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饕餮新娘鏡子里的女孩臉色白得像張浸了水的宣紙,唯有眼底偶爾竄過的金紅微光,
泄了我不是凡人的底。今天是我嫁進裴家的日子,身上這套租來的婚紗領(lǐng)口磨得鎖骨生疼,
珍珠紐扣硌著皮膚,線頭扎得后背發(fā)癢,卻遠(yuǎn)不及宴會廳里那些扎人的竊竊私語。
"就是唐家丟在孤兒院那個野種吧?聽說當(dāng)年是被算命的批了 ' 克親 ' 才扔的,
你看她那眼神,冷冷清清的,一點人氣都沒有。""也就她敢嫁裴淵,那血煞纏身的短命鬼,
昨天醫(yī)生還說這月就熬不過去了。唐家這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呢。""貪富貴也得有命享啊,
裴家老宅陰氣重得能擰出水,上回我去送禮,看見走廊里飄著白影子呢,
嚇的我半年不敢踏進去。"我對著鏡子扯了扯嘴角,半顆尖尖的犬齒刺破下唇,
嘗到點鐵銹味的血。他們說得都對,我本就不是什么善茬 —— 饕餮一族向來葷素不忌,
餓極了連自己的影子都能啃兩口,更不是來圖裴家那點家產(chǎn)的。指尖按在胸口,
那里藏著饕餮一族的血脈感應(yīng),三個月前在財經(jīng)新聞上瞥見裴淵照片的瞬間,
整個魂魄都在叫囂著渴望,像沙漠旅人看見綠洲,像餓狼聞到鮮肉,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命定牽引。喜婆端著紅蓋頭進來時,鬢角的金箔花鈿顫巍巍的,
脂粉味混著劣質(zhì)香水味撲面而來。她剛要念叨 "早生貴子" 的吉利話,
窗外突然卷起妖風(fēng),雕花窗欞咯吱作響,掛在墻上的囍字被吹得獵獵作響,
燭火 "噗" 地滅了半堂。十二道黑影順著窗縫鉆進來,
青面獠牙的陰魂在紅綢喜字間飄游,賓客們的尖叫像被踩住尾巴的貓崽子,
穿西裝的男人撞翻了香檳塔,水晶杯碎了一地,穿旗袍的太太們踩著高跟鞋往桌子底下鉆,
連滾帶爬的樣子活像被追的兔子。"正好,餓著呢。" 我慢悠悠卷著婚紗袖口,
指尖浮起幽藍(lán)磷光。近來總覺靈力虧空,
上回在城郊亂葬崗撿的那幾個孤魂野鬼根本不夠塞牙縫,瘦得只剩皮包骨,
這些帶著裴家祖墳氣息的陰魂,瞧著就油光水滑,簡直是送上門的精致點心。
最前頭的陰魂張著血盆大口撲來,腐爛的氣息直沖鼻腔,像是打翻了百年的茅廁。
我偏頭躲過,發(fā)間的珍珠步搖叮當(dāng)作響,指尖精準(zhǔn)點在它眉心。慘叫聲里,
那團黑影化作點點熒光被我吸進掌心,鐵銹味的陰氣在舌尖炸開,竟透著股意外的甘甜,
混著淡淡的檀香 —— 是從裴家祠堂偷溜出來的沒錯,還帶著供桌上的糕點味。"唔,
還帶著裴家老宅的土腥氣。" 我咂咂嘴,余光掃過滿室驚恐的賓客,
他們縮在墻角抖得像篩糠,"看來有人不樂意我過門啊,這見面禮倒是挺實在。
"2 煞氣美味十二道陰魂轉(zhuǎn)瞬間被我串成糖葫蘆,靈力在丹田暖烘烘地翻涌,
比喝了三碗?yún)€舒坦,連骨頭縫都透著勁兒。轉(zhuǎn)身時,正對上裴家主母淬了毒似的眼神,
她腕上的翡翠鐲子都快被捏碎了,指節(jié)泛白。而二樓病房方向,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尖嘯,
那是心電監(jiān)護儀的警報聲,穿透了滿堂混亂,像根針?biāo)频脑M耳朵。
深夜的特護病房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每一下都撞得耳膜嗡嗡響。我坐在裴淵床邊,
月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幅被打碎的水墨畫。
這位名義上的丈夫躺在病床上,白得像尊易碎的玉像,睫毛長而密,像兩把小扇子,
呼吸機規(guī)律的聲響里,皮膚下隱約有暗紅煞氣流轉(zhuǎn),像極了昆侖山下見過的血髓晶,
看得我喉頭直發(fā)癢,唾液腺瘋狂分泌。"長得倒不錯。" 我戳了戳他冰涼的臉頰,
指尖突然被什么東西吸住,麻酥酥的像過電,順著指尖一路竄到心口。低頭看去,
三道黃符纏著他的手腕,朱砂符文正在慢慢褪色,
邊緣卷成焦黑的圈 —— 這是被煞氣反噬的跡象,看來這些符咒早就不管用了。鎮(zhèn)魂符,
看來裴家找過不少道士。可惜啊,他們不知道這血煞對旁人是催命符,
對我卻是大補的瓊漿玉液。就像有人怕蛇蝎,有人偏愛吃蝎酒,饕餮的口味從來如此刁鉆,
越危險的東西越對胃口。舌尖輕輕舔過他的腕骨,那里的皮膚薄得能看見青色血管,
像覆著層薄冰。鎮(zhèn)魂符 "滋啦" 一聲燃起青煙,帶著股燒紙的味道,嗆得我打了個噴嚏。
濃郁的煞氣順著舌尖涌進喉嚨,暖洋洋的像泡在溫泉里,
比上次在鬼市搶來的千年尸氣美味多了,那點尸氣帶著陳腐的霉味,像是放壞了的點心,
哪比得上這鮮活的生命力,帶著點清冽的回甘。"唔……" 病床上的人突然低吟一聲,
喉結(jié)輕輕滾動,像吞咽什么東西。心電監(jiān)護儀瘋狂報警,綠色的波形圖像受驚的蛇般扭曲,
發(fā)出刺耳的尖鳴。我慌忙松嘴,看著他原本青灰的臉頰泛起點點紅暈,連呼吸都平穩(wěn)了些,
胸腔起伏比剛才有力了三分,呼吸機的頻率都慢了半拍。"原來你也挺舒服的。
" 我趴在床邊,指尖描摹他清晰的鎖骨,那里的皮膚下也有淡淡的煞氣流動,
像小溪水似的,"他們說你活不過三個月,可在我眼里,你分明是行走的補品鋪子,
還是特供版的,味道比誰都正。"掌心貼在他心口時,突然摸到個圓潤的硬物。
隔著薄薄的病號服,那東西像顆溫?zé)岬纳徸樱?/p>
順著我的指尖傳來熟悉的悸動 —— 這是饕餮一族命定伴侶才有的印記,傳說在上古時期,
伴侶的心頭會凝結(jié)出這樣的血蓮子,專門滋養(yǎng)兇獸的神魂,就像為我量身定做的補品。
門被推開的聲響嚇了我一跳,裴家二姨太端著湯藥站在門口,銀質(zhì)托盤上的白瓷碗冒著熱氣,
藥味苦得隔著老遠(yuǎn)都能聞見。她目光像刀子刮過我泛紅的指尖,鬢角的珍珠耳墜晃得人眼暈,
假笑著說:"唐小姐,請注意分寸,阿淵還需要靜養(yǎng),可經(jīng)不起折騰。""二姨太來得正好。
" 我直起身,故意舔了舔唇角,嘗到殘留的煞氣甜味,"夫君好像醒了呢,
剛才還動了動手指,您要不要看看?"3 命定之吻她果然臉色大變,端著托盤的手都在抖,
藥汁晃出來濺在托盤上,匆匆放下湯藥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慌亂的聲響,
像被狗追似的。我盯著她的背影冷笑,剛才在喜宴上放陰魂的人,
身上也有這股嗆人的茉莉花香,劣質(zhì)香水味蓋不住陰氣,只是她大概沒想到,
請來的陰魂反倒成了我的開胃菜,還幫我打通了半條經(jīng)脈。病房門被撞開時,
我正趴在裴淵胸口數(shù)他的心跳。金屬門把撞在墻上發(fā)出巨響,震得墻上的相框都掉了下來。
唐家大哥唐硯裹挾著一身寒氣沖進來,白大褂下擺還沾著消毒水味,
身后跟著三個氣勢洶洶的男人 —— 二哥唐墨抱著筆記本電腦,
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冷颼颼的,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三哥唐楓叼著棒棒糖,
軍綠色外套上別著個桃木小劍,嘴里還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四哥唐夜最夸張,
手里轉(zhuǎn)著把鋒利的匕首,刀光在病房里晃來晃去,看得人心驚肉跳。"小水!
" 唐硯一把將我拽起來,眉頭擰成疙瘩,指腹擦過我眼下的青黑,
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那塊肉剜下來,"看你眼下這青黑,裴家是不是欺負(fù)你了?
昨晚的陰魂是不是他們放的?告訴大哥,大哥去掀了他們老巢!
""大哥我沒事……" 我被他拽得一個趔趄,手腕都紅了,活像被鐵鉗夾過。"沒事才怪!
" 唐楓把棒棒糖咬得嘎嘣響,掏出個黃銅羅盤,指針瘋狂打轉(zhuǎn),紅針都快指斷了,"靠,
裴淵這小子身上的煞氣怎么濃得化不開?小水你昨晚是不是被陰氣沖了?
我就說不能讓你嫁過來!這破地方比亂葬崗還邪門!"四哥唐夜突然把匕首架在裴淵脖子上,
刀刃離皮膚只有半寸,眼神冷得像冰,語氣卻帶著哄我的意味:"小水,
這短命鬼要是敢對你不好,哥哥們就把他煞氣抽干,給你串成陰魂糖葫蘆玩。
上次你在鬼市念叨的那種,裹著糖漿的,保證甜滋滋。""別別別!
" 我趕緊抱住他的胳膊,生怕他手一抖真把人捅了,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補品,
"他是好人!真的!他的煞氣…… 他的人很好!"話音未落,手腕突然被攥住。
那觸感冰涼又滾燙,像握著塊冰火玉。低頭看去,裴淵不知何時睜了眼,
漆黑的瞳孔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睫毛上還沾著點水汽,像是剛哭過。
"好人?" 他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卻帶著莫名的笑意,氣音拂過我的手背,
麻酥酥的,"剛才是誰說我是補品鋪子?還是特供版的。"我嚇得差點咬掉舌頭,
臉頰 "騰" 地?zé)饋恚癖粷娏伺锜崴?。四個哥哥瞬間把我護在身后,
唐硯的手術(shù)刀已經(jīng)出鞘,寒光閃閃:"你醒了?"裴淵扯掉氧氣管,
塑料管子落在床上發(fā)出輕響。他坐起身時動作還有些僵硬,骨節(jié)分明的手撐著床單,
指節(jié)泛白,像是用了很大力氣:"讓各位擔(dān)心了。" 他目光掠過唐家兄弟,
最終落在我身上,唇角勾出淺淺的弧度,"小水,過來。""你想干什么?
" 唐夜把匕首又往前送了送,刀尖已經(jīng)刺破了病號服,滲出血珠。"我夫人好像臉紅了。
" 裴淵低笑起來,胸腔的起伏帶著淡淡的煞氣,像春日融雪時的氣息,清冽又溫暖,
"是不是該解釋下,為什么你的口水能解我的血煞?剛才那一下,可比吃三年中藥管用多了,
連醫(yī)生都治不好的頑疾,被你一口就舔好了。"裴淵醒了之后,整個裴家都變了天。
醫(yī)生們圍著他的病歷本嘖嘖稱奇,說這是醫(yī)學(xué)奇跡,主任還想把他拉去做研究,
被我一個眼刀嚇得不敢再提。只有我知道,是昨晚不小心喝了他半管煞氣的緣故,
那效果比太上老君的仙丹還靈。他不像傳聞中那么病弱,一周后就能拄著拐杖在花園散步。
陽光透過梧桐葉灑在他身上,金斑在蒼白的臉頰上流動,總讓我想起昆侖山上曬過的血髓晶,
暖融融的很誘人。我總?cè)滩蛔《⒅氖滞罂?,那里的皮膚下,煞氣像流動的紅酒,
看得我直咽口水。"又在想什么?" 他突然轉(zhuǎn)頭,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
拐杖頭在青石板上敲出篤篤聲,像是在敲我的心尖。"沒、沒什么!" 我慌忙移開視線,
耳根發(fā)燙,像被火烤著。這家伙太敏銳了,我才剛想起他煞氣的味道,就被抓了個正著。
指尖摳著連衣裙上的蕾絲花邊,把那點布料都快摳爛了,
腦子里全是昨晚偷偷舔他手背的觸感,那股甜腥味現(xiàn)在想起來還讓舌尖發(fā)麻,
比初戀的味道還讓人難忘。"是在想昨晚舔我手腕的事?" 他步步緊逼,
拐杖 "篤" 地戳在我腳邊,陰影將我完全罩住,像老鷹捉小雞,
"還是在想…… 怎么把我當(dāng)成長期飯票?饕餮都像你這么饞嗎?見了好吃的就挪不動腿。
"我被戳中心事,氣鼓鼓地瞪他,像只炸毛的貓:"你裝了三個月植物人,是不是早就醒了?
故意看我笑話!看我吃癟很開心嗎?"他突然伸手,指尖輕輕拂過我的耳垂,
帶著煞氣特有的微涼,像冰塊滑過皮膚:"從你第一次進病房,我的煞氣就不再反噬。
" 他的指腹帶著溫?zé)岬挠|感,輕輕摩挲著我的耳垂,讓我想起小時候在昆侖山曬的暖陽,
"那天你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校服,站在病房門口手足無措,像只受驚的小獸,眼睛瞪得圓圓的,
可愛得緊。小水,你究竟是誰?"4 祠堂驚魂心臟猛地一跳,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下,
差點從嗓子眼里蹦出來。我看著他眼底坦蕩的信任,那里面映著我的影子,小小的,有點呆。
鬼使神差地說了實話:"我是上古兇獸饕餮,而你……" 指尖點在他心口,
那里的蓮子印記正在發(fā)燙,隔著襯衫都能感覺到,像揣了個小暖爐,"是我命定的伴侶。
"他愣了愣,突然低笑出聲,胸腔的震動透過相觸的指尖傳來,像春日的雷,
悶悶的卻帶著暖意,震得我心頭發(fā)麻:"原來如此。所以我這招陰體質(zhì),
是為了給你提供源源不斷的煞氣?專門給你準(zhǔn)備的零食庫?
""也、也不全是……" 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辯解,臉頰更燙了,卻看見他眼底的縱容,
像看著調(diào)皮的孩子。這個男人根本不像表面那么簡單,他早就看穿了我的小動作,
卻一直在假裝不知,甚至在我吸收煞氣時,悄悄放松身體讓我更方便,
像在給我遞零食的家長。"那很好。" 他突然低頭,在我額頭印下一個輕吻,
帶著煞氣獨有的甜腥氣,混著他身上淡淡的藥香,像種奇特的香水,"以后我的煞氣,
都給你一個人吃。但是小水," 他指尖抬起我的下巴,眼神認(rèn)真得像在立軍令狀,
"不許再偷偷摸摸的,想吃就告訴我,我給你喂,免得你又像只偷腥的貓,被抓包了還臉紅。
"裴家祠堂陰森得像口古井,香燭味里混著淡淡的血腥味,嗆得人鼻子發(fā)酸。
我跟著裴淵來祭祖,踩著青石板路往里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軟綿綿的使不上勁。
四周的空氣冷得像冰,貼著皮膚往骨頭縫里鉆,比三九天的寒風(fēng)還刺骨。
供桌上擺滿了瓜果糕點,都蒙著層灰,像是放了很久,燭火在長明燈里明明滅滅,
把祖宗牌位的影子投在墻上,歪歪扭扭的像在跳舞,看得人心里發(fā)毛。
我的目光被族譜上的標(biāo)記牢牢吸住 —— 泛黃的宣紙上,裴淵的名字旁邊,
畫著個暗紅色的骷髏頭,朱砂像還在往下淌血,看得我胃里一陣翻騰,不是惡心,
是有點興奮,這血煞的味道,隔著老遠(yuǎn)都能聞到。"那是裴家標(biāo)記血煞纏身者的符號。
" 裴淵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祠堂特有的回音,嗡嗡的,"每隔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