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餛飩攤冒著白汽,齊悅縮在塑料凳上搓手,想想昨天的事情,還驚魂未定。煤爐上燉著的老母雞湯咕嘟作響,案板底下壓著半張《晨報》,頭條照片里趙明的警服照被打上黑框。
"要香菜不?"攤主老胡舀著餛飩,圍裙上沾著蝦殼,"今早碼頭撈的活蝦,你看這須子還蹦跶呢。"
齊悅攪著湯勺,突然發(fā)現(xiàn)碗底沉著個防水袋。老胡剁蝦仁的節(jié)奏變成三快兩慢——是當年罷工時的警戒暗號。她佯裝擦嘴取出袋子,里面是張貨運單:明日卯時,三號碼頭,集裝箱編號HT-07,收貨方劍橋生物。
突然斜對面修車攤亮起電焊火花,藍光里晃過個戴絨線帽的身影。那人蹲在摩托車旁,扳手敲擊車架的頻率竟與馬科長生前敲擊灌裝機的節(jié)奏一致。
"姑娘要辣油不?"老胡突然提高嗓門。齊悅抬頭,見兩個穿貂皮的男人晃進攤子,領(lǐng)頭的脖子上有道新鮮抓痕——是沉船礁逃走的紋身男。
她抓起辣油瓶猛的潑向煤爐,火焰"轟"地躥起半人高。老胡掀翻案板,面粉混著蝦皮漫天飛舞。齊悅趁機鉆進貨柜車底,冰涼的地面凍得牙齒打顫。
"往左滾!"車底突然冒出個腦袋,竟是失蹤多日的夜班保安大劉。他滿身機油味,手里攥著把車鑰匙:"開藍色貨柜車沖卡,車頭貼著'喜'字那個。"
齊悅接過車鑰匙,迅速發(fā)動車子,引擎轟鳴中,她瞥見后視鏡里紋身男在追。貨柜車撞開碼頭鐵門時,集裝箱上的喜字被刮掉半邊,露出底下"美姿物流"的噴漆。
HT-07箱門虛掩著,冷氣裹著腥味撲面而來。齊悅的手電光掃過成排的泡沫箱,突然照見箱縫里卡著半截粉紅頭繩——和李夢失蹤那天扎的一模一樣。齊悅正思忖著。
"別動。"周維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手術(shù)刀抵住她后腰,"你倒是會找地方,這箱貨本來要送給張副市長的公子做生日禮物。"
齊悅突然抓住泡沫箱的冰碴按向身后。周維慘叫松手時,她掀開最近的箱蓋,整顆心掉進冰窟——小雨的臉凍得青紫,胸腔敞開著,心口位置塞著團保鮮膜包裹的桂花糖。
警笛聲由遠及近,周維卻笑起來:"你猜帶隊的是誰?"他踢開另一個泡沫箱,露出整排警用對講機,"整個分局都等著分這鍋人肉餛飩呢。"
貨柜門突然被撞開,李夢騎著三輪車沖進來,車斗里燃著熊熊大火。她頭發(fā)燒焦了半邊,手里舉著擴音喇叭:"著火了!危化品泄漏!"
碼頭瞬間大亂。周維撲向冷藏箱搶救"貨物"時,齊悅拽著李夢跳海。咸澀的海水灌進鼻腔,她們在浮油與垃圾間潛游,身后傳來集裝箱爆炸的悶響。
爬上岸時已是漁村曬場,咸魚干在月光下像吊死的鬼影。李夢從內(nèi)衣里掏出個玻璃瓶:"在周維辦公室摸的。"瓶里泡著顆心臟,標簽寫著"齊悅,AB型Rh陰性"。
曬場小屋突然亮燈,穿膠鞋的老漁民推門出來。齊悅剛要躲,老人卻舉起煤油燈:"馬科長救過俺閨女。"他踢開墻角漁網(wǎng),露出地道入口,"下面通罐頭廠冷庫。"兩個人疾跑鉆進地道,地道里堆著發(fā)霉的魚飼料,李夢突然拽住齊悅:"你聽!"頭頂傳來流水線聲,伴著熟悉的灌裝機節(jié)奏——是美姿廠夜間停產(chǎn)檢修時才會有的空轉(zhuǎn)聲。
撬開通風(fēng)口,駭人景象撞進眼簾:流水線上傳送的不是粉底液,而是一袋袋冷凍血漿。工人們穿著防護服,正往包裝盒上貼"膠原蛋白面膜"的標簽。
"原來白天產(chǎn)化妝品,晚上產(chǎn)這個..."李夢的指甲掐進齊悅胳膊。監(jiān)控室里閃過穿白大褂的身影,側(cè)臉像極了半年前車禍身亡的前市長。
曬場方向突然傳來狗吠。老漁民沖下來塞給她們兩套工作服:"從腌魚池出去!"池底暗門推開時,成百上千的魚干砸下來,每條魚嘴里都塞著封舉報信。
齊悅在腥臭中摸到個硬物,就著逃生通道的應(yīng)急燈看——是把銹跡斑斑的車鑰匙,齒痕與當年馬科長那輛永久牌自行車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