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廄的惡臭仿佛有了實質(zhì)，黏在李虎的皮膚上，鉆進(jìn)他的每一個毛孔，讓他覺得自己也成了這堆腐爛草料和馬糞的一部分。
他蜷縮在最潮濕的角落，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遠(yuǎn)處火頭軍營地的方向。那里的燈火和隱約傳來的笑聲，像一把鈍刀，反復(fù)割著他的神經(jīng)。
百戶，曾經(jīng)的百戶。
如今，他連個大頭兵都不如。
而這一切，都拜那個該死的胖子所賜！
恨意像毒蟲，啃噬著他的理智。
就在他快要被這股怨毒逼瘋時，一個陰影，悄無聲息地籠罩了他。
李虎猛地回頭，眼中兇光一閃。
一個身穿管家服飾，面容陰沉的中年人，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后，手里提著一個食盒，臉上掛著一絲令人不舒服的笑意。
“李百戶，餓了吧？”那人聲音沙啞，在寂靜的馬廄里格外刺耳。
李虎沒說話，只是警惕地盯著這個不速之客。此人氣息沉穩(wěn)，腳步無聲，絕非普通下人。
管家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將食盒打開。
一股濃郁的燒雞香味，瞬間沖散了馬廄的惡臭，野蠻地鉆進(jìn)李虎的鼻腔。
他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叫了一聲。
“一個靠著父輩余蔭，在伙房里投機取巧的胖子，如今成了大帥跟前的紅人。”管家慢條斯理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刀，精準(zhǔn)地戳在李虎的痛處，“而你，一個在戰(zhàn)場上真刀真槍拼殺出來的百戶，卻淪落到與牲畜為伍。李百戶，你甘心嗎？”
李虎的呼吸瞬間粗重，雙拳攥緊，指節(jié)發(fā)出“咯咯”的聲響。
甘心？他怎么可能甘心！
管家看著他眼中燃燒的火焰，嘴角的笑意更深。他將一只油光锃亮、香氣四溢的燒雞從食盒里拿出，又取出一封用火漆封死的信，放在燒雞旁邊。
那火漆的印記，是一只猙獰的狼頭。
“我只需要你，趁著夜色，將這封信送到三十里外的烽火臺。”管家將食盒推到李虎面前，“那里，有‘北邊的朋友’在等你?！?/p>
李虎的瞳孔猛地一縮！
北邊的朋友？
元狗！
這兩個字像一道驚雷，在他腦中炸響。他雖然恨范統(tǒng)入骨，可他終究是大明的軍官，勾結(jié)元軍，那是叛國！是誅九族的死罪！
他的手在顫抖，腦海中，曾經(jīng)身披甲胄，在陣前接受封賞的榮耀，與如今身處馬廄，被惡臭和屈辱包圍的畫面，瘋狂地交織、碰撞。
“你……”他喉嚨干澀，半晌才擠出一個字。
“事成之后，”管家仿佛看穿了他的內(nèi)心，拋出了最后的籌碼，“范統(tǒng)必死無疑。他那個總旗的位置，還有……一個千戶的前程，都是你的?！?/p>
千戶！
李虎的呼吸停滯了。
管家俯下身，湊到他耳邊，聲音壓得更低，如同惡魔的低語：“而且，你不是叛國。你只是在幫朝中的大人物，清除一個軍中‘奸佞’?！?/p>
清除……奸佞？
這四個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李虎心中所有仇恨的閘門。
是?。∧莻€胖子，不就是個奸佞嗎？他蠱惑大帥，動搖軍心，他才是大明的蛀蟲！我殺了他，是為國除害！
這念頭一旦升起，便再也無法遏制。
李虎猛地抬頭，眼中血絲密布，那份掙扎和猶豫被徹底的瘋狂所取代。他一把抓過那封信，死死揣進(jìn)懷里，又抓起那只燒雞，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干！”他咬牙切齒地說道，聲音嘶啞，仿佛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管家笑了，笑容陰冷而滿意。他看著李虎狼吞虎咽地撕扯著燒雞，仿佛在欣賞一頭野獸墮入陷阱的模樣，隨后，身形一晃，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馬廄的陰影之中。
……
另一邊，范統(tǒng)的帳篷里。
他正對著那兩瓶散發(fā)著詭異紅光的藥劑發(fā)愁。
自己用掉一瓶后，感覺身體素質(zhì)至少翻了一倍，要是能把手下那幫伙夫也武裝起來……
“系統(tǒng)，這玩意兒能稀釋了用嗎？兌點水，搞個十全大補湯什么的?！彼谀X中問道。
【吧唧吧唧……嗝！】系統(tǒng)打了個滿足的飽嗝，懶洋洋地回答：【能是能，不過效果肯定沒整瓶的好，起效也慢點。哦對了，還有個小小的副作用?！?/p>
“什么副作用？”范統(tǒng)心里一緊。
【也沒啥，就是會形成血脈聯(lián)系。簡單說，喝了你給的藥劑，天然的對你親近，對你產(chǎn)生好感不會背叛。畢竟這系統(tǒng)原版設(shè)計，總不能培養(yǎng)出一堆白眼狼吧？】
范統(tǒng)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這他娘的哪里是副作用，這簡直是VIP專屬大禮包?。?/p>
他一拍大腿，二話不說，立刻把寶年豐叫了過來。
“頭兒，您找我？”寶年豐一臉崇拜地看著范統(tǒng)。
“去，把咱們伙房里，平日里干活最賣力、人最老實的那幾個，都給我叫來。”范統(tǒng)壓低了聲音，臉上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
很快，包括寶年豐在內(nèi)，七八個平日里任勞任怨，但瘦得跟猴精一樣的伙夫，都局促不安地站在了范統(tǒng)面前。
“頭兒，您……您這是？”一個伙夫小聲問道。
“看你們一個個瘦得皮包骨頭，我這個當(dāng)頭的，心里過意不去?！狈督y(tǒng)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大水囊，一臉痛心疾首，“這是我托關(guān)系搞來的獨門秘方，大補之物！今天，就給你們好好補補！”
他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將一瓶“食人魔血脈藥劑”倒進(jìn)水囊里，晃了晃，然后給每人倒了一碗。
那水無色無味，跟平時喝的沒什么兩樣。伙夫們雖然將信將疑，但出于對范統(tǒng)的信任，還是一飲而盡。
“行了，都回去歇著吧，明天還得早起干活?！狈督y(tǒng)揮了揮手，把眾人打發(fā)走。
接下來的幾天，伙房里發(fā)生了一些奇妙的變化。
寶年豐和那幾個喝了“補藥”的伙夫，飯量肉眼可見地暴漲，一個個跟餓死鬼投胎似的，一頓能吃過去三天的量。
更詭異的是，他們非但沒有吃壞肚子，反而精神頭越來越足。
僅僅五天時間，這幾個人就像吹氣球一樣，迅速“壯”了起來。但那種壯，和范統(tǒng)之前那種虛浮的肥肉完全不同，是肩膀變寬了，胸膛變厚了，胳膊上鼓起了結(jié)實的肌肉塊。
原本瘦弱的寶年豐，現(xiàn)在看上去虎背熊腰，昨天搬一袋米，不小心手滑了，情急之下一拳砸在旁邊的木樁上，竟把那碗口粗的木樁砸出了一個拳印。
他們看范統(tǒng)的眼神，也變得愈發(fā)敬畏和狂熱，仿佛在看一尊行走的神明。
范統(tǒng)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樂開了花。一支能打能扛，還絕對忠誠的重裝火頭軍，正在悄然成型。
這天夜里，范統(tǒng)被一陣尿意憋醒，他打著哈欠走出帳篷，準(zhǔn)備去角落解決一下。
就在他路過馬廄時，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見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從馬廄的后墻翻了出去，動作敏捷，完全不像個普通的馬夫。
那黑影的身形……怎么看著有點眼熟？
是李虎！
范統(tǒng)的睡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三更半夜的，他不老老實實刷馬糞，跑出去干什么？而且，他去的方向，是營地外圍！
一種強烈的不安，涌上范統(tǒng)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