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烈斜倚在門框上,目光直直地盯著院里竹竿上晾曬的藍(lán)布衣裳,眼神卻有些發(fā)怔,思緒早就飄遠(yuǎn)了。
恍惚間,那本前世被他翻得書脊開裂的《新中國生活紀(jì)實》好似就攤放在眼前。
這本書記載了1958年那場轟轟烈烈的全民煉鋼潮,白紙黑字,清晰得如同發(fā)生在昨天。
上頭寫著,上頭按人頭攤派了廢鋼任務(wù),每家每戶都得完成指標(biāo) ,沒得商量。
一想到這,王烈心里就一陣發(fā)緊。他仿佛看到了前世書里描繪的畫面:為了湊夠廢鐵數(shù)量,多少人家愁得眼睛都紅了,沒辦法,只能把家里做飯用的鐵鍋卸下來,當(dāng)作廢鐵交上去。
往后的日子,可就難了,只能用豁口的瓦罐在火上熬著稀粥,清湯寡水的,看著就讓人心里不是滋味。
回想起前兩天剛穿越到這個年代,他心里滿是感慨。
一開始,他還有些不適應(yīng),可慢慢地,他喜歡上了這里的生活節(jié)奏,尤其是家里那暖烘烘的煙火氣,讓他覺得格外溫暖。
父母總是偷偷把白面饅頭塞給他,那疼惜的眼神和舉動,是他前世孤身一人時,從未感受過的溫暖與關(guān)懷。
可家里的家底實在太薄了,王烈心里清楚得很。
他把家里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出半塊多余的鐵器。他心里透亮,等任務(wù)下來,就算有錢,廢鋼也不是那么容易買到的。
“絕不能讓爸媽把做飯的鍋交上去。”王烈低聲嘀咕著,語氣里透著一股子堅定。他咬了咬牙,轉(zhuǎn)身就往胡同口走去。
街口的那個廢品站,平日里總堆著些銹跡斑斑的鐵疙瘩。
附近院里的街坊,時常會去那兒賣點家里用不著的破爛,換幾毛錢補貼家用,買點油鹽醬醋。
王烈到廢品站的時候,收購站張大爺正蹲在地上,手里拿著錘子,一下一下地敲著一個銹穿了底的鐵桶,火星子噼里啪啦地濺在他黧黑的手背上。
張大爺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瞧見是王烈,便揚了揚下巴,粗聲粗氣地問道:“有破爛賣?”
“不是,我想買點廢鐵?!蓖趿乙贿呎f著,一邊伸手指向墻角那堆斷了腿的鐵爐、彎成麻花似的鋼筋頭,接著問道,“這怎么賣?”
“八分一斤,稱多少算多少?!睆埓鬆斖铝藗€煙圈,煙霧在他面前繚繞,他上下打量了王烈?guī)籽?,滿臉疑惑地問,“你家這條件,買這玩意兒干啥?當(dāng)擺設(shè)?。俊?/p>
王烈沒理會張大爺?shù)恼{(diào)侃,蹲下身子,仔細(xì)地挑揀起來。
他專挑那些看起來不起眼,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鐵塊,還有銹得結(jié)了厚厚一層殼的鐵條,這些可都是實打?qū)嵉蔫F疙瘩,分量足著呢。
張大爺見他挑得認(rèn)真,也不著急,慢悠悠地搬來一桿大秤。
王烈把挑好的廢鋼一股腦兒地堆到秤上,秤砣在秤桿上滑了兩下,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T诹宋迨锏奈恢谩!安欢嗖簧伲梦迨?,四塊錢整?!睆埓鬆敳[著眼睛,看著秤砣說道。
王烈付了錢,在廢品站里找了根又粗又結(jié)實的麻繩,把廢鐵緊緊地捆成兩大摞,一手拎一摞,往家走去。
路上,他瞅見四周沒人,便悄悄地把廢鐵收進了儲物空間,這樣輕松些,也不怕被別人瞧見問東問西的。
等走到家門口,王烈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三大爺閆埠貴已經(jīng)站在門口了。
王烈看了看天色,心里想著,這還不到兩點鐘呢,三大爺就來“上崗”了。
閆埠貴眼尖,老遠(yuǎn)就瞧見王烈回來了,臉上堆起假笑,問道:“小烈,你這是上哪去了?”
王烈心里明白閆埠貴的心思,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三大爺,我沒事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工作,能掙點錢補貼補貼家用。您今天這么早就下班啦?”
閆埠貴聽王烈這么說,眼睛往他身上瞟了瞟,見他兩手空空,啥東西都沒拿,頓時就沒了興趣,敷衍地“嗯”了一聲,便不再搭理他。
王烈也不在意,徑直走進家門。一進屋子,他就輕手輕腳地把廢鐵從儲物空間里取出來,塞進床底的空木箱里,還在上面仔細(xì)地鋪了兩件舊棉襖,把廢鐵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一點都看不出來。
做完這一切,王烈拍了拍箱蓋,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