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死后,我繼承了他經(jīng)營不善的“愚公移山深??碧焦尽?。>首次任務(wù),
我們在海底一萬米處發(fā)現(xiàn)一座人形山體。>聲吶顯示山體有生命特征,
巖芯樣本竟含人類DNA。>當潛艇被山體吞噬,我才明白“愚公就是山”的真諦。
>山壁浮現(xiàn)祖父扭曲的臉:“輪到你了?!?--“陳總!陳總您不能這樣!再寬限幾天!
就幾天!”我的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室里撞了個來回,顯得格外尖利又徒勞。
電話那頭只剩下冷酷的忙音,像一把鈍刀子,反復(fù)鋸著我已經(jīng)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窗外,
城市灰蒙蒙的,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就像我此刻的心情。會議室的門“砰”一聲被撞開,
力道之大,門板狠狠砸在墻上,震得天花板的浮灰簌簌往下掉。
財務(wù)老李那張平時還算敦厚的臉,此刻漲成了醬紫色,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仿佛下一秒就要爆開。他身后跟著幾個面色不善、穿著花哨、一看就不是善茬兒的壯漢,
是那些催命鬼一樣的債主派來的。老李手里揮舞著一沓厚厚的、幾乎能當兇器的報表,
紙張嘩啦啦響,像喪鐘?!瓣惿?!錢呢?!”老李的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
帶著一股絕望的煙味,“船塢那邊下了最后通牒!‘海淵號’的維護費再拖,
人家就要扣船抵債了!還有碼頭租金!工人上個月的工資還欠著!今天!
今天要是再看不到錢,我們他媽的就全得去喝西北風!公司就等著被人抬走吧!
”那幾個壯漢沒說話,只是抱著胳膊,堵死了門口,眼神像冰冷的鐵鉤子,
在我身上來回刮擦??諝饽塘?,帶著鐵銹和絕望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管子生疼。
我仿佛能聽到公司這艘破船在巨大的債務(wù)漩渦里,龍骨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下一秒就要徹底解體沉沒。祖父留下的“愚公移山深??碧焦尽?,
曾經(jīng)也是個響當當?shù)拿?,承載著幾代地質(zhì)人的夢想??傻搅宋沂掷铮?/p>
夢想成了最沉重的負擔,壓得我脊梁都快斷了??碧剑?/p>
那是有錢有閑的巨無霸才玩得起的燒錢游戲。我們這種小門小戶,掙扎在溫飽線上,
連“海淵號”這條老掉牙的破船,都快要養(yǎng)不起了。我用力搓了把臉,
想把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憊和無力感搓掉。手心里全是冷汗。
目光掃過會議室角落那個蒙塵的玻璃柜。
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塊拳頭大小、顏色暗沉的深海巖石樣本,旁邊壓著一張發(fā)黃的合同復(fù)印件,
那帶著點老派固執(zhí)的簽名清晰可見——那是我們和“大洋彼岸資源開發(fā)公司”簽下的賣身契。
一筆預(yù)付款,一筆足以暫時堵住門口這群兇神債主嘴巴的錢,
代價是:我們必須按照合同規(guī)定,在三個月內(nèi),
潛入合同坐標點——那片位于西北太平洋、被標注為“萬米深淵”的恐怖海溝,
完成一次指定區(qū)域的海底巖芯鉆探取樣。祖父在咽下最后一口氣前,
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攥著我的手,渾濁的眼睛里像燃著兩簇不祥的幽火,反復(fù)念叨著幾個字,
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山…就是…人…別去…別去…”我當時只當是老人彌留之際的囈語,
是病痛折磨下的神志不清?,F(xiàn)在想來,每一個字都透著徹骨的寒意。他是在警告我?
還是在絕望地訴說一個無人相信的真相?“錢…有!”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
幾乎是從喉嚨里硬擠出來的。我指了指玻璃柜里那張要命的合同,“‘大洋彼岸’的預(yù)付款,
今天下午就能到賬一部分。夠解燃眉之急?!崩侠詈湍菐讉€壯漢的目光齊刷刷射向那張紙,
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暗?,”我吸了口氣,感覺肺部被冰冷的海水填滿,“這筆錢,
是用來確保‘海淵號’能按時出航的。去那個鬼地方,完成合同?!蔽翌D了頓,加重了語氣,
目光掃過堵在門口的人,“船開不了,任務(wù)完不成,尾款拿不到,
大家就真的只能抱著公司招牌一起跳海了。”門口的壯漢們交換了一下眼神,
兇狠的氣勢稍微收斂了一點,但審視的目光依舊冰冷。老李臉上的醬紫色褪去一些,
變成了焦慮的青白,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那地方…真能行?萬米海溝啊陳山,
咱們這破船,還有那些老設(shè)備…”“不行也得行!”我打斷他,斬釘截鐵,
更像是在說服自己,“這是我們最后的機會!清點人手,通知船塢,準備出航!三天后,
‘海淵號’必須離港!”三天后,“海淵號”這條飽經(jīng)風霜的老船,
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姿態(tài),犁開了墨綠色的海水,駛向西北太平洋那片令人聞之色變的深淵。
船上的氣氛沉悶得像一塊吸飽了水的鉛。除了輪機艙永不疲倦的轟鳴,
大部分時間都安靜得可怕。老舊的設(shè)備時不時發(fā)出幾聲意義不明的呻吟或警報,
每次都能讓神經(jīng)本就繃緊的船員們驚跳一下。每個人臉上都寫著兩個字:壓力。
巨大的經(jīng)濟壓力,還有對那片未知深海的、本能的恐懼。
我大部分時間把自己關(guān)在狹小的船長室里,試圖從祖父留下的遺物里找到一絲線索。
那些發(fā)黃的航海日志里充斥著枯燥的經(jīng)緯度、海況記錄和專業(yè)術(shù)語,
偶爾夾雜幾句對惡劣天氣的抱怨。唯一算得上異常的,是日志后期,字跡變得異常潦草狂亂,
仿佛寫字的人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或恐懼。有幾頁甚至被粗暴地撕掉了,
只留下鋸齒狀的殘邊。祖父最后反復(fù)念叨的“山…就是…人…”,像一個解不開的魔咒,
沉甸甸地壓在我心頭。航行了近一個月,
“海淵號”終于抵達了合同上那個精確到小數(shù)點后六位的坐標點。眼前的海域,
平靜得近乎詭異。天空是鉛灰色的,沉重地壓在海面上,海水呈現(xiàn)出一種近乎墨汁般的深藍,
望不到底,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真正的煎熬開始了。
“海淵號”像一片被釘死在墨玉上的枯葉,隨著涌浪無望地起伏。
巨大的“深淵之眼”深潛器被吊車緩緩放入這片死寂的墨藍。我坐在主控艙里,
冰冷的屏幕熒光映在臉上,周圍是各種儀器單調(diào)的嗡鳴和指示燈詭異的閃爍。通訊頻道里,
只有深潛器駕駛員老劉粗重而緊張的呼吸聲,
以及深潛器外殼在萬米水壓下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細微呻吟?!吧疃?,
九千五百米…九千八百米…一萬米!”老劉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嘶啞,
每一個數(shù)字都像重錘砸在心上。主屏幕上,深潛器外部強光燈刺破的絕對黑暗里,
只有一片荒蕪、單調(diào)的灰色沉積物,如同月球表面?!暗诌_預(yù)定坐標點,準備釋放鉆探臂。
”老劉匯報著。“收到,按計劃執(zhí)行?!蔽揖o盯著聲吶屏幕,
那里本該是一片空白或模糊的地形輪廓。突然,
聲吶員小王發(fā)出一聲短促、變了調(diào)的驚呼:“陳…陳總!聲吶有反應(yīng)!就在鉆探點正下方!
巨大…巨大固體目標!”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聲吶主屏。屏幕上,
原本代表平坦海底的平滑線條,在鉆探點下方不足百米的位置,陡然拔地而起!
勾勒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輪廓——那根本不是什么自然形成的海山!
那是一個蜷曲的、巨大無匹的…人形!它側(cè)臥著,雙腿蜷縮,
一只巨大的巖石手臂枕在“頭”的下方,另一只手臂則無力地搭在“腰腹”的位置。
線條粗獷,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凝固的悲傷。它的“身軀”與周圍的海底巖層連為一體,
仿佛亙古以來就沉睡在那里。聲吶波束掃過,反饋回來的信號極其詭異,
除了巖石該有的堅硬質(zhì)地,竟然還夾雜著極其微弱但清晰可辨的…生命特征脈沖!
一種緩慢、沉重、如同沉睡巨人心臟搏動般的…脈動!主控艙里死寂一片。
只能聽到儀器運行的低沉嗡鳴,以及每個人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呼吸聲。
船員們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只剩下慘白和難以置信的驚駭。小王的手指僵在控制臺上,
微微顫抖。老劉在深潛器里的呼吸聲陡然停止了一瞬,接著是壓抑到極致的抽氣聲。
“深…深淵之眼報告…”老劉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強烈的恐懼,
“我…我看到了…我的天…那是什么東西?!它…它在動嗎?我感覺…感覺它在看我!
”“穩(wěn)??!老劉!”我對著通訊器低吼,聲音也控制不住地發(fā)緊,“保持距離!聲吶,
確認生命信號來源!具體位置!”我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血液沖上頭頂,
嗡嗡作響。祖父臨終前扭曲的面容和那句“山…就是…人…”的囈語,此刻像淬了毒的冰錐,
狠狠扎進我的腦海!不是囈語!是警告!是血淋淋的真相!
“信號…信號源非常分散…”小王的聲音也在抖,他飛快地調(diào)整著復(fù)雜的聲吶濾波器參數(shù),
“幾乎遍布整個…整個‘人形’山體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
強度微弱但穩(wěn)定…這…這不符合任何已知地質(zhì)或生物模型!
更像…更像某種…沉睡的…活體組織?”活體組織?一座人形的、沉睡在萬米海底的巨山?
荒謬!恐懼像冰冷的海蛇,纏繞上我的脊椎,越收越緊。我強迫自己冷靜,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痛帶來一絲虛假的清醒。“老劉,執(zhí)行B方案!目標變更!避開主體,
嘗試在目標邊緣區(qū)域,靠近‘手臂’末端的沉積層取樣!動作要快!”我必須拿到證據(jù)!
哪怕是最微小的一塊巖石!“收到…”老劉的聲音充滿了抗拒,但職責壓倒了恐懼。
深潛器外部機械臂調(diào)整方向,尖銳的鉆頭緩緩伸出,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寒光,
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座“沉睡巨人”手臂邊緣相對平緩的灰色沉積層。鉆頭旋轉(zhuǎn)著,
發(fā)出低沉、穿透力極強的嗡鳴,即使隔著深潛器的厚殼和萬米海水,
在主控艙的監(jiān)聽設(shè)備里也清晰可聞。這聲音在死寂的深海中顯得格外刺耳,
像是驚擾了某種亙古的安眠?!敖佑|…開始鉆取…”老劉的聲音繃得像一根隨時會斷的弦。
鉆頭穩(wěn)定地向下,深入那層沉積物。突然!“嗚——?。?!
”一聲無法形容的、低沉到極致卻又穿透靈魂的轟鳴,
毫無征兆地通過深潛器的水聽器和船體傳感器同時炸響!那不是機械的噪音,
更像是一頭被驚擾的洪荒巨獸從沉睡中發(fā)出的、混合著痛苦與暴怒的咆哮!
整個主控艙的燈光瞬間瘋狂閃爍,所有屏幕劇烈抖動,雪花亂竄!聲吶屏幕上,
那個巨大的人形輪廓猛地一震!代表生命特征的信號脈沖驟然變得狂暴而混亂,
強度瞬間飆升!“警報!深潛器劇烈震動!外部水壓讀數(shù)異常波動!
”老劉在通訊頻道里的尖叫幾乎破音,充滿了極致的驚恐,“有什么東西…纏上來了!天?。?/p>
不是水流!是…是活的!它在纏絞深潛器!”主屏幕上,
“深淵之眼”傳回的最后畫面劇烈晃動、扭曲。在強光燈慘白的光柱邊緣,
那片看似死寂的灰色海底沉積物,竟然如同擁有生命的淤泥般,瘋狂地向上翻涌、蠕動!
它們像無數(shù)條粗壯、粘稠的灰色巨蟒,從四面八方,以一種完全違背物理規(guī)律的速度和姿態(tài),
兇猛地撲向深潛器!瞬間就纏繞上了堅固的鈦合金外殼!緊接著,屏幕一黑,信號徹底中斷!
刺耳的、代表通訊徹底失聯(lián)的尖利警報聲,瞬間撕裂了主控艙死一般的寂靜!“深淵之眼!
深淵之眼!老劉!回答我!”我對著通訊器嘶吼,聲音劈了叉。
回應(yīng)我的只有電流的嘶嘶雜音,冰冷而空洞。“深潛器…信號消失!定位信標…失效!
”小王的聲音帶著哭腔,面無人色。完了。老劉他們…沒了。這個念頭像冰水澆頭,
瞬間凍結(jié)了我的血液。巨大的悲傷和恐懼還沒完全炸開,更大的恐怖接踵而至!
腳下的“海淵號”船體,毫無征兆地開始劇烈搖晃!不是海浪的顛簸,
而是像被一只無形巨手攥住,狠狠搖晃的篩糠般顫抖!“警報!
船底聲吶探測到巨大物體急速上浮!距離…距離極近!速度極快!
”另一個船員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扭曲變形。我撲到舷窗邊,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
墨汁般的海面下,一個無法想象的巨大陰影正以恐怖的速度向上隆起!海水被強行排開,
形成肉眼可見的巨大涌浪!那片墨藍的海水顏色驟然加深,
仿佛下面正升起一片吞噬光明的陸地!幾秒鐘,也許只有幾秒鐘。“轟隆——?。?!
”一聲沉悶到讓靈魂都為之震顫的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