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活了。喉間的窒息感褪去時(shí),我跪在選秀的青石板上,望著御前太監(jiān)尖細(xì)的唱名聲,
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去年今日,我也是這樣跪著,以為進(jìn)了宮就能給家人掙條活路,卻不想,
那紅墻內(nèi)的煉獄,吞了我全家性命。“抬起頭來。”皇帝的聲音從轎輦傳來,
我垂眸掩住恨意,按前世的軌跡,該是貴妃薛嬌嬌 先開口羞辱我,再被皇帝呵止,
我順勢(shì)撞進(jìn)皇帝懷里,換得“英雄救美”的機(jī)緣。可今時(shí)不同往日,我要讓這出戲,
唱得更烈些。抬眸時(shí),我直直望向轎輦旁的貴妃,聲音發(fā)顫卻咬得極清:“貴妃娘娘的珠釵,
比去年又華貴了呢?!毖蓩傻哪?biāo)查g青白交加,去年選秀,她正是戴著這支嵌金點(diǎn)翠釵,
命人將我按在荷花池里溺了半刻,若不是督公顧亭雪路過,我早成了池底冤魂。
“賤蹄子敢胡言!”她的侍女撲上來要打我,我往皇帝轎輦方向踉蹌半步,轎簾掀起的瞬間,
撞進(jìn)一雙幽深的眼。是皇帝趙珩,他果然如前世般,蹙眉斥退侍女:“選秀場(chǎng)合,成何體統(tǒng)。
”我垂淚叩首:“求陛下恕罪,臣妾只是見貴妃娘娘珠釵華美,想起家中姐姐也愛這些,
才失了儀態(tài)?!边@話半真半假,前世我家遭難,薛嬌嬌正是踩著我家的血,才得了這支釵。
趙珩若有所思,揮了揮手讓選秀繼續(xù)。我知道,這第一步,成了。夜里,
我被分到最偏的承香殿,燭火昏黃中,貼身丫鬟小翠抹淚:“姑娘,這承香殿連老鼠都嫌偏,
哪能見到陛下呀。”我摩挲著袖口的帕子,上面繡著半截殘梅,那是顧亭雪前世賞我的,
他說我像這殘梅,在寒冬里掙命?!靶〈?,去把我那身水紅裙找出來。”我抬眸,
眼底燃著狠勁,“要見陛下,總得先讓他瞧見我?!比蘸螅F妃設(shè)宴。
我故意穿得艷紅似火,在一眾素青黛紫的妃嬪里,像把燒紅的刀。
薛嬌嬌捏著茶盞的手青白:“許官女子倒是別致,只是這紅,太扎眼了些。
”我福了福身:“臣妾想著,今日是給貴妃娘娘賀生辰,該穿得喜慶些,若沖撞了娘娘,
臣妾自罰三杯?!闭f罷仰頭飲盡烈酒,烈酒燒心,我卻笑得愈發(fā)明艷。殿中傳來抽氣聲,
我知道,趙珩在看我。宴席過半,薛嬌嬌借口酒酣,要我跳舞助興。我踉蹌著站起,
水紅裙裾掃過案幾,帶得金杯銀盞叮當(dāng)響:“臣妾愿為娘娘跳支《破陣樂》,
只是……”我故意停頓,眼尾掃向皇帝,“這曲子需得烈酒壯膽,臣妾斗膽,討陛下一盞酒。
”趙珩果然遞了酒來,我仰頭飲盡,摔了空杯,水紅裙旋成火焰,鼓點(diǎn)中我甩開發(fā)簪,
長(zhǎng)發(fā)潑墨般散開,舞步卻剛勁如刀。殿中寂靜片刻,爆發(fā)出喝彩,我偷瞥趙珩,
見他指尖摩挲著玉扳指,眸中暗光流轉(zhuǎn)。當(dāng)夜,我被宣去侍寢。紅燭帳暖,我卸了釵環(huán),
故意露出頸間淡粉色的疤,那是前世薛嬌嬌用燭臺(tái)烙的。趙珩果然注意到了,
指尖撫過疤痕:“怎么弄的?”我垂眸哽咽:“去年選秀,臣妾沖撞了貴妃娘娘,
她罰臣妾跪在燭火旁,奴婢沒站穩(wěn)……”話音未落,趙珩已怒而拍案:“荒謬!選秀之日,
怎可私刑?”我忙跪坐按住他的手:“陛下息怒,貴妃娘娘也是一時(shí)氣盛,
臣妾如今能在陛下身邊,已是萬幸。”他的手反握住我,
眸中似有星子碎落:“你倒會(huì)替人著想?!蹦且?,我成了“憐答應(yīng)”,
住在離養(yǎng)心殿近了些的漱玉軒??晌抑?,真正的博弈,才剛開始。次日,顧亭雪來了。
他身著玄色蟒紋服,戴著那頂遮了半張臉的烏紗帽,靴聲踏在漱玉軒的青磚上,
像踏在我心口。“恭喜許答應(yīng)得寵?!彼曇舻蛦?,我屈膝行禮,
卻在抬頭時(shí)故意讓帕子落在他腳邊。他俯身去撿,我聞到他衣上龍涎香的味道,
與前世他抱我出荷花池時(shí)一樣。“督公身上的香,臣妾很喜歡?!蔽已鲱^望他,眼尾微紅,
“前世若不是督公,臣妾早成了冤魂,這恩,臣妾記著?!鳖櫷ぱ┑闹讣忸D了頓,
很快恢復(fù)冷淡:“許答應(yīng)慎言,本宮只是秉公辦事?!闭f罷甩袖離去,我望著他的背影,
指甲掐進(jìn)掌心,前世他說“秉公辦事”,卻在我斷氣前,悄悄塞了顆止痛藥丸在我手里,
說“下輩子,別做宮女了”。日子看似順?biāo)?,我卻知道薛嬌嬌不會(huì)善罷甘休。果然,
三日后她以“教導(dǎo)宮規(guī)”為名,將我叫去長(zhǎng)春宮。殿內(nèi)燒著地龍,她端坐高位,
笑里藏刀:“憐答應(yīng)初入宮,本宮該教教你規(guī)矩?!痹捯粑绰?,兩名粗壯的嬤嬤架住我,
薛嬌嬌端著熱茶走近:“聽說你愛穿紅?本宮這杯茉莉茶,賞你潤(rùn)潤(rùn)色?!睙岵瓒殿^澆下時(shí),
我沒躲,前世我躲了,被她以“不敬”為由,罰跪了三日三夜,最終丟了半條命。
滾燙的茶水淋在背上,我疼得顫抖,卻仰頭笑:“貴妃娘娘這茶,比去年的龍井烈多了,
臣妾記著了?!钡钔馔蝗粋鱽沓暎骸氨菹埋{到——”我知道,是小翠瞅準(zhǔn)時(shí)機(jī),
去請(qǐng)了趙珩。趙珩進(jìn)來時(shí),我已疼得冷汗淋漓,他怒喝:“薛氏!你當(dāng)朕的后宮是私刑場(chǎng)?
”薛嬌嬌忙跪下哭訴求饒,我卻扯住趙珩的衣擺:“陛下息怒,貴妃娘娘是教臣妾規(guī)矩,
臣妾笨,總學(xué)不會(huì),才惹娘娘生氣?!壁w珩拂袖:“教規(guī)矩去咸福宮教!
憐答應(yīng)即日起搬去永壽宮,無需再向長(zhǎng)春宮請(qǐng)安!”我垂眸謝恩,瞥見薛嬌嬌眼底的恨意,
知道這一局,我又贏了半子。搬去永壽宮那日,顧亭雪遣人送了賞賜,一支羊脂玉釵,
瑩白似雪。我摩挲著玉釵,忽聽小翠說:“姑娘,前太子的事……”我指尖一緊,
前太子是趙珩的逆鱗,也是我翻盤的關(guān)鍵。前世我偶然得知,趙珩并非先皇屬意的繼位人,
先皇最疼的是早夭的前太子,那孩子三歲識(shí)千字,八歲才學(xué)便遠(yuǎn)超所有兄弟,
若不是英年早逝,皇位根本輪不到趙珩。而前太子最愛的,正是櫻桃肉。
我讓人尋來上好的櫻桃,親自下廚做了櫻桃肉,差小翠送去養(yǎng)心殿。不多時(shí),趙珩宣我過去,
殿內(nèi)燭火搖曳,他捏著銀箸嘗了一口,眸中竟有淚光:“你怎會(huì)做這個(gè)?
”我垂眸哽咽:“臣妾幼時(shí),家中姐姐常做這道菜,臣妾學(xué)著做了,不想竟合陛下口味。
”趙珩握住我的手:“往后,常做給朕吃?!蔽抑?,這櫻桃肉,成了我與他之間的秘鑰。
可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薛嬌嬌失了勢(shì),秦昭儀卻跳了出來。秦昭儀是南岳人,
最恨別人笑她口音,我故意在她殿外與侍女閑聊:“聽說秦昭儀的家鄉(xiāng)話,像黃鸝叫呢。
”這話很快傳到她耳中,她果然沖來永壽宮,抬手要打我。我躲在趙珩身后,
委委屈屈:“臣妾只是聽宮人說昭儀娘娘家鄉(xiāng)話有趣,想著學(xué)來逗陛下開心,竟沖撞了娘娘。
”秦昭儀的口音本就急,此時(shí)更急得跳腳:“你、你……”趙珩不耐:“昭儀若無事,
便回吧。”秦昭儀走后,趙珩揉了揉眉心:“你呀,別總招惹她們。
”我偎進(jìn)他懷里:“臣妾怕她們害陛下,才想先下手為強(qiáng)。”他笑得無奈:“小丫頭,
倒會(huì)找借口?!比兆右惶焯爝^,我在后宮的地位漸穩(wěn),可夜深人靜時(shí),我總會(huì)想起顧亭雪。
那夜我被薛嬌嬌的人推進(jìn)荷花池,池水灌進(jìn)肺里時(shí),是顧亭雪跳下來救我,他抱著我上岸,
低咒:“蠢丫頭,不會(huì)躲?”我咳出池水,笑他:“督公不是秉公辦事嗎?
”他別過臉:“本宮……瞧不得人命在眼前沒了?!比缃裎艺驹谟缐蹖m的廊下,
望著遠(yuǎn)處顧亭雪的轎輦,忽聽小翠說:“姑娘,督公送了賀禮,是西域進(jìn)貢的香料。
”我拆開盒子,龍涎香的味道撲面而來,與他身上的香氣一模一樣。正愣神間,
趙珩的傳喚到了。養(yǎng)心殿內(nèi),他批著折子,抬眸看我:“明日太后設(shè)宴,你同朕去。
”我福身應(yīng)下,卻在次日的宴上,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前太子的生母,靜太妃。
靜太妃鬢角已白,卻仍穿著前太子生前喜歡的月白衫子,她望著我,
突然開口:“哀家瞧著憐答應(yīng),很像故人?!蔽倚南乱惑@,
面上卻笑得溫婉:“能得太妃娘娘青眼,是臣妾的福氣?!毖缦⒑螅冶混o太妃叫去偏殿。
她握著我的手,聲音發(fā)顫:“你做的櫻桃肉,和前太子妃做的,味道一樣。
”我垂眸掩住震驚,前世我從未聽過前太子妃的事,看來這宮里,還有許多我不知道的秘辛。
“太妃娘娘謬贊了,臣妾只是粗笨手藝?!蔽夜е?jǐn)回答,
靜太妃卻突然落淚:“若我兒還在……”我忙跪下安慰,她卻從袖中掏出一枚玉佩,
塞到我手里:“這是太子生前的東西,你拿著,也算有緣?!被赜缐蹖m的路上,
我摩挲著玉佩,忽覺頸間一涼,顧亭雪不知何時(shí)出現(xiàn),他的烏紗帽壓得極低,
聲音冷得像冰:“許答應(yīng)好手段,連靜太妃都能拉攏?!蔽已鲱^望他,
月光落在他肩頭:“督公這話,臣妾不懂。靜太妃念舊,臣妾只是陪她說了會(huì)話。
”他的指尖劃過我掌心的玉佩,突然冷笑:“前太子的東西,你拿著不嫌燙手?
”我扣緊玉佩:“督公若覺得不妥,臣妾這就還回去?!彼麉s甩袖而去,夜風(fēng)卷著他的衣擺,
我望著他的背影,突然懂了,他不止是“九千歲”,他的身份,或許比我想的更復(fù)雜。
之后幾日,我刻意疏遠(yuǎn)靜太妃,卻在一個(gè)雨夜,收到她的密信。信上說,要見我。
我裹著斗篷去了靜太妃的清寧宮,殿內(nèi)燭火如豆,她握著我的手:“憐兒,
哀家知道你是好孩子,有些事,哀家得告訴你……”話未說完,殿外突然傳來喧嘩,
顧亭雪帶著御林軍闖入,他的烏紗帽已摘下,露出冷硬的下頜:“靜太妃,深夜私會(huì)宮妃,
意欲何為?”靜太妃色變:“顧亭雪!你敢弒太妃?”他冷笑:“本宮只秉公辦事。
”說罷使了個(gè)眼色,御林軍便要上前。我忙護(hù)住靜太妃:“督公,
靜太妃只是與臣妾說些體己話,并無不軌?!彼哪抗饴湓谖疑砩?,似有掙扎,
最終卻別過臉:“帶走?!蔽冶粠У筋櫷ぱ┑淖√?,他的書房暗沉沉的,
唯有燭火在案頭跳躍。他倒了杯茶,推到我面前:“許答應(yīng),你可知,前太子是怎么死的?
”我搖頭,他突然冷笑:“是被下毒,而那毒藥,與你家當(dāng)年被滅門的毒藥,是同一種。
”我猛地站起:“你說什么?”他盯著我:“當(dāng)年你家救的落難女子,不是薛嬌嬌,
是靜太妃的人。你家滅門,是因?yàn)橹懒瞬辉撝赖氖隆6疤又?,也與這股勢(shì)力有關(guān)。
”我只覺天旋地轉(zhuǎn),原來我以為的復(fù)仇對(duì)象薛嬌嬌,不過是枚棋子。
顧亭雪又說:“陛下并非全然無辜,先皇屬意前太子,是陛下……”他突然住口,
我卻已猜到七分?!澳嵌焦??”我直視他的眼,“您在這局中,又是什么角色?
”他沉默良久,突然笑了:“許答應(yīng),你很聰明,可這宮里,聰明反被聰明誤?!闭f著,
窗外傳來打更聲,他突然起身:“你該回去了?!蔽覅s扣住他的手腕:“督公,
我要知道全部真相?!彼闹讣忸D了頓,最終嘆了口氣:“三日后,戌時(shí),來這里。
”三日后,我按時(shí)赴約。顧亭雪的書房里,燭火更亮了些,他鋪開一幅畫卷,
竟是先皇的遺詔副本。我驚得后退,他按住我的肩:“先皇遺詔,屬意的是前太子,
可被人篡改了?!薄笆钦l?”我呼吸急促,他垂眸:“是陛下,
還有……”他指向畫卷角落的朱印,我認(rèn)出那是顧亭雪的私印。我后退兩步:“督公,
您……”他苦笑道:“本宮身不由己。當(dāng)年顧家被先皇猜忌,若不幫陛下,顧家滿門難保。
可這些年,本宮越發(fā)覺得,愧對(duì)前太子?!蔽彝?,突然懂了他對(duì)我的特殊,
我像前太子身邊的舊人,又像他救贖的希望。他說:“許答應(yīng),
你若愿幫本宮查清前太子死因,本宮助你復(fù)仇?!蔽掖鬼尖?,最終點(diǎn)頭。我們定下計(jì)劃,
由我接近靜太妃,套取線索,他則在暗處制衡勢(shì)力。可計(jì)劃剛開始,后宮便出了大亂子,
薛嬌嬌不知從哪得了我與顧亭雪密會(huì)的證據(jù),呈給了趙珩。養(yǎng)心殿內(nèi),趙珩捏著證據(jù),
眸中似有雷霆:“憐答應(yīng),你好大膽子!”我跪得筆直:“陛下容稟,
臣妾是為查前太子死因,才與督公合作。”他的臉?biāo)查g青白:“你敢提前太子?
”我磕頭出血:“陛下,前太子是您的兄長(zhǎng),臣妾知道您對(duì)他有愧疚,若能查清死因,
也是全了兄弟情分?!壁w珩摔了茶盞:“滾!滾去承香殿思過!”我被送回承香殿,
望著熟悉的破舊帷帳,知道這是趙珩的氣話,也是對(duì)我的考驗(yàn)。夜里,小翠哭著說:“姑娘,
您這一跌,怕是再難起勢(shì)了?!蔽覅s笑:“跌得越狠,爬得越高?!比蘸?,
靜太妃托人帶信,約我在御花園相見。我知道,這是關(guān)鍵一局。御花園的假山下,
靜太妃塞給我一個(gè)錦囊:“這里面,是當(dāng)年給前太子下毒的人的名單,
你交給……”話音未落,一支箭破空而來,直插靜太妃心口。我抱住她,
她艱難開口:“名單……在……”話未說完,便咽了氣。我抬頭望去,假山后閃過一道黑影,
我追過去,卻只撿到一枚熟悉的玉佩,那是顧亭雪常戴的。我攥著玉佩,心亂如麻。
回到承香殿,顧亭雪竟在等我。他的烏紗帽下,眉峰緊蹙:“是陛下的人動(dòng)的手。
”我冷笑:“督公覺得,我該信您嗎?”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許答應(yīng),
本宮從未害你。靜太妃之死,是陛下容不得前太子一脈?!蔽彝蝗粏枺骸岸焦?,
您到底是誰的人?”他沉默良久,突然摘了烏紗帽,露出與前太子七分相似的臉。
我驚得后退,他苦笑道:“本宮是前太子的孿生弟弟,當(dāng)年先皇怕子嗣爭(zhēng)斗,將我送出宮,
寄養(yǎng)在顧家?!痹瓉砣绱?!我終于明白,他為何對(duì)前太子之死執(zhí)念深重,為何對(duì)我格外關(guān)注,
我像前太子身邊的舊人,也像他黑暗中唯一的光。“現(xiàn)在,你信我了嗎?”他望著我,
眸中是從未有過的坦誠(chéng)。我點(diǎn)頭,我們重新定下計(jì)劃,要在太后壽宴上,揭露當(dāng)年的秘辛。
壽宴那日,我特意穿了前太子妃常穿的月白裙,顧亭雪則扮成侍衛(wèi)混在殿中。
待歌舞升平之際,我捧著櫻桃肉跪到太后面前:“太后,這櫻桃肉,是前太子最愛吃的,
今日臣妾做了,愿獻(xiàn)給太后,聊表孝心?!碧蟮哪?biāo)查g煞白,殿中寂靜如死。
趙珩拍案而起:“憐答應(yīng),你敢在太后壽宴提前太子?”我仰頭:“陛下,
前太子是您的兄長(zhǎng),太后的親子,今日壽宴,提及他也是盡孝。
”太后顫抖著擺手:“哀家乏了,都退下吧?!蔽抑?,這一局,我們觸到了他們的逆鱗。
待眾人退去,顧亭雪突然拉住我,塞進(jìn)我手里一個(gè)荷包:“這里面,是能扳倒趙珩的證據(jù),
你……”話未說完,殿外傳來御林軍的喧嘩,趙珩的聲音冷得刺骨:“顧亭雪,
你竟妄圖謀逆!”顧亭雪將我護(hù)在身后:“許答應(yīng),你拿著證據(jù),去清寧宮找靜太妃的舊部,
快跑!”我被他推出殿外,身后傳來刀劍相交的聲音。我攥著荷包,淚如雨下,
原來他謀劃這一切,是為了護(hù)我逃跑。我躲在假山后,望著殿內(nèi)火光沖天,知道這場(chǎng)博弈,
遠(yuǎn)未結(jié)束。待風(fēng)聲稍定,我悄悄潛回承香殿,小翠已備好馬車。我握著荷包,
望著宮墻之外的方向,知道前路艱險(xiǎn),但我必須走下去,為了家人,為了前太子,
也為了顧亭雪。馬車在城郊的破廟停下時(shí),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我攥著顧亭雪給的荷包,
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小翠一邊給我擦臉上的灰,一邊抽噎:“姑娘,咱們這是要去哪呀?
督公他……”我按住她的手,望向廟外的荒草:“去江南。顧亭雪說,靜太妃的舊部在江南,
只有找到他們,才能查清真相?!笨稍捯魟偮?,廟外突然傳來馬蹄聲,我心跳驟緊,
拽著小翠躲進(jìn)供桌后。來人竟是趙珩。他身披玄色大氅,靴上還沾著宮墻外的泥土,
瞧見供桌上我落下的帕子,瞳孔驟縮:“憐兒,你竟要逃?”我攥緊荷包,
強(qiáng)作鎮(zhèn)定:“陛下恕罪,臣妾怕您遷怒,才……”他突然上前捏住我的下巴,
指腹摩挲我唇畔:“你心里,到底是顧亭雪重要,還是朕重要?”這問句像把利刃,
剖開我混沌的心思。前世他是九五之尊,我是螻蟻宮女;今生他是猜忌帝王,我是謀逆罪妃。
可每次他望著我時(shí),眸中那點(diǎn)破碎的溫柔,又讓我恍惚,或許,他對(duì)我,也不全是利用?
“陛下,”我垂眸避開他的目光,“臣妾只是想活?!彼蝗恍α耍?/p>
笑聲里卻有淚:“朕許你榮華,許你寵愛,你竟只想逃?”說罷,他猛地將我拽入懷中,
滾燙的吻落下來,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與委屈。我掙扎不得,指尖卻觸到他腰側(cè)的舊傷,
那是去年平叛時(shí)落下的箭傷,我曾在侍疾時(shí),悄悄替他換過藥。此時(shí)記憶翻涌,
唇上的觸感愈發(fā)灼人,我竟在掙扎中,輕輕回抱了他。趙珩的身子瞬間僵住,吻卻愈發(fā)深沉。
待他終于松開我,額角抵著我的額角,氣息紊亂:“憐兒,別走。朕可以給你想要的真相,
只要你留在朕身邊。”我望著他眸中翻涌的暗色,突然懂了,他不是全然無情,
只是帝王的情,太奢侈,太易碎。我垂眸應(yīng)下:“好,臣妾隨陛下回宮?!被貙m那日,
風(fēng)雪漫天。趙珩握著我的手坐在轎輦里,指尖反復(fù)摩挲我腕間的紅繩,
那是他昨日親手給我系的,說“拴住了,便不許逃”。我望著轎外掠過的宮墻,
知道這一回去,等待我的是更洶涌的暗潮。承乾宮的暖爐燒得正旺,
趙珩卻執(zhí)意要我陪他批折子。燭火下,他的筆尖頓在奏折上,突然問:“憐兒,
若朕放顧亭雪一條生路,你可愿……真心待朕?”我心跳漏了一拍,
垂眸給炭盆添了塊新炭:“陛下是九五之尊,要留誰的命,何須問臣妾?
至于臣妾……”我抬眸望他,“自會(huì)恪守本分?!彼蝗恍α?,
笑聲里有釋然也有落寞:“你呀,總是這般倔?!闭f罷,他提筆批了“流放三千里”的朱批,
我知道,那是給顧亭雪的處置。日子看似回到正軌,我卻在一個(gè)深夜,收到顧亭雪的密信。
信上只有“小心靜妃”四字,墨跡未干,帶著他獨(dú)有的龍涎香氣息。我攥著信紙,
心下警鈴大作,靜妃是新封的妃嬪,據(jù)說是靜太妃的遠(yuǎn)親,可她看我的眼神,
總帶著股說不出的怨毒。次日,靜妃邀我去倚梅園賞梅。我明知是局,卻不得不去。
園內(nèi)梅香撲鼻,靜妃穿著茜素紅的狐裘,笑得溫婉:“憐姐姐,這紅梅配白雪,真美呢。
”說著,她突然踉蹌著往我身上倒,我本能地扶住她,卻在這時(shí),
聽到趙珩的聲音:“你們?cè)谧鍪裁矗俊膘o妃的帕子“恰巧”落在我腳邊,上面繡著的并蒂蓮,
與顧亭雪書房的畫卷上的花紋一模一樣。我心下暗叫不好,趙珩已俯身撿起帕子,
眸中暗色翻涌:“憐答應(yīng),這帕子,你作何解釋?”我垂眸跪下:“陛下容稟,
臣妾不知靜妃娘娘帕子為何在此,臣妾今日是應(yīng)娘娘之邀賞梅,并未做逾矩之事。
”靜妃卻哭起來:“陛下,是憐姐姐說這帕子好看,問臣妾討的,臣妾不給,
她便……”我望著她拙劣的演技,突然笑了:“靜妃娘娘既說臣妾搶了帕子,
那不如讓陛下搜身,若搜不到,便是娘娘污蔑臣妾?!壁w珩猶豫片刻,終是點(diǎn)了頭。
待侍女搜完身,一無所獲,靜妃的臉青白交加。我卻趁機(jī)叩首:“陛下,
臣妾疑心這帕子是有人故意放在此處,妄圖挑撥臣妾與陛下的關(guān)系。臣妾斗膽,請(qǐng)陛下徹查。
”趙珩沉吟片刻,命人將靜妃禁足。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知道這一局,我又險(xiǎn)勝??梢估铮?/p>
我握著顧亭雪的密信,卻怎么也睡不著,靜妃的背后,到底是誰?三日后,是太后的生辰。
我特意做了套雙繡的紅梅裙,趙珩見了,眸中閃過驚艷:“憐兒,你穿紅,真好看。
”我垂眸笑:“陛下喜歡就好?!眽垩缟?,歌舞升平。我捧著精心準(zhǔn)備的賀禮,
正要呈給太后,卻見顧亭雪被押解著經(jīng)過殿外。他的囚衣滿是血污,卻在瞥見我時(shí),
突然高聲:“陛下,您可知憐答應(yīng)真正的身份?她是前太子妃的胞妹!”殿中瞬間嘩然,
我猛地抬頭,對(duì)上趙珩震驚的眼。他踉蹌著后退半步,指尖顫抖:“你說什么?
”顧亭雪冷笑:“當(dāng)年前太子妃難產(chǎn)而死,可她還有個(gè)妹妹,就是憐答應(yīng)!陛下,
您寵了這么久的人,是前太子的親眷??!”我只覺天旋地轉(zhuǎn),原來我竟真是前太子妃的胞妹?
那些熟悉感,那些對(duì)櫻桃肉的執(zhí)念,原來都是血脈里的牽絆。趙珩的臉?biāo)查g慘白,
他指著我:“憐兒,你竟騙朕!”我想解釋,卻被他一杯熱茶潑在臉上:“滾!滾去冷宮!
”我被拖走時(shí),望著顧亭雪嘴角的笑意,突然懂了,他這是破釜沉舟,
要拉我與趙珩同歸于盡。冷宮的日子暗無天日,我抱著雙臂縮在草席上,聽著窗外的風(fēng)雪聲。
小翠翠已被杖斃,如今只剩我一人。深夜,有人撬開冷宮的鎖,我抬眸,竟見顧亭雪。
他的囚衣?lián)Q成了常服,烏紗帽卻還戴著:“憐兒,跟我走。”我冷笑:“督公這出戲,
唱得真好。”他突然單膝跪地:“是我對(duì)不住你,可只有這樣,
才能讓趙珩徹底信你是前太子一脈。如今,我們?nèi)ソ险异o太妃的舊部,再圖復(fù)仇。
”我望著他眼底的血絲,終是點(diǎn)了頭。他扶我起身,正要越過冷宮的墻,
卻見趙珩的鑾駕停在宮墻外。趙珩提著劍,眸中是淬了毒的恨意:“顧亭雪,你竟敢?guī)樱?/p>
”顧亭雪將我護(hù)在身后,抽出腰間的軟劍:“陛下,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雪越下越大,刀劍相交的聲音在宮墻內(nèi)格外刺耳。我望著趙珩發(fā)紅的眼,
突然撲過去:“陛下,別打了!”趙珩的劍猛地偏開,卻劃傷了顧亭雪的肩。
顧亭雪趁機(jī)帶著我躍上墻頭,他的血滴在雪地上,像紅梅綻放。我回頭望趙珩,
他站在雪地里,像尊孤寂的雕像,突然笑了:“憐兒,你若走了,便永遠(yuǎn)別回來。
”我別過臉,任由顧亭雪帶著我越墻而去。馬車在雪地里疾馳,顧亭雪的血浸透了我的衣襟,
他卻笑著說:“憐兒,到了江南,我們……”話未說完,他便昏了過去。我抱著他,
淚如雨下,原來在這波譎云詭譎的宮斗里,我們都成了困獸,可他的情,我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