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未來軍界巨佬顧延亭把我抵在墻上,眼神灼熱,
嗓音里帶著股不容拒絕的強勢:“林晚,你真要把我讓給你妹妹?”我笑了。上一世,
我就是為了他這句“不容拒絕”,飛蛾撲火,最后落得個家破人亡,病死在破舊的招待所里。
而他,卻和我那楚楚可憐的繼妹白露,成了人人稱頌的模范夫妻。重活一世,
這“潑天的富貴”,誰愛要誰要。我推開他,目光越過他寬闊的肩膀,
落在不遠(yuǎn)處那個倚著墻抽煙的兵痞子身上。他叫陳野,上輩子為了救我,死在了任務(wù)里。
這一世,我踮起腳尖,朝著陳野吹了聲響亮的口哨,眼波流轉(zhuǎn)。“兵哥哥,搞對象嗎?
我超甜?!?1“小晚,顧家的提親隊伍都到巷子口了,你咋還磨磨蹭蹭的?
這可是天大的福氣!”我剛睜眼,就聽到繼母張翠芬滿是喜氣的聲音。眼前是熟悉的土坯墻,
墻上貼著一張《向雷鋒同志學(xué)習(xí)》的畫報,已經(jīng)微微泛黃。我重生了,回到了1978年,
顧家來提親的這一天。上一世,我就是從這里,滿心歡喜地跳進(jìn)了地獄。顧延亭,
軍區(qū)大院里最有前途的年輕軍官,家世顯赫,前途無量。所有人都說,我林晚能嫁給他,
是祖墳冒了青煙。我當(dāng)時也是這么覺得的。可婚后的生活,卻是一地雞毛。
顧延亭冷得像塊冰,常年不著家,而他的家人,更是瞧不起我這個小門小戶出身的媳婦。
我的繼妹白露,打著“心疼姐姐”的旗號,三天兩頭往顧家跑,噓寒問暖,溫柔體貼,
很快就贏得了所有人的喜愛。她會在我熬不住給顧延亭打電話時,
嬌滴滴地在旁邊說:“姐夫你別怪姐姐,她只是太想你了。”她會在我被婆婆刁難時,
善解人意地端上一碗湯:“媽您消消氣,姐姐不是故意的,她剛從鄉(xiāng)下來,很多規(guī)矩不懂。
”久而久之,在所有人眼里,我成了一個不懂事、愛猜忌、上不得臺面的潑婦。而她白露,
則是善良、大度、識大體的解語花。直到我被顧家掃地出門,病死在冬日的寒風(fēng)里,
才從別人的閑言碎語中得知,顧延亭和白露,早就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情難自禁”了。
我死后,白露風(fēng)光大嫁,成了顧延亭的第二任妻子,我的兒子,也開口管她叫“媽媽”。
多么可笑?!敖?,你快點呀,顧大哥還在等著呢?!卑茁锻崎T進(jìn)來,臉上掛著甜美的笑,
眼底卻藏著一絲急切。她今天特意穿了件嶄新的粉色連衣裙,襯得她皮膚雪白,
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嬌嫩花朵。這件裙子,上輩子是我省吃儉用好幾個月,托人從上海買來的,
本想在提親這天穿。結(jié)果白露只說了一句“姐姐你穿真好看,可惜我沒有”,
繼母張翠芬便做主,讓我“讓給妹妹穿一次”。這一讓,就再也沒還回來?!拔也患蕖?/p>
”我平靜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炸雷,在小屋里炸響。
張翠芬臉上的喜氣瞬間凝固:“你胡說八道什么?!”白露也愣住了,
隨即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這可是顧家啊,
多少人擠破頭都想攀上的親事,你怎么能說不嫁呢?”她一邊說,一邊悄悄給我使眼色,
那眼神里明晃晃地寫著:你瘋了?這潑天的富貴你不要了?我心里冷笑。是啊,潑天的富貴,
誰不想要呢?“我說,我不嫁。這門親事,誰想要誰去。”我站起身,目光直直地看向白露,
“我看小露就挺好的,她跟顧延亭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白露的臉“唰”地一下白了。她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拼命搖頭:“不,不是的,姐,
顧大哥喜歡的是你,我怎么能……”“哦?他喜歡我?”我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他喜歡我什么?喜歡我黑,喜歡我瘦,還是喜歡我家里窮得叮當(dāng)響?”我一步步逼近白露,
盯著她的眼睛:“還是說,你早就看上他了,只是不好意思說?”上輩子的我,
就是個又干又瘦的黑丫頭,而白露,被張翠芬養(yǎng)得白白胖胖,嬌嫩可人。
顧延亭那樣天之驕子般的人物,怎么會真心喜歡我?不過是遵從長輩的安排罷了?!拔覜]有!
姐姐你別胡說!”白露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那模樣,我見猶憐。
張翠芬也反應(yīng)過來,一把將我推開,護(hù)住她的寶貝女兒:“林晚你發(fā)什么瘋!小露是你妹妹,
你怎么能這么污蔑她!這門親事是你的,你別不識好歹!”“媽,要不,你問問她,
到底愿不愿意?”我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對母女。我太了解她們了。
張翠芬一心想攀上顧家這門高枝,至于嫁過去的是誰,根本不重要。而白露,
更是做夢都想嫁給顧延亭。現(xiàn)在,我把梯子遞到她們面前,就看她們敢不敢爬。果然,
張翠芬猶豫了。她看了看哭得梨花帶雨的白露,又想了想巷子口顧家的聘禮,咬了咬牙。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清冷低沉的男聲?!澳銈冊诔呈裁??”顧延亭來了。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肩寬腰窄,身姿挺拔如松。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那雙眼睛,
深邃得像寒潭,看不出任何情緒。他一進(jìn)來,屋子里的氣壓都低了幾分。白露哭得更兇了,
柔弱地靠在張翠芬懷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顧延亭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審視的意味?!傲滞恚?/p>
你又在鬧什么?”這熟悉的、帶著一絲不耐和指責(zé)的語氣,和上輩子一模一樣。
我突然就笑了。鬧?好啊,這輩子,我就好好鬧一場。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
清晰無比地說道:“顧延亭同志,我不嫁給你。我建議你娶我妹妹白露,
我們家主打一個‘肥水不流外人田’。”02空氣死一般地寂靜。顧延亭英俊的臉上,
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他大概從沒想過,會被一個鄉(xiāng)下丫頭當(dāng)眾拒絕?!澳阏f什么?
”他聲音里帶著冰碴子?!拔艺f,我不嫁?!蔽抑貜?fù)了一遍,甚至還好心地解釋,
“我覺得我配不上你,你看我,又黑又瘦,還沒文化。但我妹妹白露不一樣,她讀過高中,
長得白凈漂亮,溫柔體貼,跟你才是良配。”我把白露從張翠芬身后拉了出來,
推到顧延亭面前,像個盡職盡責(zé)的推銷員?!澳憧?,多配啊。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白露的臉紅了又白,窘迫地站在那里,手足無措地絞著衣角,頭都快埋到胸口里去了。
她大概又羞又喜,既怕顧延亭真的不要我,又怕我只是在說氣話?!敖憬?,
你別這樣……”她聲音細(xì)若蚊蚋,眼淚汪汪地看著我,又怯生生地瞟了一眼顧延亭。
這欲拒還迎的姿態(tài),茶藝已經(jīng)到了頂峰。上輩子的我,就是被她這副模樣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總覺得她善良又無辜。顧延亭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很久,那眼神銳利得像要穿透我的皮肉,
看清我的骨頭?!斑@是你的真心話?”他問?!罢嫘牡貌荒茉僬?。”我點頭如搗蒜,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當(dāng)場給你寫份保證書?!鳖櫻油さ淖旖强嚦梢粭l直線,
周身的氣壓更低了。他這個男人,天生掌控欲極強,最討厭事情脫離他的掌控。我的拒絕,
無疑是挑戰(zhàn)了他的權(quán)威。“好?!彼蝗婚_口,吐出一個字。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張翠芬是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臉上瞬間堆滿了諂媚的笑:“顧、顧同志,小晚她不懂事,
你別跟她一般見識,這婚事……”“既然她不愿意,那就換個人。”顧延亭的目光轉(zhuǎn)向白露,
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你,愿意嗎?”幸福來得太突然,
白露一時竟沒反應(yīng)過來,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張翠芬在旁邊急得直掐她的胳膊?!霸敢猓?/p>
她愿意!她當(dāng)然愿意!”張翠芬替她回答,聲音都激動得變了調(diào)。白露這才如夢初醒,
臉頰瞬間紅透,羞澀地點了點頭,聲音小得像貓叫:“我……我愿意?!薄昂芎?。
”顧延亭的目光從白露臉上一掃而過,沒有半分停留,最后又落回我身上,眼神深沉,
“林晚,希望你不要后悔?!焙蠡冢课疫@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事,
就是把你們這對狗男女湊成一對。我笑得燦爛:“放心,我這人,主打一個‘放下助人情結(jié),
尊重他人命運’。祝你們,百年好合?!鳖櫻油ど钌畹乜戳宋乙谎?,那眼神復(fù)雜難辨。然后,
他再也沒多說一個字,轉(zhuǎn)身大步離去。他一走,張翠芬立刻撲了過來,抓著白露的手,
激動得語無倫次:“小露!你聽到了嗎!顧家要娶你了!我的天爺啊,
咱們家要出個軍官太太了!”白露也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臉上又哭又笑,抱著張翠芬,
母女倆喜極而泣。沒有人再理會我,仿佛我只是一個促成這樁美事的工具人。我樂得清靜,
轉(zhuǎn)身回了自己那間又小又暗的屋子。屋外是她們興奮的尖叫和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暢想,而我,
則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破舊的木箱子。箱子里,是我偷偷攢下來的高中課本。上輩子,
為了嫁給顧延亭,我放棄了參加高考的機(jī)會。那一年,是國家恢復(fù)高考的第二年,
是我命運本該出現(xiàn)的轉(zhuǎn)折點。可我為了一個不愛我的男人,親手折斷了自己的翅膀。這一世,
我不會再那么傻了。嫁人?男人?那都是過眼云煙。只有知識和能力,才是誰也搶不走的。
我正撫摸著嶄新的課本,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林晚!你給我出來!”是我爸,林建國。
他回來了。我推開門,只見他鐵青著臉站在院子里,手里還提著一根雞毛撣子。
“你個死丫頭!你把顧家的親事給攪黃了?!”他氣得渾身發(fā)抖。
張翠芬和白露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邊,一個添油加醋,一個低頭垂淚,
完美地扮演了受害者的角色?!鞍?,不是我攪黃的,是顧延亭自己同意娶白露的。
”我平靜地陳述事實?!胺牌?!”林建國怒吼一聲,“要不是你作妖,人家顧同志能換人?
你妹妹才多大,你讓她嫁過去,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嗎?你安的什么心!
”我簡直要被氣笑了。上輩子,我嫁過去,他說我是去享福的。這輩子,白露嫁過去,
就成了跳火坑?雙標(biāo)也不是這么個雙標(biāo)法。“爸,我的建議是,你先冷靜一下。
”“我冷靜不了!我今天非得打醒你這個不識好歹的丫頭!”林建國揚起雞毛撣子,
就朝我身上抽來。我沒有躲。我知道,這一頓打,我挨定了。
就在雞毛撣子即將落在我身上的瞬間,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從門外沖了進(jìn)來,
一把抓住了林建國的手腕?!笆澹性捄煤谜f,別打孩子?!蹦锹曇簦瑤е唤z沙啞的痞氣,
卻又格外沉穩(wěn)。我猛地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臉。小麥色的皮膚,硬朗的五官,
左眼眼角下有一道淺淺的疤。當(dāng)他咧嘴笑的時候,那道疤會跟著一起動,
讓他看起來有幾分不羈。是陳野。03陳野怎么會在這里?上輩子,我和他唯一的交集,
就是在他死后,部隊的人來家里通知消息。我記得,那天也像今天一樣,林建國要打我,
罵我給家里丟了人。是陳野的戰(zhàn)友,攔住了我爸。這一世,一切都提前了?!澳阏l?。?/p>
我們家教訓(xùn)孩子,關(guān)你什么事?”林建國沒好氣地想甩開他的手,
卻發(fā)現(xiàn)對方的手像鐵鉗一樣,紋絲不動。陳野松開手,從兜里摸出一包“大前門”,
遞了一根過去,臉上掛著笑:“叔,消消氣。我是部隊汽車連的,叫陳野,路過,
聽見動靜就進(jìn)來看看。”他說話自來熟,帶著一股江湖氣,
三言兩語就讓我爸的火氣降下去了幾分。林建國接過煙,上下打量著他。
陳野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軍裝,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jié)實的小臂。
他跟顧延亭那種天之驕子不一樣,他身上有股野生的、蓬勃的生命力,
像戈壁灘上迎風(fēng)而立的白楊?!霸瓉硎墙夥跑娡??!绷纸▏哪樕徍土诵?,
“讓你見笑了?!薄皼]事兒?!标愐鞍涯抗廪D(zhuǎn)向我,那雙眼睛黑亮得驚人,
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這丫頭犯啥錯了,下這么重的手?”他這一問,
張翠芬立刻找到了表現(xiàn)的機(jī)會,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始控訴我的“罪行”?!瓣愐巴荆?/p>
你可得給評評理?。∥覀兗倚⊥?,放著好好的軍官太太不當(dāng),非要把親事讓給她妹妹。你說,
這不是胡鬧嗎?她妹妹才十七歲啊,還是個孩子!”白露也適時地抬起頭,露出紅腫的眼睛,
怯生生地說:“不怪姐姐,都怪我……”這倆人一唱一和,黑的都能說成白的。我懶得辯解,
只是看著陳野。我很好奇,他會是什么反應(yīng)。陳野聽完,沒有立刻表態(tài),而是又看了我一眼,
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那道疤跟著跳動了一下。“我當(dāng)多大事兒呢?!彼麚狭藫项^,
一副渾不吝的樣子,“這嫁人跟買東西一樣,還不能退貨換貨了?人家姐妹倆感情好,
互相謙讓一下,多正常?!彼@話一出,張翠芬和白露都噎住了。她們沒想到,
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兵痞子,竟然會幫我說話。“再說了,”陳野的目光掃過白露,
“我看這妹妹,長得也挺周正的,配那個什么……顧軍官,也不虧啊。”他頓了頓,
又把目光轉(zhuǎn)回我身上,帶著點玩味的笑意:“倒是這位姐姐,挺有個性。我喜歡。
”最后四個字,他說得輕飄飄的,卻像一顆石子,在我死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圈漣漪。
我看到,站在一旁的白露,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林建國被他一番歪理說得啞口無言,
最后只能狠狠瞪了我一眼,把雞毛撣子一扔,進(jìn)屋生悶氣去了。一場家庭風(fēng)波,
就這么被陳野輕描淡寫地化解了。“行了,叔氣也消了,我也該走了。
”陳野拍了拍手上的灰,轉(zhuǎn)身就要走?!暗鹊?!”我下意識地叫住他。他回頭,
挑了挑眉:“怎么,想以身相許???”他說話總是這樣,帶著點不正經(jīng)的調(diào)侃,
但眼神卻很干凈。我被他噎了一下,隨即從兜里掏出兩塊大白兔奶糖,塞進(jìn)他手里?!敖裉欤?/p>
謝謝你。”這是我身上唯一的零食了,準(zhǔn)備溫書餓了的時候吃的。陳野看著手心的奶糖,
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他剝開一顆,塞進(jìn)嘴里,含糊不清地說:“挺甜。跟你人一樣。
”我的臉莫名有些發(fā)燙。他沒再多說,沖我擺了擺手,轉(zhuǎn)身大步離去,背影瀟灑又利落。
我看著他的背影,捏緊了拳頭。陳野。上輩子,我只知道他是個英雄,
為了救落水的孩子犧牲了。部隊追認(rèn)他為烈士,開了追悼會。我去參加了,
看見他的黑白遺照。照片上的他,就是這副模樣,咧著嘴笑,眼角的疤痕清晰可見。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們也曾住在同一個軍區(qū)大院,只是一個在軍官區(qū),
一個在普通家屬區(qū),云泥之別。這一世,我不僅要拿回屬于我的一切,還要讓他,
好好地活著。04顧家和林家的婚事,很快就定了下來。新娘從我,換成了白露。消息傳開,
整個大院都炸了鍋。人人都說我林晚是個傻子,把金龜婿拱手讓人。
那些平日里跟張翠芬交好的嬸子大娘,看我的眼神都帶著同情和鄙夷?!靶⊥磉@孩子,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薄翱刹皇锹铮櫻油つ菢拥臈l件,打著燈籠都難找。她倒好,
直接推給她妹妹了?!薄拔衣犝f啊,是她自己鬧著不嫁的,也不知道腦子里在想什么。
”流言蜚語像長了翅膀,傳得沸沸揚揚。白露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她從一個不起眼的繼女,
一躍成為人人羨慕的未來軍官太太。每次出門,都有一群人圍著她,夸她有福氣,
夸她長得漂亮。她嘴上說著“都是姐姐讓給我的”,臉上卻洋溢著藏不住的得意。
張翠芬更是揚眉吐氣,走路都帶風(fēng),逢人就夸自己的女兒多好多懂事,未來的女婿多有出息。
對于這一切,我充耳不聞。我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復(fù)習(xí)當(dāng)中。距離高考,
只剩下不到三個月的時間。我基礎(chǔ)差,底子薄,必須爭分奪秒。白天,
我在院子里的角落里支個小板凳,就著陽光看書。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了,我再點上煤油燈,
偷偷學(xué)習(xí)到深夜。煤油很貴,我只能省下自己的口糧錢去買。沒過多久,我就瘦了一大圈,
臉頰都凹了下去。張翠芬看在眼里,不僅沒有半句關(guān)心,
反而冷嘲熱諷:“一天到晚就知道看書,書能當(dāng)飯吃?等你妹妹嫁進(jìn)顧家,吃香的喝辣的,
有你后悔的時候?!蔽覒械美硭?,左耳進(jìn),右耳出。這天下午,我正在院子里背英語單詞,
院門被人推開了。是陳野。他還是那身洗得發(fā)白的舊軍裝,手里拎著一個網(wǎng)兜,
里面裝著幾個紅彤彤的蘋果?!皢?,大學(xué)生,學(xué)習(xí)呢?”他一屁股坐到我對面的小板凳上,
自顧自地拿起一個蘋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咔嚓”就是一口。清脆響亮?!澳阍趺从謥砹??
”我合上書,有些無奈地看著他。自從上次幫我解圍后,他就隔三差五地往我們家跑。
有時候是送幾個自己種的西紅柿,有時候是拿幾條剛釣的魚,每次都說是“路過”。
“我來看看你有沒有被你后媽虐待死。”他嚼著蘋果,含糊不清地說,“看你這小臉瘦的,
都快脫相了。”說著,他把網(wǎng)兜推到我面前:“喏,給你補補?!蹦莻€年代,蘋果是稀罕物,
只有生病或者過節(jié)才舍得買?!拔也荒芤??!蔽野丫W(wǎng)兜推了回去?!白屇隳弥湍弥?,
哪兒那么多廢話。”他眼睛一瞪,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你不吃,我就天天來,
坐這兒看你學(xué)習(xí),煩死你。”他這人,就是有這種本事,把霸道的話,
用一種無賴又帶著點關(guān)心的語氣說出來。我知道,他是真心想幫我。我不再推辭,
收下了蘋果。“謝了。”“光說謝有什么用?”他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痞笑,
“不如教我認(rèn)幾個字?”我愣了一下:“你……不識字?”“識,但識得不多。
”他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我從小在部隊大院長大,調(diào)皮搗蛋,不愛學(xué)習(xí),
初中沒畢業(yè)就去當(dāng)兵了。現(xiàn)在想考個軍校,可文化課一塌糊涂。
”他那雙總是帶著不羈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絲對未來的迷茫和渴望。我突然想起來,
上輩子陳野犧牲后,他的戰(zhàn)友提過一嘴,說他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考上軍校,
沒能“更有出息”。我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昂?,”我看著他的眼睛,
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教你。”從那天起,我們院子里的角落里,就多了一個人。我學(xué)習(xí),
他也學(xué)習(xí)。我給他講數(shù)學(xué)題,他幫我削鉛筆。我教他英語單詞,他給我?guī)Ц鞣N各樣好吃的。
有時候是一把炒花生,有時候是一根剛從地里拔出來的甜桿兒。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
落在我們身上,暖洋洋的。周圍的鄰居看到了,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閑言碎語。“你們看林晚,
剛拒了顧軍官,就跟汽車連那個陳野搞到一起去了。”“那個陳野我認(rèn)識,就是個大頭兵,
家里也沒背景,哪能跟顧延亭比啊?!薄罢媸菗炝酥ヂ?,丟了西瓜。腦子壞掉了?!边@些話,
偶爾也會飄進(jìn)我的耳朵里。我只是一笑置之。西瓜還是芝麻,只有我自己知道。
他們眼里的西瓜,對我來說,是穿腸的毒藥。而他們眼里的芝z麻,卻是能救我命的良藥。
這天,我正給陳野講一道幾何題,白露穿著一身新衣服,姿態(tài)優(yōu)雅地走了過來。
她手里提著一個精致的糕點盒子,臉上帶著矜持的微笑。“姐姐,陳野哥?!彼崧暣蛘泻?。
陳野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xù)低頭研究那道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