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林夜才從那種歇斯底里的狀態(tài)中勉強掙脫出來，渾身脫力地背靠著一面冰冷的墻壁滑坐在地。
冰冷的觸感讓他混亂的大腦稍微冷卻了一分。
他大口喘著粗氣，額頭全是冷汗，手機掉落在腳邊，直播間里的彈幕依舊喧囂，但他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那白衣紅裙的背影，那轉(zhuǎn)頭慘白的臉……蘇小雨的五官……絕對是她！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只有他能看見？為什么直播鏡頭拍不到？她為什么會穿著那身象征死亡的紅裙？她又怎么會瞬間消失？
難道她已經(jīng)……不，不能想！但那個死寂般的蒼白……
巨大的恐慌和謎團如同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緊緊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不能在這里崩潰！
尋找小雨的意志重新占據(jù)上風，像黑暗中燃起的微弱火苗。
這地方有問題，那個“神秘觀眾”特意將他引到這里，肯定有原因。
302室隱藏著線索，必須冷靜下來，像考古一樣仔細勘查。
林夜掙扎著站起來，強忍著精神和身體的極度疲憊，重新打開了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功能（亮度更高、范圍更廣），這一次，他不再是為了直播效果，而是為了徹底搜索這個讓人不安的兇宅現(xiàn)場。
他強迫自己忽略空氣中那揮之不去的鐵銹混合腐壞甜膩的味道（可能是死老鼠），一寸一寸地檢查著地面、墻壁、殘存的家具碎片。
在靠近客廳唯一一面還算完整的白墻角落，手電光下，幾道異常新鮮的、深深地刻痕吸引了他的注意。
林夜蹲下身，仔細查看。
那是幾道平行排列、深切入墻體的抓痕，指痕清晰，前端鋒利，像是有人用盡全身力氣，瘋狂地用指甲在墻面上抓撓留下的。
痕跡周圍沒有血跡，但那種絕望感仿佛透過抓痕撲面而來。
“不是以前留下的……這些痕跡是新的……”林夜低聲自語，心臟再次揪緊。
小雨？是她留下的信號嗎？
她在這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掙扎過？！
接著，他在靠近臥室門的地板上（也是相對干凈、浮塵較少的區(qū)域），發(fā)現(xiàn)了一小片暗紅色的痕跡。
不是潑灑上去的，而是用某種粘稠液體，以一種極其怪異的、非自然扭曲的形態(tài)，涂抹勾勒出的一個復雜符號的殘余部分。
大部分符號被隨意丟棄的破布和木屑半掩蓋著，但能辨認出的局部結(jié)構(gòu)，透著一種原始的、邪惡的意味。
“這絕對不是以前房客留下的涂鴉……是一種儀式符號？某種標記？”林夜立刻拿出自己的備用手機（直播手機電量已報警），對著符號痕跡多角度拍下照片，并小心避開，不去觸碰。
最后，他走進了同樣破敗不堪的臥室。
這里除了一張垮掉的床架，幾乎空無一物。
然而，就在床架倒塌形成的狹小三角形空間最深處，一個被厚厚灰塵覆蓋的、不起眼的角落，一個小小的、布滿灰塵的黑色方塊物體，映入了林夜的眼簾。
林夜的呼吸幾乎停止了！他認出來了！那輪廓，那質(zhì)感，是蘇小雨視若生命的單反相機（Canon 5D Mark III）的保護套！
套子本身已經(jīng)積滿了灰塵。
“小雨的相機??！”林夜的聲音因為激動和恐懼而帶著劇烈的顫抖。
他已經(jīng)完全忘了還在直播的手機，不顧一切地撲過去，跪在地上，伸出顫抖的手，拂開相機套上厚厚的浮塵，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冰冷的、沾滿灰塵的方塊從墻角扒拉出來。
沒錯！是它！套子里正是那部沉甸甸的、帶著磨砂質(zhì)感的專業(yè)單反！
林夜的心跳如同雷鳴，他認識小雨每一件攝影設備，這部5D3是她主要的工作伙伴，幾乎從不離身。
它在這里被發(fā)現(xiàn)，意義重大。
直播間的畫面忠實記錄了這一切：
林夜發(fā)現(xiàn)墻上的抓痕時低聲驚呼特寫。
地板上那個詭異符號殘余部分的鏡頭特寫。
以及，他如同尋獲至寶般捧出那個沾滿灰塵的相機保護套時的激動畫面。
彈幕已經(jīng)從之前的恐慌變成了震驚和探索欲：
“等等！主播找到什么東西了？”
“黑色方塊？像相機包？”
“地上那堆紅色畫的是什么？好瘆人！”
“天啊！難道這是他女朋友的相機？她真的來過這里？？？”
林夜捧著手電筒和相機，靠著墻坐下，不顧滿身灰塵，小心翼翼地從保護套里取出了那部沉甸甸的單反相機。
機身冰冷。
他按了下電源鍵。
意料之中，沒電了。
但這難不倒他，背包里常備各種型號的備用電池和移動電源。
很快，換上滿電電池。
按下電源鍵。
嗡…
輕微的機身啟動聲在死寂的臥室里響起，屏幕亮起微光。
林夜的手指因為過度緊張而冰涼甚至有些僵硬，他點開相機內(nèi)置的SD卡預覽界面。
前面數(shù)十張照片都很正常：廢棄醫(yī)院的破敗外景、銹跡斑斑的鐵欄桿、樓梯間的光影、三樓窗戶的特寫……拍攝時間正是蘇小雨失蹤那天下午到傍晚。
畫面的張力顯示出小雨一貫的拍攝水平。
然而，當他繼續(xù)向后翻看，翻過幾十張后，畫風陡然劇變。
照片變得異常模糊、抖動，像是攝影師在極度恐懼中倉促按下快門，甚至很多張是黑乎乎一片，只有手電筒掃過瞬間捕捉到的零散碎片。
一張照片：一片潮濕、粗糙的磚石墻壁，上面布滿了深紅色的、繁雜扭曲的涂鴉符號，這些符號林夜從未見過，但透著一股強烈的、讓人不適的褻瀆感和壓迫感。
符號的筆畫蜿蜒粘稠，令人聯(lián)想到凝固或流淌的血液——正是他在客廳地板上發(fā)現(xiàn)符號的完整版。
拍攝視角很低，幾乎是貼著地面。
又一張：模糊的墻角，一個黑色布料的厚重下擺被定格。
像是一件非常古老、材質(zhì)特殊（可能是帆布或皮革）的長袍下擺一角。
袍子上似乎也有隱隱的暗色紋路。
下一張更為關鍵：晃動模糊的黑暗中，借助短暫照入的光源，能辨認出這是一個狹窄、拱形頂?shù)耐ǖ廊肟凇?/p>
入口似乎通往更深的黑暗深處。
而讓林夜瞳孔驟然放大的，是最后兩張。
倒數(shù)第二張：這是一張稍微清晰一點的照片，似乎是用相機支撐在地面或什么物體上勉強穩(wěn)定后拍的。
畫面中心聚焦在墻角陰影深處。
一個人影。
被黑暗吞噬了大半，只能勉強辨認出輪廓。
一個穿著深色、厚重、覆蓋全身的長袍或斗篷的人影，人影的頭部被深深的兜帽籠罩著，完全看不到臉，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
那人影似乎微微彎著腰，一只手伸向前方，手掌張開對著鏡頭的方向，姿態(tài)極其詭異。
仿佛正在施行某種…隔空取物或禁錮的動作？
最后一張照片，更是讓林夜渾身的血液幾乎凝固。
這似乎不是直接拍的景象，而是對著一個物體拍的——那是一面蒙滿污垢、布滿裂紋的玻璃鏡。
鏡子里，反射出了一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
蘇小雨的臉??！
她的雙眼瞪得滾圓，眼白占據(jù)了大部分，瞳孔因為極度驚嚇而收縮得極小。
嘴巴大大地張開著，面部肌肉痙攣般地向后拉扯，牙齒外露，形成一個無聲尖叫、靈魂仿佛正被強行抽離軀殼的、極具沖擊力的痛苦表情。
照片的左下角邊緣，恰好攝入了一角那暗紅色的符號涂鴉。
“?。。?！”林夜再次不受控制地低吼出聲，這次是源于內(nèi)心被撕裂的痛苦和憤怒，他的手劇烈顫抖，相機差點滑落在地。
直播間的觀眾只能看到林夜臉色的劇變和他眼中瞬間布滿的血絲，紛紛猜測：
“到底看到什么了？主播的表情好嚇人！”
“急死我了！拍的是什么?。?！”
“肯定是非常關鍵的線索！而且很可怕！”
林夜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手機攝像頭，聲音嘶啞而沉重，一字一句如同從牙縫里擠出：
“各位，沒有錯！這是小雨失蹤時隨身攜帶的相機！最后的照片…指向了一個地方！一個極其恐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