅的手腕和眼中強(qiáng)忍的淚，
一股灼熱的、陌生的東西猛地從心底沖上頭頂！那是對(duì)不公的憤怒，
是對(duì)眼前這個(gè)嘴硬心軟女子的保護(hù)欲！什么天庭規(guī)矩，什么神位尊嚴(yán)，統(tǒng)統(tǒng)燒成了灰燼！
“住手！??！”張小年猛地推開攔路的衙役，沖到巷子中央。
他一把扯開身上那件褪色破爛的灶君袍，露出里面同樣破舊卻洗得發(fā)白的里衣。
寒風(fēng)瞬間灌入，凍得他打了個(gè)激靈，但他胸膛挺得筆直，
聲音嘶啞卻清晰地炸響在瓦子巷上空：“街坊們聽著！我張小年！曾是這方灶臺(tái)之神！
徐記的飯菜，我日日吃，餐餐用！
若真有瘟肉毒物——” 他雙手猛地按向自己腹部（指尖微不可察地掐了個(gè)幻訣），
一層淡淡的、只有凡人能見的虛影在他腹部浮現(xiàn)，隱約可見其中空空如也，毫無污穢，
“——若真有污穢，我這五臟六腑，早該爛穿流膿！天地日月，皆可為證！
”這驚世駭俗的“自證清白”，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巷子里死寂一片，
隨即“呼啦啦”跪倒一大片！百姓們哪見過神仙“剖腹”？嚇得魂飛魄散，
連連磕頭：“灶王爺顯靈了！”“灶王爺息怒！”就在這詭異的寂靜中，
一道紅影如旋風(fēng)般沖出！是徐三刀！她不知何時(shí)掙脫了衙役（或許是衙役也嚇傻了），
手里竟還提著那把剁骨厚背刀！在眾人驚駭?shù)哪抗庵?，她沖到張小年面前，沒有半分猶豫，
手中刀光如匹練般狠狠斬下！“噗——”沒有血肉橫飛。
刀鋒毫無阻礙地穿過了張小年腹部那層虛影，像劈開了一團(tuán)霧氣！幻象消散！
徐三刀一把揪住張小年衣領(lǐng)，雙目赤紅，聲音卻像淬了火的鋼鐵，響徹云霄，
砸在每一個(gè)下跪的人心上：**“裝什么神仙悲情戲！真神仙該干什么？
是教人遇事就下跪磕頭嗎？！”****“張小年！你給我聽好了！神仙該干的，
不是變戲法給自己開膛破肚表清白！是睜開你的天眼，
把那些背后使壞水、栽贓陷害的臭蟲爛蝦揪出來！是把這世道的不公，像切爛菜幫子一樣，
剁碎了喂狗！”****“我徐三刀！行得正，坐得直！我的清白，不用神仙賭命來證！
用我手里的刀，用街坊鄰居的眼睛，用這朗朗乾坤來證！”**她猛地轉(zhuǎn)身，
刀尖直指巷子另一頭氣派堂皇的“醉仙樓”，怒吼如雷：“‘醉仙樓’的孫扒皮！
你買通地痞栽贓陷害，當(dāng)老娘是瞎的嗎？！街坊們！你們誰家沒受過徐記一碗熱湯面？
誰沒吃過我徐三刀賒的米？今天，你們是信這栽贓的瘟豬，
還是信我這個(gè)給你們煮了十年飯的人？！”死寂。隨即，人群中爆發(fā)出更響亮的怒吼！
“信三刀！”“孫扒皮黑心肝！”“揪出孫扒皮！”憤怒的人群如同決堤的洪水，
涌向醉仙樓。真相，在洶涌的民憤下，比雪還快地大白于天下。4 灶火暖人間風(fēng)波過后，
徐記重新開張。招牌還是歪的，桌子腿還是用磚頭墊著。張小年默默地修好了被砸爛的灶臺(tái)，
一磚一瓦，抹得格外仔細(xì)。徐三刀抱著一摞剛洗好的碗進(jìn)來，看著張小年被柴灰抹黑的臉，
把碗重重往案板上一放：“杵著當(dāng)灶神爺泥胎呢？火！火小了！面還下不下？
想餓死你的新東家？”張小年抬頭，看著徐三刀依舊兇巴巴卻掩不住疲憊的臉，
忽然咧嘴笑了。他走到墻角，拿起那塊象征灶君神位的褪色木牌，沒有半分留戀，
順手就丟進(jìn)了剛剛?cè)计鸬脑钐爬??；鹧妗昂簟钡匾宦暩Z起，將那木牌吞噬，只余一縷青煙。
火光跳躍，映著兩張沾著煙火氣的臉，暖融融的。
張小年系上徐三刀扔過來的、沾著油星的粗布圍裙，蹲下身，
熟練地往灶膛里添了根柴：“老板娘，還招長工嗎？管飯就成?！毙烊栋衙鎴F(tuán)摔得啪啪響，
頭也不抬：“月錢沒有，剩飯管飽。再摔一個(gè)碗，扣你下輩子的工錢！”窗外，
瓦子巷的炊煙次第升起。朱老饕吸溜著新出鍋的“爛糊三鮮面”，
搖頭晃腦地哼著不成調(diào)的曲兒：“神仙打雜廚娘吼，煙火人間…第一樓喲！”灶膛里的火，
燒得正旺。張小年守著那火光，覺得比凌霄殿的云霞，暖上千百倍。
5 神仙也怕算盤響徐記食肆重新掛上那歪歪扭扭的招牌，門板一卸，
煙火氣便迫不及待地鉆了出來。張小年系著那條油漬麻花的粗布圍裙，
已然混成了半個(gè)“瓦子巷土著”。刷碗依舊偶爾“哐當(dāng)”交響，切菜也還是大小不一，
但至少生火添柴，能把灶膛燒得暖烘烘，旺而不焦了。生意竟比出事前還好了幾分。
許是那場“神仙剖腹”的戲碼太過驚世駭俗，
又或是徐三刀那番“剁爛世道不公”的怒吼著實(shí)解氣，街坊們看徐記的眼神多了點(diǎn)好奇，
也多了點(diǎn)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朱老饕更是逢人便吹噓自己“慧眼識(shí)英雄”，
早看出徐記不凡，是張小年堅(jiān)定的“仙粉”。“張小年！發(fā)什么仙呆？沒看見醋瓶子空了？
” 徐三刀一嗓子把正對(duì)著灶火出神的張小年吼回魂，“去巷口張記雜貨鋪打半斤醋！記著！
要最便宜的黑醋！敢買貴了，差價(jià)從你下輩子工錢里扣！”張小年認(rèn)命地拎起空醋瓶。
當(dāng)了幾個(gè)月“脆皮神仙”，別的沒學(xué)會(huì)，算賬的本事倒是被徐三刀逼出來了。
一個(gè)銅板恨不得掰成八瓣花，買根蔥都得貨比三家。雜貨鋪張老板是個(gè)精瘦老頭，瞇縫眼，
算盤珠子撥得噼啪響。見張小年進(jìn)來，笑得見牙不見眼：“喲！張…張神仙！
您老親自來打醋？小店蓬蓽生輝?。⌒碌降年惸晗愦?，給您來點(diǎn)？”“不必，
” 張小年面無表情，把瓶子往柜臺(tái)一放，“最便宜的黑醋，半斤?！睆埨习逍θ菀唤?，
訕訕道：“黑醋…黑醋傷胃啊，您老這神仙身子…”“老板娘等著下鍋。
” 張小年言簡意賅，掏出幾個(gè)磨得發(fā)亮的銅錢，不多不少，正好是徐三刀交代的數(shù)目。
張老板撇撇嘴，嘀咕著“神仙也摳門”，麻利地灌了醋。張小年拎著瓶子轉(zhuǎn)身就走，
剛到門口，差點(diǎn)撞上個(gè)人。來人一身簇新綢衫，挺著個(gè)油光水滑的肚子，手里搖著把折扇，
正是“醉仙樓”的孫掌柜！他身后跟著兩個(gè)點(diǎn)頭哈腰的伙計(jì)，抬著個(gè)沉甸甸的麻袋。“哎喲，
這不是徐記的…張神仙嘛？” 孫掌柜皮笑肉不笑，折扇“唰”地一收，攔住張小年去路，
眼神像打量案板上的肉，“稀客稀客！怎么著？徐記揭不開鍋了，神仙也得親自跑腿打醋？
”張小年皺了皺眉，不欲糾纏，側(cè)身想走。孫掌柜卻一步堵住，扇子指向伙計(jì)抬的麻袋，
聲音拔高，故意讓鋪?zhàn)永锿獾娜硕悸犚姡骸扒魄?！上等關(guān)外新米！顆顆飽滿，晶瑩如玉！
醉仙樓專供！徐記那點(diǎn)糙米碎糠，喂雞都嫌拉嗓子吧？張神仙，要不要?jiǎng)蚰泓c(diǎn)？
看在神仙面上，算你便宜點(diǎn)？”這話夾槍帶棒，滿是譏諷。
鋪?zhàn)永飵讉€(gè)挑東西的街坊都看了過來。張小年攥緊了醋瓶子，指尖發(fā)白。他深吸一口氣，
努力壓下那股屬于灶君的傲氣，學(xué)著徐三刀對(duì)付無賴時(shí)的語氣，平平道：“不必。徐記的米，
喂人，不喂雞。孫掌柜的好米，留著自用吧。” 說完，他繞過孫掌柜，徑直離開，
留下身后一陣壓抑的哄笑和孫掌柜鐵青的臉?；氐叫煊洠?/p>
徐三刀正利落地切著一堆發(fā)蔫的白菜幫子，頭也不抬：“醋呢？磨蹭得夠久，面都坨了！
”張小年默默遞上醋瓶，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遇到孫掌柜的事說了。徐三刀切菜的刀一頓，
隨即“哚哚哚”剁得更狠了，菜刀在砧板上砸出火星子：“呸！臭蟲拱完屎還不忘顯擺！
他那米？摻了沙子還是發(fā)了霉，鬼知道！少搭理那身膘肉，干活！”她嘴上罵得狠，
手下卻不停。那蔫白菜幫子在她刀下變成了粗細(xì)均勻的銀絲。大鍋燒熱，
薄薄一層油滑過鍋底，抓一把切碎的干辣椒和花椒粒扔進(jìn)去，“刺啦”一聲爆香！
接著是白菜絲入鍋，猛火爆炒！醋瓶子一揚(yáng)，小半股帶著沖勁的黑醋淋下，
激發(fā)出更猛烈的酸香！最后撒上一小撮鹽，手腕一抖，顛勺出鍋！
一盤油亮亮、酸辣嗆鼻、熱氣騰騰的“醋溜銀絲”就擺在了案頭?！般吨陕?？端出去！
三號(hào)桌！” 徐三刀一嗓子吼醒看呆的張小年。朱老饕早已等不及，筷子如飛，
夾起一大撮塞進(jìn)嘴里，燙得直哈氣，眼淚鼻涕齊流，卻還含糊不清地叫好：“好！夠勁兒！
酸得開竅，辣得冒汗！三刀，你這蔫白菜，愣是讓你炒出了龍肝味兒！
”張小年看著那盤其貌不揚(yáng)、用料低廉的菜，再看看朱老饕那副滿足的樣子，
又想起孫掌柜抬著的、光鮮亮麗的“關(guān)外新米”。他忽然明白了徐三刀那句話——**喂人，
不喂雞。** 真正的“好”，不在皮相，不在金玉其外，而在這嗆人的煙火氣里，
在這暖人心窩的實(shí)在中。6 殘羹煉真味，神仙學(xué)“偷”師孫掌柜的挑釁像塊石頭砸進(jìn)水里，
漣漪過后，瓦子巷的日子照舊。徐三刀的罵聲依舊是徐記的背景音，
張小年也漸漸從“脆皮神仙”進(jìn)化成了“結(jié)實(shí)雜役”。他發(fā)現(xiàn)自己殘留的那點(diǎn)“辨味”本事，
在徐三刀這里竟意外好用。這天傍晚，食客散盡，只剩些殘羹冷炙。
徐三刀看著角落里一小盆客人沒動(dòng)幾筷子的、油汪汪的剩菜湯，
眉頭擰成了疙瘩：“可惜了這油花兒…”張小年正收拾桌子，鼻翼微動(dòng)，
鬼使神差地開口：“這湯…油雖厚，但底子是老母雞吊的高湯，混了燉肉的鹵汁，撇去浮油，
濾凈渣子，加些蘿卜塊小火慢煨…或許能成?！毙烊缎毖劭此骸皢?？
神仙還會(huì)變廢為寶了？”張小年臉一紅：“…以前在天庭，見過御廚處理邊角料。
”徐三刀哼了一聲，卻沒反對(duì)。她麻利地撇去浮油，將剩湯倒入小砂鍋，
又抓了半根去皮的白蘿卜，切成滾刀塊丟進(jìn)去。張小年默默蹲到小爐子前，
小心地控制著火苗，讓那砂鍋里的湯汁保持將沸未沸的狀態(tài)，咕嘟咕嘟地小滾著。
徐三刀忙別的去了。張小年守著那鍋湯，看著蘿卜塊在微黃的湯里慢慢變得透明、軟糯，
吸飽了湯汁。一股奇異的、融合了肉香、鹵香和蘿卜清甜的香氣，絲絲縷縷地飄散出來，
越來越濃。這香氣不霸道，卻異常勾人，帶著一種家常的熨帖。不知過了多久，
徐三刀忙完過來，揭開砂鍋蓋。熱氣撲面，只見湯色清亮了許多，油花幾乎不見，
蘿卜塊晶瑩剔透，沉浮在湯中，濃郁的香氣直往人鼻子里鉆。她舀起一小勺，吹了吹，
抿了一口。張小年緊張地看著她。徐三刀沒說話，又喝了一口，然后，默默拿過兩個(gè)粗瓷碗，
盛了滿滿兩碗。一碗塞給張小年，一碗自己捧著。兩人就蹲在廚房的小板凳邊，
就著昏黃的油燈，吸溜吸溜地喝了起來。蘿卜入口即化，清甜中飽含著肉湯的醇厚，
湯水滑過喉嚨，暖意直達(dá)四肢百骸。沒有山珍海味的驚艷，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和踏實(shí)。
“嗯…” 徐三刀幾口喝完，把碗一放，抹了抹嘴，眼神瞟向別處，“…還行吧。
明天買蘿卜的錢，從你工錢里扣?！睆埿∧昱踔胀?，看著碗底殘留的一點(diǎn)湯汁，
心里卻暖洋洋的，比喝了瓊漿玉液還舒坦。他看著徐三刀在灶臺(tái)前忙碌的背影，忽然覺得，
這人間煙火的滋味，或許比那高高在上的天庭，更值得守護(hù)。他開始真正像個(gè)學(xué)徒一樣，
偷偷觀察徐三刀的每一個(gè)動(dòng)作——她如何用最少的油爆香，如何掌握那稍縱即逝的“鍋氣”，
如何用粗鹽和廉價(jià)的香料調(diào)出最熨帖的味道。神仙的“辨味”是天賦，而這凡間的“手藝”，
才是真本事。7 叫花鼠？金不換！食肆角落里，
小乞丐阿毛正眼巴巴地看著朱老饕吸溜面條。這孩子被徐三刀收留后，成了半個(gè)跑堂，
洗碗掃地勤快得很，就是飯量驚人。徐三刀看著空了大半的面口袋，眉頭又皺了起來。
米面價(jià)格見風(fēng)漲，孫掌柜那幫人哄抬物價(jià)，徐記的日子又緊巴了。
“老板娘…” 張小年看著阿毛渴望的眼神，猶豫著開口，“我…我見巷子后頭荒地里，
有…有田鼠洞。” 他聲音越說越小，這實(shí)在不像神仙該干的事?！疤锸?？
” 徐三刀眼睛卻一亮，“肥不肥？”張小年一愣，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挺壯實(shí)。”“成！
” 徐三刀一拍大腿，“阿毛！去！帶上你那彈弓，再叫上東頭二狗子！摸它一窩肥的回來！
張小年，你去挖點(diǎn)干凈的黃泥！要黏的！”張小年徹底懵了。朱老饕也停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