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學(xué)課的催眠曲還在繼續(xù)，周一七的筆尖在草稿紙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困字。
講臺上的老師推了推眼鏡，聲音平穩(wěn)得像老式座鐘的擺錘：“所以這個二次函數(shù)的對稱軸，應(yīng)該是x等于負的二a分之b……”
她偷偷往后瞥了一眼。
易九正低頭寫筆記，側(cè)臉的線條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很輕，像春蠶在啃桑葉。他的筆記本是黑色的，字跡清雋有力，連公式都寫得整整齊齊，比她畫的小人還好看。
“又偷看？”林漾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壓低聲音，“再看眼珠子都要粘人家身上了?！?/p>
周一七的臉頰“騰”地一下紅了，慌忙轉(zhuǎn)回頭，假裝認真看黑板，心里卻在嘀咕：明明是他的筆記太好看了，忍不住想多看兩眼嘛。
上周的數(shù)學(xué)小測，她又掛了。
班主任找她談話時，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周一七，你再這樣下去，別說本科了，?？贫紤遥∫拙艛?shù)學(xué)好，你多向他請教請教，筆記借來看也行啊?！?/p>
她當時硬著頭皮答應(yīng)了，可真要開口借筆記，又覺得不好意思。
畢竟……那是易九的筆記啊。
上面會不會有他寫的小秘密？比如……偶爾走神時畫的小圖案？
正胡思亂想，下課鈴響了。
老師剛走出教室，林漾就抓起畫板：“我去畫室了，江熠那混蛋要是敢再搗亂，我就把他的球鞋涂成粉色！”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敝芤黄邠]揮手，看著她風風火火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這倆人，每天不吵一架好像就渾身不自在，偏偏又總能湊到一起，真是搞不懂。
她轉(zhuǎn)頭看向后排，易九正收拾東西，好像要去打水。
機會來了！
周一七深吸一口氣，攥了攥拳頭，鼓起勇氣走過去：“易九，那個……”
易九抬起頭，眼神里帶著點疑惑：“怎么了？”
他的睫毛很長，逆光看過去，像兩把小扇子，輕輕扇在她的心尖上。
周一七的心跳瞬間亂了節(jié)奏，剛才打好的腹稿全忘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想借你的數(shù)學(xué)筆記看看……就、就上周的，我好多地方?jīng)]聽懂?！?/p>
說完，她緊張地盯著自己的鞋尖，手指摳著衣角，生怕聽到“不借”兩個字。
空氣安靜了兩秒。
“可以啊?！币拙诺穆曇艉軠睾停牪怀鼋z毫不情愿，“我放桌肚里了，你自己拿吧?！?/p>
周一七猛地抬起頭，眼睛亮得像星星：“真的？謝謝你！”
“不客氣?！币拙判α诵?，拿起水杯，“我去打水，你慢慢看?！?/p>
“嗯！”
看著易九走出教室的背影，周一七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她小心翼翼地從易九的桌肚里拿出筆記本，黑色的封面上印著簡單的幾何圖案，邊角很整齊，看得出來主人很愛惜。
她翻開筆記本，一股淡淡的墨水味撲面而來，還夾雜著點陽光的氣息，很好聞。
里面的內(nèi)容比她想象的還要詳細，不僅有公式推導(dǎo)，還有易錯點標注，甚至連老師隨口提的解題小技巧都記下來了。
翻到上周的內(nèi)容時，她的目光頓住了。
在一頁筆記的右下角，有個小小的涂鴉——是一只簡筆畫的小貓，正踮著腳夠桌子上的魚干，旁邊還寫著兩個小字：七七。
周一七的心臟“砰砰”直跳，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這個小貓……跟她之前畫給他的那只很像！
而且……他寫的是“七七”。
他居然記得她的小名？
她把筆記本貼在胸口，感受著薄薄的紙頁下自己狂跳的心跳，臉頰燙得能煎雞蛋。
原來，他看她畫的小貓時，不是敷衍地笑笑，而是真的記住了。
易九打水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周一七抱著他的筆記本，臉頰通紅，嘴角咧得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偷到了糖的小孩。
他的耳尖莫名有點發(fā)燙，輕咳了一聲：“看懂了嗎？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
周一七猛地回過神，慌忙把筆記本抱在懷里，像抱著什么稀世珍寶：“看懂了看懂了！你的筆記寫得超清楚，比老師講的還明白！”
她抬起頭，眼睛彎成了月牙，里面盛著細碎的光：“易九，你真是太厲害了！”
被她這么直白地夸獎，易九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撓了撓頭：“還好吧，你要是喜歡，以后都可以借去看?！?/p>
“真的可以嗎？”周一七的眼睛更亮了。
“嗯。”易九點點頭，看著她懷里的筆記本，補充道，“里面……要是有什么奇怪的東西，你就當沒看見。”
他說的，應(yīng)該是那個小貓涂鴉吧？
周一七心里甜滋滋的，故意逗他：“奇怪的東西？比如……你偷偷畫的小貓咪？”
易九的耳尖瞬間紅了，眼神有點閃躲，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你、你看到了？”
“看到了呀，”周一七笑得像只偷腥的貓，故意湊近了點，壓低聲音，“畫得很可愛，比我畫的還像。”
易九的臉頰也開始發(fā)燙，沒說話，轉(zhuǎn)身快步走回座位，假裝看書，耳根卻紅得快要滴血。
看著他略顯狼狽的背影，周一七笑得更開心了。
原來，這么厲害的易九，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啊。
她抱著筆記本回到座位，小心翼翼地翻開，手指輕輕拂過那個小貓涂鴉，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
這個筆記本，她一定要好好保管，看完了還要親手還給她，順便……畫個更可愛的小貓作為回禮。
下午的自習(xí)課，陽光很好。
透過窗戶灑進來，落在課桌上，暖洋洋的。
周一七趴在桌上，借著看筆記的名義，偷偷在旁邊畫小人。
畫的是她和易九。
Q版的她，正踮著腳給Q版的易九遞筆記，易九的耳朵紅紅的，手里拿著一杯水，看起來有點害羞。
畫完，她滿意地笑了笑，把畫紙撕下來，疊成小方塊，趁易九不注意，塞進了他的筆記本里。
就當是……借筆記的謝禮啦。
做完這一切，她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既緊張又期待。
他看到這幅畫，會是什么反應(yīng)呢？
會不會覺得她很幼稚？
正糾結(jié)著，她忽然發(fā)現(xiàn)易九望著窗外，眼神有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窗外的天空很藍，飄著幾朵白云，形狀像棉花糖，懶洋洋地掛在天上。
“你看那朵云，像不像棉花糖？”周一七忍不住開口，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那朵云。
易九轉(zhuǎn)過頭，眼神里帶著點驚訝，隨即笑了笑：“有點像?！?/p>
他頓了頓，指著另一朵云：“那朵像不像小狗？”
周一七仔細看了看，還真有點像：“像！還是只吐著舌頭的小狗！”
“嗯，”易九的嘴角彎著，眼神很柔和，“小時候我爸帶我去公園，我總說云是天上的小動物變的，他就會陪我一起看，猜它們是什么動物?！?/p>
提到父親時，他的語氣里帶著點懷念，眼神也變得柔軟了許多。
周一七第一次聽到他說家里的事，心里有點好奇，又有點心疼。
他很少提家人，偶爾說起，也大多是關(guān)于他媽媽的，語氣里總是帶著點無奈。
原來，他也有這么溫柔的回憶啊。
“你爸爸一定很疼你吧？”她小聲問。
“嗯，”易九點點頭，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他很忙，經(jīng)常不在家，但每次回來，都會給我?guī)ФY物，陪我看云?！?/p>
“真好?！敝芤黄叩难劬α辆ЬУ模拔野謰屢蚕矚g陪我看云，我媽總說，云飄到哪里，就把好運帶到哪里?！?/p>
易九看著她，眼神很溫柔：“那今天這朵棉花糖云，應(yīng)該會把好運分給我們?！?/p>
“嗯！”周一七用力點頭，“希望我們下次考試都能考個好成績！”
易九笑了：“好?！?/p>
兩人并肩趴在窗臺上，一起看天上的云。
棉花糖云慢慢飄遠了，小狗云也漸漸變形，變成了一只展翅的小鳥。
陽光落在他們身上，暖洋洋的，帶著點甜甜的味道。
教室里很安靜，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
誰都沒有說話，但氣氛卻很融洽，像這午后的陽光一樣，溫柔又美好。
周一七偷偷看了一眼易九的側(cè)臉，他的睫毛很長，在陽光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嘴角微微揚著，看起來很放松。
她忽然覺得，就這樣一起看云，什么都不說，也很好。
放學(xué)的時候，周一七把筆記本還給易九，心里有點舍不得。
“謝謝你的筆記，我都看懂了。”她的臉頰有點紅，“里面的小貓很可愛。”
易九接過筆記本，手指碰到了她的指尖，兩人像觸電似的縮了回去。
他的耳尖又紅了，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走到校門口，周一七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拿出一顆棉花糖，遞給易九：“給你?！?/p>
是粉色的，上面撒著亮晶晶的糖粒，像天上的云。
“今天看云的時候，我就想，要是能吃棉花糖就好了，剛好路過小賣部，就買了兩個?！彼悬c不好意思地說，“就當是……謝禮?！?/p>
易九愣了一下，接過棉花糖，指尖碰到了她的，又是一陣發(fā)燙。
“謝謝?！彼穆曇粲悬c啞。
“不客氣?！敝芤黄咝Φ孟耦w棉花糖，“那我走啦，明天見?！?/p>
“明天見?！?/p>
看著她蹦蹦跳跳跑遠的背影，易九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棉花糖，又想起筆記本里那幅Q版小人畫，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
他剝開糖紙，咬了一口。
甜甜的，帶著點草莓味，像今天的陽光，也像……周一七的笑容。
他拿出筆記本，翻到夾著畫紙的那一頁，看著上面踮腳遞筆記的小人，還有旁邊紅著臉的自己，心里軟得一塌糊涂。
這個女生，好像總能輕易地讓他心跳加速，讓他覺得……原來枯燥的高中生活，也可以這么甜。
他把畫紙小心翼翼地夾回筆記本里，像藏了個珍貴的秘密。
天上的云還在慢慢飄著，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易九舔了舔嘴角的糖粒，心里默默地想：
明天見，周一七。每一天都想見你。
希望明天的云，也像棉花糖一樣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