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shù)火星,在這移動的狹小鋼鐵囚籠里不安地跳躍、碰撞,就等一個機會,點燃整個世界。
死寂被更大的噪音撕裂,像有人拿斧頭劈開了沉默似的。
司機猛地一腳跺在剎車上!那力道,像是要把剎車板踹進地里。
車輪在路面上擦出短促刺耳的尖叫,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
慣性像一只無形巨手,將許望整個身體往前狠狠一甩!
“哐!”
額頭重重磕在前排座椅的硬塑靠背上,疼得他眼冒金星,像被人用悶棍敲了一下。
眩暈和鈍痛還沒來得及炸開。
“操?。?!”
一聲比剛才猛烈十倍的咆哮,帶著要把聲帶撕碎的兇狠,在狹窄車廂里轟然炸響!
唾沫星子隔著座椅靠背都仿佛能噴到許望臉上,跟下了場小雨似的。
“前面那個傻逼!眼睛長屁眼上了?!會不會開車?!媽了個逼的!操你祖宗十八代!!”
司機的怒罵如同高壓水槍噴出的、滾燙的鋼渣,瘋狂傾瀉。
方向盤在他手里被砸得 “哐哐” 亂響,整個車身都跟著晃動,跟打擺子似的。
他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凸起來,盤著幾條蚯蚓似的,蠟黃干癟的臉因為極致的憤怒漲成了詭異的豬肝色,像塊放壞了的紅燒肉。
導(dǎo)航機械女聲還在無知無覺地重復(fù):
“前方 300 米,請駛?cè)胗覀?cè)主路……”
“操!操!操!”
司機像個發(fā)瘋的困獸,狂躁地拍打著中控屏幕,
“破導(dǎo)航!導(dǎo)尼瑪?shù)乃缆?!又繞了!又他媽繞了!老子的時間不是錢?汽油不是錢?!全被你們這幫孫子坑光了!坑光了!”
他那架勢,恨不得把中控屏幕給吃了。
許望抱著撞痛的額頭,縮在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內(nèi)側(cè),跟咬著塊生銹的鐵片似的。
他像一片在狂風(fēng)暴雨中即將被撕碎的枯葉,只想這噩夢快點結(jié)束,好讓他回那個小破出租屋哭一會兒。
司機似乎覺得砸方向盤和咒罵導(dǎo)航還不夠解恨,他需要更具體的宣泄對象。
他布滿血絲的渾濁眼珠,猛地從后視鏡里刺向那個坐在后排、臉色慘白、一言不發(fā)的乘客。
那個懦弱到連大氣都不敢喘的、穿著廉價西裝的可憐蟲,活脫脫一個移動的出氣筒。
一個完美的、毫無反擊能力的沙包。
“呸!”
一口濃痰被他用力啐在車窗玻璃內(nèi)側(cè),粘稠地滑落,像條小蛇。
“瞅瞅你這慫包軟蛋樣!死氣沉沉,屁都不敢放一個!活該!活該你這種廢物天天加班累成狗!”
司機的聲音因為亢奮而更加尖利刺耳,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液的冰錐,專挑疼的地方扎,
“坐個破車都他媽要死不斷氣!我看你這賤命,活該被你們老板抽骨吸髓!活該一輩子被踩在爛泥坑里!爬都爬不出來!操!你這狗樣還坐什么網(wǎng)約車?早晚加班加到猝死!橫死街頭發(fā)臭都沒人收尸?。 ?/p>
“猝死”。“橫死街頭發(fā)臭”。
—— 嗡!
許望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繃斷了。
發(fā)出一聲尖銳到足以刺破耳膜的蜂鳴,跟被人用鉆子鉆了一下似的。
司機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布滿油汗的丑臉,上司 “張總” 肥碩油膩的、居高臨下的面孔,那些加班的深夜電腦屏幕幽藍的光,屏幕上永遠改不完的 “方案最終版” 文檔……
還有手機里那條冰冷的 “好的”……
所有被強行壓抑的屈辱、憤懣、絕望、恐懼……
連同剛才被迫吸進鼻腔的、混合著煙臭痰臭劣質(zhì)香薰的污濁空氣 ——
轟?。。?!
不是外面的雷聲。
是許望身體內(nèi)部,一座壓抑多年的火山,被這句最惡毒、最精準刺入心臟深處的咒罵,瞬間點燃,引爆!巖漿噴發(fā),燒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發(fā)燙。
所有的理智、所有懦弱、所有委曲求全的慣性外殼,在這一刻,被體內(nèi)焚天的熔巖徹底燒成了灰燼,連渣都不剩!
啪嗒。
一直緊攥著的手機,從他僵硬如冰雕的手指間滑落,跌在骯臟的車墊上,屏幕黑了,跟它的主人一樣,暫時歇菜了。
他緩慢地抬起了頭。
眼神變了。
不再是驚恐、懦弱、閃躲。
像一層堅硬的、布滿裂痕的瓷片徹底剝落,露出了里面燃燒著純粹、原始、暴戾熔巖的核心!
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種東西 ——
要將眼前這個噴糞的垃圾徹底燒成灰燼的瘋狂!
“—— 你、說、什、么?!”
許望的聲音,不再是那個飄忽懦弱的漏氣皮球,而是從熔爐最深處擠壓出來的、裹挾著硫磺和巖漿味道的嘶啞咆哮!
每一個字,都像是淬煉過的刀片,狠狠刮在司機驚愕的臉上,刮得他臉皮生疼。
司機被這突如其來的、完全超出預(yù)期范疇的劇烈反擊弄懵了一瞬。
那個一直像鵪鶉一樣縮著的廢物… 眼神怎么… 跟要吃人似的?!
但這短暫的錯愕,只讓他被忤逆的暴怒瞬間沖上了更高的頂峰!
一個他眼中的底層廢物垃圾,也敢對他吼?!
反了天了!
“操你媽!說你呢!慫包!軟蛋!廢物……”
司機的臟話風(fēng)暴再次升級,極盡侮辱之能事,像開了閘的糞水,止都止不住。
許望的身體,比他的意識更快!
被侮辱點燃的暴怒驅(qū)使著他,身體猛地從后座彈起,上半身越過前排座椅的縫隙,一張因為極度憤怒而扭曲變形、青筋暴跳的臉,死死湊到了司機那張同樣扭曲的丑臉旁邊!
幾乎鼻尖頂著鼻尖,唾沫星子都能互相噴到對方臉上。
他聞到了司機嘴里噴出的惡臭煙味,看到了他稀疏頭發(fā)下的油膩頭皮,跟幾天沒洗似的。
但此刻,只有更暴烈的語言才能宣泄這焚心的烈焰!
“你媽老王八!!”
許望的唾沫星子,第一次,狠狠地反噴到了司機干瘦褶皺的臉上!
“開個棺材板一樣的破車!只配拉殯儀館的尸!就你這斷子絕孫的掃把星命!開你媽的車!賭狗!老賴!離了婚連條狗都不如的雜碎!一輩子吃屎的垃圾??!”
每一個字!
都精準地、惡毒地、像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司機血淋淋的、最不能示人的痛點!
階層!
收入!
離婚!
堵伯!
失敗透頂?shù)娜松。?/p>
許望此刻的尖刻,是平日里懦弱壓抑了多久才爆發(fā)出的最毒濃縮液,比蛇毒還狠!
“你他媽 —— 找死??!”
司機徹底瘋了!
眼珠子瞬間瞪得幾乎要爆裂,跟要從眼眶里蹦出來似的!
什么規(guī)則!
什么乘客!
全被這直插心臟的羞辱撕碎了!
一只沾滿油污和煙漬的、干枯卻充滿暴怒力量的手,猛地離開方向盤,閃電般掐向許望湊過來的脖子,跟掐一只雞似的。
那冰冷枯瘦的手指,如同鐵箍,狠狠扣住了許望脆弱的咽喉,勒得他喘不過氣。
“呃!”
窒息感瞬間讓許望眼前發(fā)黑,跟要暈過去似的。
被掐住脖子的劇痛和窒息,反而將他的瘋狂推向了頂峰!
瀕死的掙扎最是猛烈!
“放手!操你媽!放手??!”
許望喉嚨里擠出破風(fēng)箱般的嘶吼。
本能的反抗和純粹的殺意淹沒了理智!
被掐住的同時,他的身體劇烈扭動掙扎!
一只同樣被憤怒燒灼的手,出于求生的本能,更出于同歸于盡的瘋狂,猛地向前抓去 ——
他不是抓向司機的手。
他抓向了那個正隨著車身微微晃動的 ——
—— 方向盤!
吱嘎 ————?。?!
刺破耳膜的輪胎劇烈摩擦聲猛然響起!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尖銳、凄厲,跟女人的尖叫似的,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整輛轎車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側(cè)面!
方向瞬間失控!
車頭猛地向右急甩!
像一頭被激怒的狂牛,朝著路中央的隔離帶狠狠沖撞過去,恨不得一頭撞死在上面。
“操你媽!松手??!”
司機目眥欲裂,方向盤傳來的巨大反作用力讓他幾乎脫手!
他死命地想穩(wěn)住方向,同時右臂肌肉賁張,跟打了雞血似的,想將那個扼住自己方向的手掰開!
“?。。?!”
許望脖子被掐得青紫,跟戴了個紫色項鏈似的,眼球爆突,死亡的威脅混合著瘋狂的仇恨,讓他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手指幾乎要摳進方向盤的皮革里!
他整個人就像吊死在方向盤上的瘋獸,死活不撒手!
扭打!
撕扯!
方向盤成了兩人爭奪的焦點!
狹小的駕駛室內(nèi),兩個陷入徹底瘋狂的男人,用自己的身體、手臂、全部的體重,進行著最原始野蠻的角力!
儀表盤被混亂揮舞的手肘猛烈撞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塑料碎裂聲,零件掉了一地。
車身劇烈地左右搖擺!
在道路上劃出危險的 S 形軌跡!
跟跳迪斯科似的,每一次大幅度的甩動,都伴隨著輪胎瀕臨極限的尖嘯,像在哭爹喊娘。
危險!
前方一輛笨重的大貨車正緩慢駛來!
刺眼的遠光燈如同巨獸的眼睛,穿透混亂的車窗玻璃,瞬間照亮了兩張扭曲到極致、寫滿仇恨和瘋狂的面孔 ——
跟兩個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似的。
司機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
巨大的貨車陰影已經(jīng)兜頭蓋下!
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
“媽的!!”
求生的本能壓倒一切,他用盡全身力氣,右手猛地松開許望的脖子,雙手死死抓住幾乎被許望掰斷的方向盤,拼盡全力 ——
向左邊!狠狠一擰??!
嘭!?。。。?!
時間。
定格。
像被按了暫停鍵。
……
扭曲的鋼鐵框架,像被揉過的紙團。
碎裂的前擋風(fēng)玻璃,像蜘蛛網(wǎng)似的。
中心那巨大的猩紅蛛網(wǎng)紋,像朵惡心的花。
流淌的血,像打翻的番茄醬。
彌漫的煙霧與汽油味,嗆得人想吐。
嗡嗡嗡…… 蒼蠅貪婪地落在新鮮的、溫熱的血跡上,像參加盛宴的賓客。
駕駛座。
方向盤深深嵌進干瘦男人的胸腔,形狀扭曲,像長在里面似的。
一根斷裂的白色肋骨茬子刺出撕裂的工裝夾克,頂端還掛著肉絲。
污濁的眼珠瞪得滾圓,像要瞪出眼眶,脖子軟得像破口袋,歪在一邊。
上半身詭異地折疊著,與方向盤融為一體,分不清誰是誰了。
副駕駛座。
深灰色的安全氣囊腫脹如敗落的毒菌,看著就惡心。
下方,穿著廉價白襯衫格子西褲的男人側(cè)歪著,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像個被擰斷的芭比娃娃
。狹長的玻璃碎片深深沒入左側(cè)太陽穴,只留下一個猙獰的血洞,血還在往外冒。鮮血浸透半邊臉頰和領(lǐng)帶,像被染了色。
滴落……
嗡鳴聲中,殘留的意識碎片在徹底消散前,如同瀕死的星火般劇烈閃動,最后還是滅了。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淹沒前,一個比身體死亡更冰冷、更深刻的認知,如同冰冷的墓志銘,刻入許望即將寂滅的魂火:
“我和他… 同歸于盡了…”
冰冷、空洞,帶著一絲扭曲的快意和解脫后的死寂,像終于卸下了千斤重擔。
(畫面靜止)
(屏幕切換,如同老式打字機,一行冰冷的白色文字,嵌入血色的背景之上:)
警方初步勘察報告(現(xiàn)場摘要)
?司機(男,43 歲):方向盤軸因猛烈撞擊發(fā)生斷裂、變形,斷裂部分貫穿胸腔,直接刺入心臟及左肺葉,造成心臟破裂、肺葉貫穿傷,系致命傷。死得透透的。
?乘客許望(男,29 歲):嚴重腦外傷。頭顱因巨大沖擊力與車內(nèi)硬物(經(jīng)認定為擋風(fēng)玻璃框架)劇烈碰撞,導(dǎo)致顱骨整體粉碎性塌陷碎裂,顱內(nèi)出血嚴重。另右側(cè)太陽穴處被玻璃碎片(擋風(fēng)玻璃材質(zhì))貫穿,深達顱腦深處,破壞腦組織。
上述損傷共同導(dǎo)致其當場死亡。
也是沒救了。
兩具尸體。
在粘稠的血腥味和散不盡的汽油煙霧中,在蒼蠅的嗡鳴里,在鋼鐵鑄就的狹窄墳?zāi)怪?,完成了他們注定同歸于盡的宿命糾纏。
這場由憤怒和仇恨主演的戲,終于落幕了,只留下一地狼藉和兩個冰冷的尸體,供人唏噓,或者,根本沒人在意。
嗡 ——
像是被強行從深水里拽出,又像是瞬間被塞進一個巨大、密閉的金屬罐頭!
社畜許望殘存的那點 “意識”—— 或者說,那團由焚心怒火和極不甘心凝聚成的、還未徹底消散的魂體 ——
猛地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吸力,狠狠摜進了某種…… 實物之中。
擠壓感!巨大的、真實的擠壓感從四面八方傳來。
皮革的質(zhì)感貼著手臂,像劣質(zhì)沙發(fā)似的。
空調(diào)冷氣吹在臉上的感覺異常清晰,涼得像剛從冰箱里撈出來的冰塊。
引擎的低吼…… 輪胎碾壓路面的震動…… 還有那…… 噩夢般的、廉價而刺鼻的菠蘿香薰味兒?!
跟上次那輛車里的一個德行,聞著就上頭。
嗡!
黑暗瞬間褪去!
刺目的光像無數(shù)根針扎進 “瞳孔”,疼得他想閉眼。
意識在短暫的空白后,如同生銹的齒輪被強行擰動,咯吱咯吱地艱難開始運轉(zhuǎn)。
不是虛無的靈魂狀態(tài)。
是沉重的、真實的血肉之軀,像灌了鉛似的。
視線還很模糊,本能地低垂著。
首先看到的,是一雙腿。
被包裹在一條緊繃的、深灰色專業(yè)訓(xùn)練褲里。布料下繃起的肌肉輪廓極其明顯,尤其是那結(jié)實的大腿肌,像兩條蟄伏的巨蟒,充滿了力量感 ——
這是許望那個孱弱的社畜身體絕對無法想象的,他的腿細得跟竹竿似的。
褲腳向上延伸……
然后是手臂。
同樣包裹在緊身速干短袖下的手臂。
線條極其夸張!
三角肌高高鼓起,像塞進衣料里的鵝卵石。
肱二頭肌峰聳立,小臂上的血管如同虬結(jié)的藤蔓,盤繞在堅硬如鐵塊的肌肉上。皮膚表面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汗液,在窗外透進來的光線下泛著油亮的光澤,像抹了油似的。
一只手腕上,戴著個顯眼的、科技感十足的寬屏幕運動手環(huán),亮著幽藍的光,顯示著跳動的數(shù)字和復(fù)雜的曲線。
這東西看上去,價格不菲,抵得上許望半個月工資。
“這他媽……”
許望的意識深處下意識地爆出一句社畜式的低喃。
這雙手…… 這身體…… 跟他之前的簡直是天壤之別。
力量!
龐大、近乎非人的力量感,充斥在這具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里!
感覺能一拳打穿墻壁。
但一種怪異的不協(xié)調(diào)感也隨之而來。
仿佛這套強大的肌肉鎧甲,穿在了一個……陌生的 “意識” 外面。身體沉重,帶著一種沉滯的、被什么東西強行撐開的疲憊感,而非血脈僨張的活力,跟跑了個馬拉松似的。
他還沒完全反應(yīng)過來,身體卻先一步動了起來。
并非他的意愿,而是一種在狹窄空間里待久了的本能——他抬頭,想看看前面。就在抬頭的瞬間,他的視線,恰好對上了車內(nèi)后視鏡!
鏡子里,反射出一張臉,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年輕了許多,頂多二十七八歲。
輪廓硬朗,線條分明,如同被雕刻出來一樣。
下巴寬厚,顴骨高聳。本該是充滿陽剛之氣的臉,卻被一雙眼睛破壞了整體感。
那雙眼睛不小,瞳仁顏色偏淺,但此刻卻浮著一層渾濁的霧氣和難以掩飾的疲憊。
濃重的、近乎墨青色的眼袋,深深地掛在眼瞼下方,像是被什么東西腐蝕出來的兩個淤痕,即使在高光之下也清晰可見。
眼神虛浮,沒有焦點,帶著一種被透支過度的空洞和強弩之末的亢奮。
如同被過度拋光的美玉,表面光亮,內(nèi)里卻布滿裂痕,跟他以前熬夜加班后的樣子有得一拼,就是臉長得比他帥多了。
這……是誰?許望(更準確地說,是占據(jù)這具身體的許望意識)愣了一瞬。
靈魂深處殘留的劇痛和焚燒感還在隱隱作祟,跟舊傷復(fù)發(fā)似的。
就在這同時,一個聲音,一個讓他魂體都為之震顫、燃起地獄業(yè)火的噩夢般的聲音,從前排駕駛座傳了過來!
“媽逼!剛才那娘們兒!磨磨唧唧!下車跟要她命似的!耽誤老子三分鐘!三分鐘!三分鐘跑個短單多好!”
聲音粗嘎、暴躁、充滿了怨毒。
唾沫星子似乎都要濺到后視鏡上,跟上次一個德行。
“老子開夜班是為了多賺點!不是為了陪你們這幫玩意兒浪費生命!操!”
干瘦的后頸,油膩稀疏的頭發(fā),那標志性的、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撕碎的怨戾語氣,是那個司機!
那個讓他魂飛魄散、碾碎了他所有茍且希望的司機!
轟——?。?!
前世的暴怒,那被車禍瞬間凝固卻未曾熄滅、反而在靈魂深處燜燒已久的沖天烈焰,在這一刻,被“司機”這張臉、這把聲音徹底引燃,像倒灌了一噸汽油進熔爐,燒得他意識都快沸騰了!
沒有任何思考,沒有任何判斷,那具高大健碩的軀殼,不再是健身教練的健身房招牌,它瞬間化身成社畜許望仇恨與瘋狂最直接的宣泄武器!
腦子里一片灼熱的空白,唯一的指令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