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媽媽唯一的孩子,然而在六歲時,她卻永遠(yuǎn)離開了我。
在我的體內(nèi)流淌著一半殺母仇人的血液,當(dāng)他被判處死刑后,我便成為了一名孤兒。
被孤兒院收養(yǎng)的那段日子,我遇到了一位對我極好的姐姐,可我卻是壓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是我,親手為她挖出一座墳?zāi)埂瓰榱藞蟪?,我把整個村子的人都毒殺了。
1.夜幕上掛著許多星星,我趴在門前的溪邊,把手浸在水中,剛剛被木棍敲打的火辣感,
被冰涼的溪水沖散不少?!皳潋v——”我轉(zhuǎn)過頭,卻看到屋內(nèi)母親肩膀上插著把菜刀,
她倒在血泊里,而那個男人則失神地站定在原地。我趴在地上不敢出聲,
我見過殺豬時的場景,我知道那個男人把我的母親殺害了!直到聽見附近的狗叫聲后,
我才怔怔地起身,跑到村口,用一座破舊的座機打出了報警電話。警察叔叔出警速度很快,
快到那個男人還沒來得及挖出土坑埋下母親,就被抓住了。由于證據(jù)確鑿,
那個男人很快就入獄了。在此之間,我靠吃百家飯過活。之后他被判處了死刑,
我成了世上的一名孤兒。當(dāng)村里人知道是我撥打的報警電話后,紛紛指責(zé)我是掃把星,
這個詞我聽多了,畢竟自從出生后就伴隨著我,因此鉆入耳中時,顯得不痛不癢。
我甚至覺得,
掃把星的稱呼都比招娣要好聽些——因為我喜歡看星星……只是他們都不愿再收留我,
于是我進(jìn)入了孤兒院。2.那天剛進(jìn)孤兒院,對陌生環(huán)境的恐懼使我一直死死扒在欄桿上哭。
“喂,小哭包,你走過來,我給你糖吃?!背4晃⑿χ夜词种?,我聽到有糖吃時,
擦著眼睛,乖乖地向她走去?!鞍?,你別動,我給你把眼淚擦掉?!彼龔亩道锬贸鲆粭l手帕,
雖然陳舊,但我聞到了像媽媽身上一樣的洗衣粉味道。孤兒院生活的日子不算枯燥,
但總會餓肚子。每當(dāng)我餓的時候,我就會想起媽媽煎的雞蛋,繼而想起媽媽,
最后只能把頭埋進(jìn)枕頭里偷偷地哭。我祈禱能在夢里見到媽媽,然而,
更多時候是對她倒在血泊里的記憶重現(xiàn)。我總是像瘋子般,在夜里從床上彈起,
高喊著“媽媽”。直到有一次,我實在沒吃飽,在把碗里的小米扒拉干凈后,
艷羨地看向別的孩子面前的食物時:“這些都給你。
”常椿把她面前的饅頭與菜都推到我面前,“我肚子不舒服,吃不下了。”我看了看常椿,
她微笑著,露出兩個小酒窩,于是我便毫無顧忌地將面前的食物都吃干凈。但現(xiàn)在回想,
當(dāng)初她手指的地方其實是胃,因此,我總是無端地想象,
她的親生父母就是因為她患有先天性的胃病而拋棄她……常椿足夠大時,她被人收養(yǎng)了去,
離開那天,她囑托我照顧好孤兒院的弟弟妹妹,我哭著,沒有即刻答應(yīng)。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我才木訥地朝她離開的方向點頭。我主動幫助照顧那些比我小的孩子,然而我不像常椿那樣,
面對孩子的哭泣,總是不知所措,手舞足蹈……于是我把珍藏的糖果分給他們,
他們終于不再哭鬧,我真的不喜歡他們,但我始終遵守著與常椿的約定。
當(dāng)常椿再次回到孤兒院時,她手中拿著許多東西,卻唯獨沒有我的那一份。我悶悶不樂,
坐在院內(nèi)的秋千獨自生著悶氣,察覺到身后似有動靜時,已經(jīng)晚了。
“小哭包在這里獨自生悶氣呢?”她笑著調(diào)戲我。常椿推動秋千,把我推向空中。
“我早就不哭啦——在你走后……”我緊握著繩子,大聲回應(yīng)?!昂昧耍瑒e生悶氣咯,
小心成悶葫蘆,我們小哭包多可愛?!薄拔医o你準(zhǔn)備了份特別的禮物——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常椿從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包安睡褲,她輕輕一笑:“你會用得上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干嘛用這個?”嘴上是這么說,但我還是從常椿手里拿了過來。
誰曾想,自那之后的一個月,我還真用上了……好吧,姑且原諒她。“嘿,
真是……口……什么來著?”“啊對,口嫌體正直?!蔽覞q紅著臉,被常椿抱在懷里。
她的手有些粗糙了……臨走前,她又偷偷塞給我好多糖果,只是,我?guī)缀鯖]怎么吃,
全用去哄小孩子了??纪曛锌嫉哪菐滋欤4煌蝗怀霈F(xiàn)在我面前,她神情有些緊張,
地說道:“我唯獨放心不下你……我們一起逃……不管去哪……先離開這兒……”我猶豫著,
沒有第一時間答應(yīng),她絕望地?fù)u了搖頭,又像陣風(fēng)似的,突然間消失。3.在那之后,
我與常椿失聯(lián)了四年,我沒有考上高中,只能選擇進(jìn)入社會打工。由于年齡限制,
我處處碰壁,最后在一家管飯,且提供住宿,卻沒有工資的飯館打了一年工。后來查的嚴(yán)時,
他把我辭退了,臨走時偷偷塞給我一千塊錢,我知道那是他積攢的私房錢,于是沒有收,
而是塞回收錢的抽屜。當(dāng)走到很遠(yuǎn)時,
我突然在包里摸出一千五百塊錢——這次是老板娘偷偷塞進(jìn)去的。眼淚瞬間充盈在眼眶中,
我走進(jìn)公廁里,把自己關(guān)在里面,哭了很長時間?!钇D難的日子,是住在醫(yī)院走廊,
做著發(fā)傳單的工作。當(dāng)我顫顫巍巍地遞出手里的傳單時,那人卻在看到我的雙手時,
把廣告單打落在地,并呢喃了句“惡心!”我審視自己的雙手,是啊,臃腫,
且布滿繭子……我沒有怨恨那人,因為她說的,就是事實。那天,
剛在醫(yī)院走廊旁的座椅躺下時,正值一名醫(yī)生下班,她朝我走來,我識趣地起身站在一旁。
“或許她要坐在那里打電話……”我這么想著。然而她似乎把我認(rèn)成一名病人,
硬拉著我做檢查,我連忙說我沒有錢,她卻說檢查是免費的,執(zhí)意要拉著我進(jìn)去。
我怕我掙扎的動作過猛會傷到她,于是乖乖地跟著她走進(jìn)去,
進(jìn)門后我就尋找著逃出去的機會。終于,在她埋頭寫報告時,我像只老鼠似地逃了出去,
躲在了橋洞下。一路上,我腦海里不斷回想那名醫(yī)生埋頭寫報告的神情,
再聯(lián)想近來時常如火燒的胃,我確信自己的確病了。我想和媽媽躺在一起,
可那時年幼的我并不記得媽媽葬在哪里?;氐侥莻€村子,應(yīng)該會找到吧?花了近三天,
我終于走到那個熟悉的村口,這里什么都沒有改變。摸著黑潛入村中,
路上有人在嗚嗚咽咽地唱著什么,我本不打算理睬,但有那么瞬間,
我竟聽到熟悉的“小哭包”?我以為自己幻聽,可那個語調(diào),分明是常椿!
我湊近仔細(xì)看向那人,她身穿的衣服破爛不堪,在看到我時,
指著我的臉癡癡笑道:“小哭包,又哭了?!蔽矣行┐贿^氣,趴在她的肩頭失聲痛哭。
全身積蓄不足兩百,我只好帶著常椿在一家便宜的民宿入住。我想給常椿洗澡,
但她在碰到水后,情緒變得異常激動,手舞足蹈間,失手打碎了一件玻璃杯。
我看著那些碎片,怔愣在原地,再回過神來,手里赫然拿著一片尖銳的碎片,意識到這些,
我慌忙丟下碎片。我靠著墻根緩緩坐下,無助地抱住雙腿,把臉埋進(jìn)雙膝里哭。
常椿突然輕輕地拍打我的肩頭,我抽泣著抬眸,她將一顆寫有雙“喜”的蜜棗遞到我面前。
包裝褶皺,墨色的日期標(biāo)注為四年前。4.我走進(jìn)藥店,店員走上前詢問我需要什么?
我謊稱家里老鼠太多,想要買一些老鼠藥,最好毒性要大一些。在買到老鼠藥后,
我突然看到藥店外張貼著幾張高利貸的報紙,我默默記下號碼。正要離開,
有人抱著一箱舊報紙從我面前走過,最上面的報紙印有一張圖片,
我好奇地尾隨在這個男人身后。他把箱子放在垃圾桶旁后,從兜里掏出一只煙盒,
抖出一支煙后,叼在嘴上吸起來,一直到抽完整支煙才離開。等他離開后,我才偷摸走上前,
卻發(fā)現(xiàn)剛剛看到的那張報紙已經(jīng)消失不見!“喂——”男人的聲音從背后響起,
我被嚇了一激靈,下意識地攥緊兜里的老鼠藥?!斑@張十幾年前的報紙,
唯獨刊登著一篇尋人啟事,想不到真會有讀者?!蔽遗み^頭,男人拿著那張報紙的一角,
毫無感情地點評道。他不知何時又點起支煙,煙氣從他鼻腔噴出,撲到我面前,
害我弓著腰猛咳好幾下。“哦呦,抱歉啊,抱歉。”他把煙扔在腳下,將火星狠狠碾滅。
我皺著眉,與男人對視,強迫自己硬氣道:“那張報紙你剛剛不是扔了嗎?”“哦,
是這樣的,我叫柳硯,是一名報社記者?!绷帍亩道锬贸霭谙闾?,
他從中取出一個咀嚼起來,又試著遞給我,但我搖頭拒絕了他。
“最近剛好沒有什么值得報道的事跡,可把我愁壞了,現(xiàn)在你來了,我看姐們兒這么年輕,
卻一副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樣子,想來有大把的故事可寫。”我苦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