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老者的烏木杖在青石板上輕點(diǎn)了一下，杖頭那只閉眼的狼仿佛睜開了縫。
楚昭站在原地，沒動(dòng)。
他也沒說話。
只是把劍收回了背后粗布包裹的劍鞘里，動(dòng)作慢得像是在收一件不值錢的柴刀。
“帶我去見大長老。”他開口，聲音平得像井水，“我要換人?！?/p>
執(zhí)法堂的人愣了。
灰袍老者瞇起眼：“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我知道?！背烟_往前走，一步踏進(jìn)執(zhí)法堂的月洞門，“我也知道你們抓了她，就是為了等我來。”
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穩(wěn)。
身后腳步雜亂，十二名執(zhí)法長老從四面圍攏，靈力鎖鏈在空中交織成網(wǎng)，壓向他的肩背。他沒反抗，任那股力量纏上來，像是默認(rèn)了囚徒的身份。
執(zhí)法堂大殿，陰氣森森。
姜沉月被鐵鏈鎖在陣角，手腕腳踝都有符文烙印，臉色蒼白，卻沒低頭。
她看見楚昭進(jìn)來，瞳孔一縮，嘴唇動(dòng)了動(dòng)，沒出聲。
楚昭看她一眼，然后單膝跪地，跪在陣心中央。
“我以楚家血脈起誓。”他抬頭，直視高臺(tái)上的大長老，“用我這條命，換她走?！?/p>
大長老坐在黑玉椅上，手指敲了敲扶手：“你倒是識(shí)相?？赡銘{什么覺得，我們會(huì)信你？”
“憑這個(gè)。”楚昭從懷中取出一塊碎玉，輕輕放在陣紋交匯處。
那是黑玉令牌的殘片。
碎玉一落，地面陣紋微微一震，像是被什么東西喚醒。
大長老眼神變了：“你動(dòng)過令牌？”
“不止?！背训椭^，左手悄然按在地面，“我還知道，你們要的不是我的血——是‘活祭之血’共鳴陣眼，才能開啟地庫深處的祭壇?！?/p>
殿內(nèi)瞬間死寂。
大長老緩緩起身：“你果然不是來送死的。”
“我是來送命的。”楚昭嘴角扯了下，“但得先讓她走?！?/p>
“放人？”大長老冷笑，“等你死了，她自然也沒用了?！?/p>
“那就現(xiàn)在殺我?！背烟ь^，眼神冷得像冰，“等我反噬你們的陣法，你們一個(gè)都活不了。”
話音未落，十二名長老同時(shí)出手。
靈力如鎖鏈，順著陣紋纏上楚昭四肢，直沖經(jīng)脈。陣法啟動(dòng)，血光沖天，一道道符文從地面升起，鉆入他的皮膚，像是要將他的血脈徹底剝離。
楚昭閉上眼。
他放松全身經(jīng)脈，任那股力量撕裂血肉，侵入丹田。
就在靈力鎖鏈觸及他核心的剎那——
暗脈九經(jīng)，猛然收縮。
如龍吸水。
如鯨吞海。
十二名長老的靈力剛進(jìn)入他體內(nèi)，就被九條隱脈無聲吞噬，壓縮、提純，倒灌丹田。他的經(jīng)脈像干涸的河床突然迎來洪流，脹痛欲裂，可那痛感中又夾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充盈感。
大長老察覺不對。
“不對勁！快斷陣！”
可已經(jīng)晚了。
陣紋反噬，靈力倒流。
十二名長老臉色驟變，體內(nèi)靈力不受控制地被抽離，順著陣紋倒灌回楚昭體內(nèi)。他們想撤手，卻發(fā)現(xiàn)手掌黏在陣符上，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咬住。
“這不可能！”大長老怒吼，“生死契陣怎么可能被反噬？！”
楚昭睜眼。
他眼底閃過一絲龍形紋路，一閃即逝。
丹田深處，咔的一聲。
凝氣八重，成。
他緩緩站起，身上的鐵鏈寸寸崩裂。
十二名長老跪倒在地，面如死灰，修為直接跌落兩重。
大長老暴怒，手中法印一轉(zhuǎn)，陣法核心猛然炸開一道血光，直撲姜沉月心口：“既然你不死，那就讓她先死！”
鐵鏈崩開。
姜沉月躍起，奪下旁邊執(zhí)法長老的劍，奔向楚昭。
全場嘩然。
她劍尖直指楚昭咽喉，腳步未停。
楚昭沒躲。
劍鋒逼近，寒光映在他瞳孔里。
就在最后一瞬——
她手腕一轉(zhuǎn)，劍鋒調(diào)向，一劍斬下大長老持印的右臂。
血噴三尺。
斷臂落地，手中令牌碎裂，露出內(nèi)里刻著的四個(gè)小字：**初一祭典**。
大長老慘叫后退，陣法崩塌，血光倒卷，反噬自身。
楚昭站在原地，呼吸平穩(wěn)。
他看著姜沉月，聲音很輕：“你早計(jì)劃好了？”
姜沉月沒答，只是把劍橫在胸前，擋在他和大長老之間。
她手腕上的鎖鏈還在發(fā)燙，泛著微弱金光，像是在回應(yīng)什么。
大長老捂著斷臂，眼中兇光暴漲：“你以為這就完了？初一祭典，才是開始！你們一個(gè)都逃不掉！”
楚昭往前走了一步。
“逃？”他冷笑，“我從沒想過逃?！?/p>
他抬起手，掌心殘留的令牌碎屑滲入陣紋縫隙，地面微微一震。
“我是來收賬的?！?/p>
姜沉月側(cè)身，與他并肩而立。
她的劍尖滴著血，落在陣圖上，暈開一圈暗紅。
大長老盯著他們，忽然笑了：“好，好一對癡男怨女。那就讓你們一起死在這陣?yán)?！?/p>
他左手結(jié)印，地面裂開，一道血河從地底涌出，腥氣撲面。
楚昭沒動(dòng)。
他只是輕輕握住了姜沉月的手。
她的手很冷。
但他掌心滾燙。
暗脈在體內(nèi)悄然運(yùn)轉(zhuǎn)，吞噬著陣法逸散的邪氣，靈力如潮水般涌入丹田。他的經(jīng)脈還在脹痛，可那痛感中又夾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充盈感。
大長老的血河剛涌到陣心，突然停滯。
河面泛起漣漪，像是被什么東西從下方拉扯。
“怎么回事？”他怒吼。
楚昭低頭，看著地面。
他左手按著陣紋，掌心的碎屑已經(jīng)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正從陣心蔓延出去。
“你這陣。”他抬頭，嘴角揚(yáng)起，“太貪了。”
“它想抽我的血。”
“可它忘了——”
“我專吃別人的靈力。”
話音落，地面轟然塌陷。
血河倒卷，順著陣紋反沖十二名長老體內(nèi)。他們慘叫著爆體而亡，血肉化作靈流，被楚昭的暗脈無聲吞噬。
大長老踉蹌后退，左手法印瘋狂變換，卻無法阻止陣法崩塌。
楚昭一步步逼近。
姜沉月握緊劍，跟在他身側(cè)。
大長老突然獰笑：“你們以為，只有你們能賭命？”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斷臂殘印上。
陣圖最后一道符文亮起，直沖天靈。
楚昭瞳孔一縮：“他要自爆陣核！”
姜沉月反應(yīng)極快，劍鋒一轉(zhuǎn)，直刺大長老心口。
可對方早有防備，左手一揚(yáng)，一道血盾擋在胸前。
劍尖刺入半寸，便被血肉死死卡住。
大長老狂笑：“一起下地獄吧！”
楚昭抬手，暗脈全開，靈力如潮涌向陣心，試圖壓制即將炸開的陣核。
可那股力量太強(qiáng)。
陣圖已經(jīng)開始崩裂，裂縫中溢出黑氣，像是要將整座大殿拖入深淵。
姜沉月咬牙，左手猛然發(fā)力，將劍扯斷 thrust 進(jìn)去。
大長老笑聲戛然而止。
他低頭，看著胸口穿出的劍尖，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你……”
姜沉月抽出劍，血噴如雨。
大長老跪地，陣核失去支撐，光芒驟然暗淡。
楚昭松了口氣，轉(zhuǎn)身看向她：“沒事吧？”
姜沉月?lián)u頭，握劍的手卻在發(fā)抖。
她剛才那一劍，用盡了全身力氣。
楚昭伸手扶她，指尖觸到她手腕上的鎖鏈殘痕。
那痕跡還在發(fā)燙，金光未散。
他正要說話——
姜沉月突然抬手，一掌拍在他胸口。
力道不重，卻讓他后退半步。
“你瘋了？”她聲音很輕，卻帶著怒意，“你明知道這是陷阱，還往里跳？”
楚昭笑了笑：“我不跳，誰替你跳？”
“我可以死?！彼⒅?，“但你不能?！?/p>
“我知道。”他低頭，看著自己掌心，“所以我沒死。”
姜沉月還想說什么，卻被他抬手打斷。
“別說了?！彼站o她的手，“我們得走了?！?/p>
“現(xiàn)在?！?/p>
她沒再爭，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
兩人走向大殿出口。
身后，大長老的尸體倒在血泊中，手中殘印微微閃爍，像是在傳遞什么訊息。
楚昭沒回頭。
他知道，這場局還沒完。
初一祭典，才是真正的開始。
可他不在乎。
他要的不是活著出去。
是要讓整個(gè)姜家，陪葬。
走到門口，楚昭忽然停下。
姜沉月撞上他的背。
“怎么了？”
楚昭沒答。
他低頭，看著自己右手。
掌心有一道裂痕，正緩緩滲出血絲。
那血，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