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火車進站了。汽笛聲響起，送行的人群開始騷動。
母親哭得更厲害了，一個勁地往我包里塞東西："這是媽給你做的咸菜，這是紅糖，路上要吃好一點..."
父親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干，別給老林家丟臉。"
妹妹更是抱著我不肯放手："哥，我真的舍不得你！"
我輕撫著她的頭發(fā)："記住哥的話，好好讀書，等哥回來給你買最好看的裙子。"
"真的？"
"真的。"
王建軍在一旁看著這一切，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他覺得我是在說大話，一個下鄉(xiāng)知青還想買什么好裙子。
"上車了！"列車員開始催促。
我背起包，跟著張文斌上了火車。透過車窗，我看到母親還在抹眼淚，父親在安慰她，妹妹在拼命揮手。
王建軍也在揮手，但我看出了他眼中的得意。他以為這一次徹底把我踢出了競爭，從此以后我就再也沒有機會威脅到他了。
火車啟動了，緩緩駛出了站臺。
"你好像不太舍得？"張文斌坐在我對面，好奇地問道。
"還好。"我淡淡地說道，"離別是為了更好的重聚。"
"你還真樂觀。"張文斌苦笑道，"我可是被逼無奈才去的，家里已經(jīng)沒辦法再拖了。"
我看了看他，這是個典型的知識分子家庭出身的孩子，戴著厚厚的眼鏡，手白凈得像女孩子一樣，一看就是沒吃過苦的。
"張兄，你是哪個學校畢業(yè)的？"我問道。
"市一中，你呢？"
"市三中。"
張文斌點點頭，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輕視的神色。這讓我對他的印象好了一些，起碼這人沒有那種優(yōu)越感。
火車在鐵軌上飛奔，窗外的景色從城市變成了農(nóng)村，從平原變成了山區(qū)。我們的目的地是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下屬的一個農(nóng)場，那里有建設(shè)兵團第三師十八團。
"聽說那邊冬天特別冷，最低能到零下四十度。"張文斌有些擔心地說道。
"冷點好，能鍛煉人的意志。"我倒是不在乎，前世在那里呆過，知道雖然苦，但也沒有傳說中那么可怕。
"你還真是...特別。"張文斌看著我，"一般人都害怕吃苦，你好像還挺期待的。"
我笑了笑，沒有解釋。這種事情解釋了他也不會明白。
火車上的時間過得很慢，我和張文斌聊了很多。從他的話中，我了解到他的家庭背景：父親是中學老師，母親是醫(yī)生，家境不錯但政治成分有問題。他爺爺解放前是個小地主，這個身份讓全家人都承受了很大壓力。
"其實我也想留在城里，但是沒辦法，家里的成分不好，找工作很難。"張文斌苦笑道，"下鄉(xiāng)至少還能有個響亮的政治表現(xiàn)。"
我點點頭，那個年代確實是這樣。出身不好的人，下鄉(xiāng)知青反而是一個不錯的出路，起碼政治上站得住腳。
"不過話說回來，你家里條件應(yīng)該不錯吧？我看你帶的東西都挺好的。"張文斌指了指我的上海牌手表。
"還行。"我沒有多說，"這些東西在農(nóng)村用得著。"
張文斌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可能以為我是個富家子弟，想去農(nóng)村體驗生活。如果他知道我其實是為了發(fā)財去的，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火車走走停停，經(jīng)過了一天一夜的旅程，終于到達了齊齊哈爾。
下了火車，一股寒意撲面而來。雖然還是十月份，但這里的氣溫已經(jīng)比北京低了很多。
"媽呀，這里好冷??！"張文斌縮著脖子。
我倒是感覺還好，前世在這里呆過，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
車站外面，有幾個穿著軍大衣的人舉著牌子："建設(shè)兵團第三師十八團"。
我們走了過去，一個大胡子中年人看了看我們的介紹信，點點頭："你們就是新來的知青？我是十八團的副團長老王，負責接你們。"
"老王同志，您好！"我們連忙打招呼。
"行了，別那么客氣。"老王大手一揮，"上車吧，還要走兩個小時才能到團部。"
車是一輛解放牌卡車，后面的車廂里已經(jīng)坐了七八個知青，看起來都是新來的。
我和張文斌爬上車廂，找了個位置坐下。其他知青大多數(shù)都是垂頭喪氣的，只有我神情平靜。
卡車顛簸著走在泥濘的鄉(xiāng)村公路上，兩邊是一望無際的黑土地。十月的東北，莊稼已經(jīng)收割完了，留下光禿禿的田野。
"這地方看起來真荒涼啊。"張文斌小聲說道。
"荒涼才有機會。"我意味深長地說道，"如果到處都是繁華的城市，哪里還有我們的用武之地？"
張文斌愣了愣，似乎覺得我這話有些道理，但又說不出哪里對。
車廂里的其他知青聽到我們的對話，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在他們看來，我大概是個腦子有問題的家伙，居然把下鄉(xiāng)當成了什么好事。
讓他們以為我瘋了吧，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們就會明白什么叫做智慧。
前方，遠遠地出現(xiàn)了一排排整齊的平房，那就是我們的目的地——建設(shè)兵團第三師十八團。
我的新生活，即將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