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市的六月，已經(jīng)有了盛夏的灼人氣息。
林芝站在租住公寓的落地窗前，望著樓下車水馬龍、霓虹閃爍的都市夜景。玻璃上倒映出她清瘦的身影，一身剪裁合體的米白色職業(yè)套裝，襯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膚愈發(fā)通透，鼻梁上架著一副細框眼鏡，遮住了眼底幾分復雜的情緒，只留下鏡片后那雙清亮眸子的冷靜。
桌上還放著剛打印出來的離職申請，右下角已經(jīng)簽好了她的名字，字跡清秀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篤定。旁邊是滬市一家頂尖外企的錄用通知，薪資待遇足以讓同屆畢業(yè)生艷羨不已，那是她憑借著計算機系常年第一的優(yōu)異成績，過五關(guān)斬六將才拿到的橄欖枝。
手機屏幕亮著，是母親發(fā)來的微信語音，帶著海邊城市特有的溫潤口音：“芝芝啊，滬市那地方節(jié)奏太快了，你一個女孩子家，媽總擔心你吃不消。要不……就回來吧？家里這邊安穩(wěn)?！?/p>
林芝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回了一句：“媽，我知道了，您早點休息?！?/p>
她不是沒有掙扎過。
四年前，她帶著全村人的期望，以市狀元的身份考入滬市這所知名大學的計算機系，就像是一只飛出小漁村的海燕，渴望在更廣闊的天地翱翔。大學四年，她沒日沒夜地泡在圖書館和自習室，代碼、算法、項目……這些冰冷的字符構(gòu)筑了她世界的大部分，也讓她成為了老師口中最有潛力的學生，同學眼中遙不可及的“學霸”。
畢業(yè)季，當周圍的同學都在為留在滬市拼得頭破血流時，她卻在拿到那封金光閃閃的錄用通知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她曾以為自己想要的就是這種站在行業(yè)頂端的生活，可真的觸手可及了，才發(fā)現(xiàn)這繁華喧囂的都市，像一個巨大的、高速運轉(zhuǎn)的機器，而她，不過是其中一顆隨時可能被替換的螺絲釘。每天擠著早晚高峰的地鐵，看著一張張疲憊麻木的臉，她總會想起家鄉(xiāng)海邊那片無垠的藍，想起傍晚時分帶著咸濕氣息的風，想起母親在灶臺前忙碌的身影。
更重要的是，父親去年冬天突發(fā)心梗，雖然搶救及時保住了性命，但身體大不如前。母親既要照顧父親，又要操持家里的小雜貨店，鬢角已經(jīng)悄悄爬上了白發(fā)。視頻通話里，他們總是笑著說“沒事”，可那強撐的模樣，像針一樣扎在林芝心上。
“安穩(wěn)”，這個曾經(jīng)被她視為平庸的詞，如今卻成了她內(nèi)心最迫切的渴望。
考公，是她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選擇的路?；氐侥莻€生她養(yǎng)她的三線沿海城市——海城，考進體制內(nèi)，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能守在父母身邊，這便是她此刻最清晰的目標。
這個決定，她還沒告訴任何人。她知道，一旦說出口，必然會引來一片嘩然。老師會惋惜，同學會不解，甚至可能有人覺得她瘋了——放著年薪幾十萬的外企高薪工作不要，跑回一個小地方去當拿著死工資的公務員。
可林芝不在乎。人生的路是自己走的，鞋合不合腳，只有自己知道。
她深吸一口氣，將那份離職申請仔細疊好，放進包里。然后開始收拾東西，動作有條不紊。書架上的專業(yè)書籍被她一本本打包，那是她四年青春的見證。衣柜里的衣服不多，大多是簡單舒適的款式，她挑了幾件常穿的塞進行李箱，剩下的打算捐贈出去。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書桌上一個相框上。照片里，她和一個笑容陽光的男生并肩站在學校的銀杏道上，背景是金黃的落葉。那是她的前男友，陳陽，他們在一起四年，從青澀的大一走到畢業(yè)。分手是陳陽提的，理由很現(xiàn)實——他要去美國深造，而她，不愿意離開。
林芝拿起相框，指尖輕輕拂過照片上的人，眼神里閃過一絲悵然，隨即又恢復了平靜。她將相框倒扣在桌上，像是在與過去的一段時光正式告別。
第二天一早，林芝去公司遞交了離職申請。
部門經(jīng)理是個金發(fā)碧眼的美國人，叫戴維，一直很欣賞林芝的才華。當他看到離職申請上的名字時，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林，你確定嗎？”戴維的中文帶著口音，卻十分懇切，“這家公司的平臺，對你的職業(yè)發(fā)展非常有利。我知道你很優(yōu)秀，未來一定會有很高的成就?！?/p>
林芝站在戴維面前，微微頷首，語氣平靜卻堅定：“謝謝您，戴維經(jīng)理。我很感謝公司給我的機會，也很珍惜在這里工作的這段時間。但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p>
戴維看著眼前這個年輕女孩清澈而堅定的眼神，知道再勸也無用，最終只能遺憾地在離職申請上簽了字。“祝你未來一切順利?！?/p>
“謝謝?！?/p>
走出氣派的寫字樓，陽光有些刺眼，林芝下意識地瞇了瞇眼。她回頭望了一眼這座高聳入云的建筑，以及它所代表的那個光鮮亮麗的世界，心中沒有留戀，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
她沒有再回那個租住的公寓，而是直接去了高鐵站。行李箱滾輪在地面滾動的聲音，清脆而輕快，像是在為她的新生伴奏。
五個小時后，高鐵緩緩駛?cè)牒３钦尽?/p>
走出站臺，一股熟悉的、帶著淡淡海腥味的風撲面而來，拂去了旅途的疲憊。與滬市的喧囂不同，海城的節(jié)奏明顯慢了許多。車站外的馬路上，車輛不算多，行人步履悠閑。遠處的天際線很低，能看到一片朦朧的藍，那是大海的方向。
林芝拉著行李箱，站在出站口，深深吸了一口氣?？諝饫镉嘘柟獾奈兜?，有泥土的芬芳，還有大海獨有的咸濕氣息。這里沒有滬市的繁華，卻有著讓她心安的踏實。
“芝芝！”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林芝循聲望去，只見母親穿著一件淺藍色的碎花襯衫，正踮著腳朝她這邊張望，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喜悅。父親就站在母親身邊，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精神不錯，看到她，嘴角也揚起了欣慰的笑容。
“爸，媽?！绷种タ觳阶哌^去，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母親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著她，眼眶有些發(fā)紅，“瘦了，也黑了點，在外面肯定沒好好吃飯。”
父親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沉穩(wěn)：“累了吧？回家，媽給你做了好吃的。”
回家的路是沿著海岸線走的。車窗開著，咸濕的海風灌進來，吹起林芝的長發(fā)。路邊是一排排高大的椰子樹，葉子在風中沙沙作響。遠處的海面上，幾艘漁船正緩緩駛過，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浪花。
這是她從小看到大的風景，曾經(jīng)覺得平淡無奇，此刻卻覺得無比親切。
家還是那個老房子，在一個老式的居民小區(qū)里，三層小樓，帶著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種著幾盆綠植，還有一棵石榴樹，枝繁葉茂，已經(jīng)結(jié)了幾個小小的青石榴。
母親早就把房間收拾好了。還是她以前住的那間，陳設(shè)簡單，一張書桌，一張床，一個衣柜。書桌上，還擺著她高中時用過的臺燈，旁邊是一沓厚厚的筆記本。墻上貼著幾張泛黃的海報，是她曾經(jīng)喜歡的樂隊。
“知道你要回來復習，我把書桌擦得干干凈凈的，光線也好?！蹦赣H一邊幫她整理行李，一邊絮絮叨叨地說，“你爸特意去給你買了新的臺燈，怕你晚上看書傷眼睛。”
林芝看著母親忙碌的身影，心里暖暖的?！皨?，謝謝您?！?/p>
“跟媽客氣啥?！蹦赣H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對了，你打算考哪個單位啊？”
“還沒確定，先復習著再說?！绷种ゲ幌胱尭改柑鐡?，打算等有了眉目再說。
“也好，慢慢看，不急?！蹦赣H沒再多問，只是叮囑道，“復習歸復習，可別太累了，身體要緊?！?/p>
“我知道了，媽?！?/p>
接下來的日子，林芝過上了兩點一線的生活——家，圖書館。
她報考的是海城市政府的一個崗位，雖然只是個基層科員，但競爭異常激烈。報錄比高達幾百比一，其中不乏名牌大學的畢業(yè)生，甚至還有一些已經(jīng)有工作經(jīng)驗的人。
林芝不敢有絲毫懈怠。她制定了詳細的復習計劃，每天早上六點半起床，吃完早飯就去市圖書館占座，一直學到晚上閉館才回家。中午就在圖書館附近簡單吃點東西，然后繼續(xù)學習。
行測、申論，厚厚的復習資料堆滿了書桌。行測的題目包羅萬象，言語理解、數(shù)量關(guān)系、判斷推理、資料分析、常識判斷……每一個模塊都需要大量的練習和積累。申論則需要精準的審題能力和流暢的文字表達，還要對時事政治有敏銳的洞察力。
這對于一個學計算機出身的理科生來說，挑戰(zhàn)并不小。尤其是申論，那些官樣文章的表達方式，讓她很不適應。還有常識判斷，涉及到歷史、地理、法律、時政等方方面面，需要記憶的知識點多如牛毛。
但林芝從來不是一個怕困難的人。在滬市四年的學霸生涯，早就磨礪出了她超強的學習能力和意志力。
她把行測的各個模塊拆開，逐個攻克。數(shù)量關(guān)系是她的強項，她就把更多的時間花在言語理解和常識判斷上。她買了厚厚的時政熱點匯編，每天早上花一個小時背誦記憶。她還關(guān)注了各種公考公眾號，每天睡前都會刷一刷上面的時政新聞和申論范文。
為了提高申論水平，她找來歷年的真題，一遍遍練習，然后對照參考答案，仔細分析自己的不足之處。她還模仿范文的行文風格，寫了一篇又一篇的申論作文，請在機關(guān)單位工作的表哥幫忙修改。
圖書館里很安靜，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偶爾翻書的聲音。林芝總是坐在靠窗的位置，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她看書的時候很專注，眉頭微蹙，眼神認真，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偶爾累了，她會抬起頭，望向窗外。圖書館外是一個小公園，有老人在打太極，有孩子在追逐嬉戲，一派歲月靜好的景象。這便是她想要守護的安穩(wěn)，也是她努力的動力。
時間在日復一日的枯燥學習中悄然流逝，轉(zhuǎn)眼就到了深秋。
天氣漸漸轉(zhuǎn)涼，圖書館里的人也越來越多，都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國考做最后的沖刺?？諝庵袕浡环N緊張而壓抑的氛圍。
林芝的壓力也越來越大。高強度的學習讓她有些疲憊，偶爾也會有自我懷疑的時候。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題目，她會突然感到一陣煩躁，甚至會想，自己放棄滬市的工作，回來走這條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路，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有一次，她做一套行測模擬題，正確率低得讓她心灰意冷。她把筆一扔，趴在桌子上，看著窗外飄落的枯葉，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表哥發(fā)來的微信：“小芝，復習得怎么樣了？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盡力就好。我相信你的能力。”
表哥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傾訴對象。當初她決定回來考公，第一個告訴的就是表哥。表哥在區(qū)政府辦公室工作，知道體制內(nèi)的不易，但也理解她的選擇，一直很支持她。
看到表哥的消息，林芝吸了吸鼻子，回復道：“有點累，感覺好多東西都記不住?！?/p>
“正常，考前都這樣?！北砀绾芸旎貜?，“晚上別學太晚了，出來放松一下？我請你吃燒烤?！?/p>
林芝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晚上七點多，林芝和表哥在一家老字號燒烤店見面。店里人不多，煙火氣十足。
表哥點了很多她愛吃的烤串，還有幾瓶冰鎮(zhèn)啤酒?！皝恚赛c，解解乏?！?/p>
林芝拿起一瓶啤酒，輕輕抿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帶著一絲微苦的清爽，壓下了心中的煩躁。
“其實我有時候也會想，自己是不是太沖動了。”林芝看著杯壁上的水珠，輕聲說道，“放棄那么好的工作，回來考一個不知道能不能考上的公務員，萬一考不上，到時候……”
“沒有什么萬一?！北砀绱驍嗨?，語氣肯定，“小芝，你是什么樣的人，我清楚。你決定要做的事，就沒有做不成的。當初你考上滬市的大學，多少人驚訝？現(xiàn)在你想考公，我相信你也一定能行?！?/p>
他頓了頓，又說：“再說了，就算真的沒考上，以你的能力，在海城找份好工作也不難。條條大路通羅馬，沒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緊。”
林芝抬起頭，看著表哥真誠的眼神，心里暖暖的?！爸x謝你，哥。”
“跟我客氣啥?！北砀缧χo她遞了一串烤雞翅，“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p>
那天晚上，林芝沒怎么聊復習的事，只是和表哥隨便聊著家常，聊著小時候的趣事。積壓了許久的壓力，在輕松的氛圍中漸漸消散了。
回到家，已經(jīng)快十點了。母親還沒睡，留著一盞燈等她。“回來了？吃夜宵了嗎？”
“在外面吃了，媽，您早點睡吧。”
“嗯，你也早點休息，別看書了?！?/p>
“好。”
躺在床上，林芝卻沒有睡意。她想起表哥的話，想起父母的期盼，想起自己回來的初衷。心里的迷茫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燃起的斗志。
是啊，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應該全力以赴。無論結(jié)果如何，至少努力過，就不會后悔。
她拿起手機，在備忘錄里寫下：“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馬?！?/p>
然后，她放下手機，閉上眼睛，沉沉睡去。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戰(zhàn)斗。
距離國考還有最后一個月。
林芝調(diào)整了復習計劃，開始主攻真題。她把近十年的國考真題和省考真題都找了出來，一套一套地做，仔細分析錯題，總結(jié)經(jīng)驗。
行測的正確率在穩(wěn)步提升，申論也漸漸找到了感覺。她不再刻意模仿那些生硬的表達方式，而是用自己的邏輯和語言，結(jié)合所學的知識，寫出有觀點、有深度的文章。表哥看了她寫的申論，也說進步很大。
圖書館里的氣氛越來越緊張，每個人臉上都寫著疲憊和焦慮，但眼神里卻都閃爍著對未來的渴望。大家都是追夢人，在這條擁擠的道路上，努力地向前奔跑。
林芝也一樣。她每天依舊早早地來到圖書館，依舊學到閉館才離開。只是，她的心態(tài)更加平和了。她不再去想結(jié)果，只專注于眼前的每一道題，每一個知識點。
冬至那天，天氣很冷，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林芝縮在圖書館的角落里，裹緊了身上的外套，手里捧著一本行測題庫，看得入神。
手機響了，是母親打來的。“芝芝，今天冬至，記得吃餃子啊。晚上早點回來，媽給你包了你最愛吃的鲅魚餡餃子?！?/p>
“知道了媽，謝謝?！绷种サ男睦锱?。
掛了電話，她抬起頭，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和雨絲中模糊的城市輪廓。還有一個月，就要考試了。她的心里充滿了期待，也有一絲緊張，但更多的是一種胸有成竹的篤定。
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
國考的日子終于來了。
那天早上，林芝起得很早。母親給她煮了一碗熱騰騰的餃子，還放了兩個雞蛋?！俺粤穗u蛋，考試考個滿分?！蹦赣H笑著說。
“媽，哪有滿分的?！绷种バχf，但還是把雞蛋和餃子都吃了個精光。
父親堅持要送她去考場。“不用了爸，我自己去就行?！?/p>
“沒事，反正我也沒事，送你過去，我也放心。”
考場設(shè)在市一中，離家里不算遠。路上，父親沒多說什么，只是偶爾叮囑她幾句“別緊張”“仔細審題”“寫完了多檢查幾遍”。
到了考場外，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考生和家長。大家臉上都帶著緊張的神色，有的還在抓緊最后時間翻看復習資料。
“爸，我進去了?！绷种ネ崎_車門，回頭對父親說。
“去吧，加油?！备赣H看著她，眼神里滿是鼓勵。
林芝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匯入了考生的人流中。
走進考場，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教室里很安靜，只能聽到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監(jiān)考老師在講臺上宣讀著考試規(guī)則，語氣嚴肅。
林芝閉上眼睛，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再睜開時，眼神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她檢查了一下文具，然后靜靜地等待著考試開始。
上午是行測，下午是申論。
當考試鈴聲響起的那一刻，林芝全神貫注地投入到題目中。那些熟悉的題型，那些她反復練習過的知識點，此刻都清晰地呈現(xiàn)在腦海中。她沉著冷靜，有條不紊地答題，遇到難題也不慌張，先跳過，等把會做的都做完了再回頭攻克。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當交卷鈴聲響起時，林芝剛好放下筆。她檢查了一遍答題卡，確認無誤后，才起身離開考場。
走出考場，陽光正好。父親就在校門口等著，看到她出來，急忙迎上去：“怎么樣？”
“還行，正常發(fā)揮?！绷种バα诵Α?/p>
下午的申論考試，林芝也發(fā)揮得很穩(wěn)定?？吹阶魑念}目的那一刻，她心里就有了譜。題目是關(guān)于“基層治理現(xiàn)代化”的，她結(jié)合自己對海城的了解，以及復習時積累的時政知識，寫得得心應手。
考完最后一門，走出考場，林芝感覺渾身都松了下來，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夕陽的余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結(jié)束了?！彼谛睦飳ψ约赫f。
不管結(jié)果如何，她已經(jīng)盡了最大的努力。
接下來的日子，林芝沒有立刻找工作，而是給自己放了一個長假。她每天幫母親做做家務，陪父親去海邊散散步，偶爾和表哥出去聚聚，日子過得輕松而愜意。這樣的生活，不就是自己當初回來的初衷嗎？
等待成績的日子是漫長而煎熬的。雖然嘴上說著“盡力就好”，但林芝的心里還是充滿了期待。她會時不時地登錄公考網(wǎng)站，查看有沒有成績公布的消息。
一個月后，成績終于出來了。
那天早上，林芝的心跳得格外快。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顫抖著手打開電腦，輸入自己的準考證號和身份證號。
頁面加載的那幾秒鐘，仿佛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當成績頁面跳出來的那一刻，林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行測78分，申論75分，總分153分。
這個分數(shù)，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她趕緊去查了一下歷年的分數(shù)線，以及今年的崗位排名。
她是第一名！
巨大的喜悅瞬間淹沒了她，林芝忍不住捂住嘴，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這不是悲傷的淚，而是激動的、喜悅的淚。多少個日夜的苦讀，多少汗水的付出，終于在這一刻有了回報。
“爸！媽！我考上了！我是第一名！”林芝沖出房間，對著正在客廳看電視的父母大喊道，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哽咽。
母親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一把抱住她，喜極而泣：“太好了！太好了！我的芝芝真棒！”
父親也站起身，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眼眶微微發(fā)紅，他用力拍了拍林芝的肩膀，一遍遍地說：“好，好，好……”
那一刻，所有的辛苦和委屈都煙消云散，只剩下滿滿的幸福和成就感。
接下來的面試，體檢和政審都很順利。林芝的身體很健康，檔案也清清白白。
政審通過的那天，表哥特意給她打了電話，語氣里滿是恭喜：“恭喜你啊，林科員。以后就是同事了，可得多罩著你哥我?！?/p>
“哥，你就別取笑我了。”林芝笑著說，心里卻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三個月后，林芝收到了正式的錄用通知，被分配到了海城市政府辦公室信息科，成為了一名基層科員。
上班的第一天，林芝特意穿上了一身得體的衣服。白色的襯衫，黑色的長褲，頭發(fā)梳成了一個干凈利落的馬尾。她站在市政府辦公大樓前，看著這座莊嚴肅穆的建筑，心里既緊張又興奮。
這棟大樓不算新，甚至有些陳舊，但卻透著一股威嚴。門口有保安站崗，進出的人都穿著正裝，步履匆匆，臉上帶著嚴肅的表情。
林芝深吸一口氣，走進了大樓。
信息科在三樓。她按照錄用通知上的地址，找到了信息科的辦公室。
辦公室是一個大開間，里面擺放著幾張辦公桌，大多都有人了。看到林芝進來，有人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帶著好奇，但并沒有人主動打招呼。
林芝有些拘謹?shù)卣驹陂T口，不知道該找誰。
就在這時，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問道：“你是林芝？”
“是的，您好。我是新來的科員林芝?！绷种ミB忙點頭，禮貌地回答。
“我是信息科的科長，我姓馬，叫我馬科長就行?！瘪R科長的臉上帶著公式化的笑容，“來，我?guī)阏J識一下同事?！?/p>
馬科長把林芝帶到各個辦公桌前，簡單介紹了一下?！斑@是老王，咱們科的老同志了。”“這是小李，負責檔案管理的。”“這是小張，跟你一樣，也是年輕人?！?/p>
同事們都只是象征性地笑了笑，點了點頭，并沒有過多的熱情。林芝能感覺到，他們看她的眼神里，有好奇，有審視，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
這也難怪，在體制內(nèi)，一個新人的到來，總會引起一些波瀾。尤其是像她這樣，沒有任何背景，憑空考進來的年輕人，更容易受到排擠和冷落。
馬科長把林芝帶到一個靠窗的空辦公桌前：“你就先在這兒辦公吧。桌上的電腦是新配的，有什么不懂的，就問問老王他們?！?/p>
“好的，謝謝馬科長?！?/p>
“行了，你先熟悉一下環(huán)境，我還有事?！瘪R科長說完，就轉(zhuǎn)身進了自己的獨立辦公室。
林芝放下包，坐在椅子上，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辦公室里很安靜，只有鍵盤敲擊的聲音和偶爾的低語。每個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沒有人理會她這個新人。
她打開電腦，屏幕亮起，顯示著市政府的內(nèi)部系統(tǒng)界面。上面有各種通知、文件和工作安排，看得她眼花繚亂。
她知道，自己的公務員生涯，才剛剛開始。而這條路，恐怕并不會像她想象中那么平坦。
但她并不害怕。她已經(jīng)跨越了千軍萬馬的獨木橋，來到了這里。未來的路，無論有多少挑戰(zhàn)，她都會一步一個腳印，堅定地走下去。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落在辦公桌上，溫暖而明亮。林芝看著窗外遠處那片熟悉的海，眼神清澈而堅定。
她的新生活，從此刻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