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好友秦若微從雪地里撿回兩個失憶書生。一個是俊朗不凡、談吐風(fēng)雅的陸之遙。另一個,
是燒毀了半張臉的啞巴阿巴。秦若微將熱湯和新衣都捧給陸之遙。
我一心撲在那可憐啞巴身上。我為他縫補(bǔ)洗衣,熬紅了眼做繡活,只為他能安心讀書,
博取功名。村里人都笑我傻,非要去為一個丑啞巴付出所有。我卻堅信他與旁人不同,
拉著他的衣袖:「阿巴,等你功成名就,我只求一個妻位,為你生兒育女?!谷旰螅?/p>
我們與秦、陸同行進(jìn)京,卻忽遇刺客。危急關(guān)頭,阿巴竟一把將我推向刀口,
只為替秦若微擋下致命一擊。原來,他是被廢黜的前朝太子!原來,他根本沒有失憶,
也不是啞巴。再睜眼,我回到撿他們那日??粗┑乩锍疑斐龅氖郑姨_狠狠踩了下去。
1我重生了。睜開眼是漫天的大雪。我看著雪地里那個向我伸出手的男人,阿巴。不對,
現(xiàn)在可以叫他蕭玄辰了。那個在我將死之時,他親口說出的真名。雪地里,
他半張臉俊美無比,另外半張臉卻被燒得面目全非。此刻,他正虛弱地看著我,
漂亮的眼睛里帶著我前世最熟悉的脆弱。前世,我就是被這雙眼睛騙了整整三年。
我沒有像上一世那樣撲過去,而是面無表情地走上前,抬起腳,對著他伸出的那只手,
狠狠地踩了下去,用盡全身的力氣碾了碾?!高怼顾鄣脨灪咭宦?,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云晚,你干什么!」秦若微尖叫著跑過來,一把將我推開,心疼地扶起蕭玄辰。
她一邊幫他拍打身上的雪,一邊對我怒目:「蘇云晚你怎么能這樣?!他都這么可憐了!」
她嘴上在罵我,眼神卻帶著一絲惡毒的笑意。她湊到我耳邊,
用我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別白費(fèi)力氣了,這一世,你連給他提鞋都不配?!箍磥?,
她也重生了。我強(qiáng)壓下心中的震驚,不再看他們,轉(zhuǎn)身走向雪地里的另一個人,陸之遙。
他同樣穿著單薄的書生袍,凍得嘴唇發(fā)紫,卻依舊站得筆直。
我從懷里掏出最后一個還帶著體溫的饅頭,遞到他面前?!肝覀冏鰝€交易,我?guī)湍慊钕氯ィ?/p>
你以后欠我一條命?!龟懼b愣住了,他看著我,又看看我手里的饅頭,眼中滿是驚愕。
身后的秦若微和蕭玄辰,同樣震驚地看著我。前世,我可是把所有的溫柔和食物,
都只給了蕭玄辰一個人。我?guī)е懼b先回了村,
先把他安排在了村邊的一個簡易草棚里休息。當(dāng)晚,我剛在家中點(diǎn)上油燈,
我家的破木門就被人一腳踹開。蕭玄辰帶著一身寒氣闖了進(jìn)來。他站在門口,
流利地說道:「蘇云晚,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態(tài)的把戲!」他幾步走到我面前,
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抵在墻上。看來這一世他被氣得,已經(jīng)不想再裝啞巴了。
而他那張毀容的臉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但那雙漂亮的眼睛里,
卻滿是嘲諷與恨意:「怎么?這一世不想攀高枝了,所以這么快就去找新的下家?」
他湊近我,呼吸幾乎噴在我的臉上:「你前世那三年,不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投資嗎?」
我看著他眼中自己震驚的倒影。他也重生了!我原以為我是唯一的重生復(fù)仇者,沒想到,
我只是陷入了一個由另外兩個重生仇敵編織的羅網(wǎng)!我來不及思考,
下意識地反駁:「我沒有!」「沒有?」蕭玄辰冷笑一聲,掐著我脖子的手力道加重,
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那你告訴我,你今天為何要踩我的手?
為何要把饅頭給那個小白臉?!」我被他掐得幾乎窒息,肺里的空氣越來越少。
我只能死死地瞪著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因為……我嫌你臟!」他渾身一顫,
掐著我的手猛地松開了。我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踉蹌著后退了兩步,
死死地盯著我。最終,他卻只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好,你會后悔的?!谷缓?,
他就轉(zhuǎn)身消失在了夜色中。第二天一早,村長就找到了我,
他知道是我發(fā)現(xiàn)了蕭玄辰和陸之遙。他說村里正缺教書先生,看蕭玄辰和陸之遙都是讀書人,
就做主把村里廢棄的舊學(xué)堂收拾出來,讓他們倆暫住,教孩子們讀書。
2陸之遙談吐風(fēng)雅、性情溫和,負(fù)責(zé)教大一些的孩子,很受村民和孩子們的尊敬。
蕭玄辰因為臉上的傷疤,孩子們都怕他,不愿靠近。他只能教最小的一批孩子寫字畫畫。
秦若微成了他的助教。她每天都陪在他身邊,為他研墨、為他遞水,兩人在學(xué)堂里形影不離。
而我,則成了全村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對象:「你們看那個蘇云晚,真是蛇蝎心腸。
放著那么可憐的蕭先生不管,非要硬著臉去巴結(jié)陸先生?!埂缚刹皇锹铮?/p>
聽說她就是貪戀陸先生,真是不要臉!」這些話,我聽見了,只當(dāng)沒聽見。
我每天照常上山采藥、打獵,然后把換來的錢,都用在了陸之遙身上。給他買新筆墨,
給他買厚實的冬衣。這天,我熬了一碗驅(qū)寒的姜湯,準(zhǔn)備給陸之遙送去。剛走進(jìn)學(xué)堂,
就看到秦若微「哎呀」一聲,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负脿C!」她舉著自己微微泛紅的手指,
可憐兮兮地看著蕭玄辰。蕭玄辰立刻緊張地拉過她的手,放到嘴邊,輕輕吹著氣,
眼里滿是心疼:「怎么這么不小心?燙到哪里了?」我端著手里的湯碗,從他們身邊走過。
或許是看得太出神,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前撲去。滾燙的姜湯盡數(shù)灑在我的手背上,
瞬間就紅了一大片,火辣辣地疼。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氣,湯碗也摔碎在地上。
學(xué)堂里瞬間安靜了下來。蕭玄辰聽到了動靜,他抬起頭,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然后,
他就轉(zhuǎn)回頭去,繼續(xù)溫柔地安慰著懷里的秦若微。我的心,比手背更疼。我猛地想起前世。
也是在這樣的一個冬天,他為了保護(hù)我,被山上滾落的石頭砸傷了腿,血流了一地。
我哭著要給他包扎,他卻反過來抱著安慰我。今生今世,物是人非。他沒有一絲悔過,
而是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另一個人。我撐著地,想自己站起來。秦若微卻在這時走了過來,
她蹲下身,臉上掛著虛偽的關(guān)心:「哎呀,云晚妹妹,你怎么這么不小心?手都燙紅了,
快用水沖沖吧。」她一邊說,一邊端起旁邊一盆剛洗過筆墨的臟水,盡數(shù)潑在了我的傷口上。
「嘶!」墨汁混著臟水,像無數(shù)根針,狠狠刺進(jìn)我的傷口。我疼得渾身發(fā)抖,
抬頭看向蕭玄辰。他看到了秦若微所有的動作。但他只是皺了皺眉。他的默許,
比秦若微的行為更讓我心寒。我咬著牙,自己從地上爬起來,一言不發(fā)地走出了學(xué)堂。夜里,
我獨(dú)自在河邊,用冰冷的河水清洗著紅腫不堪的手。傷口已經(jīng)起了水泡,一碰就疼。
一道身影在我身邊坐下。是陸之遙。他從懷里掏出一瓶不知哪來的上好傷藥,遞給我。
「我知道他們都在針對你。」我接過藥,沒有說話。
陸之遙繼續(xù)說道:「秦若微……我查到她最近偷偷和鎮(zhèn)上大商號的管事有聯(lián)系?!?/p>
我心中一動,看來秦若微已經(jīng)開始聯(lián)絡(luò)她父親,當(dāng)朝丞相的人了。上一世,在我死后,
她和蕭玄辰越走越近。尤其是抵達(dá)京城后,她甚至拋棄了陸之遙。因為,
她知道了自己是當(dāng)朝丞相私生女的身份。也知道了,蕭玄辰是被廢黜的前朝太子。河邊,
我正想對陸之遙說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卻瞥到了不遠(yuǎn)處的樹后。一道身影站在那里。
是蕭玄辰。月光下,他的眼神陰沉得可怕,正死死地盯著我和陸之遙握在一起的手。
他開始嫉妒了。3第二天,村里出事了。村長家準(zhǔn)備修繕學(xué)堂的三十兩銀子丟了。
全村人都聚集在學(xué)堂門口,村長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秦若微從人群里站出來,一把指向我:「是她!
我昨天半夜看見蘇云晚鬼鬼祟祟地在村長家附近出現(xiàn)過!一定是她偷的!」所有人的目光,
瞬間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我冷冷地看著她:「你看見我了?是什么時辰?我在做什么?」
秦若微被我問得一愣,眼神躲閃:「我……我就是看見了!你別想抵賴!」
我上前一步:「既然看見了,就該說清楚。不然,就是誣告?!勾迕駛円查_始催促秦若微。
她臉色發(fā)白,眼看就要露餡。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我也可以作證?!?/p>
蕭玄辰從人群后走出來,站到秦若微身邊:「我看到她將一個錢袋,交給了陸之遙。」
我猛地看向他。所有人的目光,又齊刷刷地轉(zhuǎn)向了我身旁的陸之遙。
陸之遙又驚又怒:「你胡說!我何時拿過她的錢袋!」蕭玄辰看都沒看他,
只是盯著我:「你敢讓他搜一遍身嗎?」我看著蕭玄辰,心如死灰。他為了保護(hù)秦若微,
為了打壓我,不惜構(gòu)陷無辜。村民們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怒吼著沖上來。陸之遙想反抗,
卻被幾個壯漢死死按住。很快,他們果然從陸之遙的懷里,搜出了一個錢袋。不多不少,
正好三十兩。人群炸開了鍋:「果然是他們偷的!」「把他們綁起來,送官!」
陸之遙百口莫辯,我也百口莫辯。村民們拿來繩子,要將我們倆綁起來。蕭玄辰走到我面前,
用只有我們能聽到的聲音說:「我說過,我會讓你后悔的。求我,我就放過他。」我看著他,
倔強(qiáng)地一言不發(fā)。求他?那我寧可死。秦若微在一旁添油加醋:「大家看啊,
她就是為了養(yǎng)這個小白臉才偷錢的!」村民們更加憤怒,有人開始朝我們?nèi)邮印?/p>
一塊冰冷的石子,狠狠地砸在了我的額頭。血流了下來,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看著蕭玄辰冷漠的臉,看著秦若微得意的笑,終于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在我被拖走之前,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對人群中的陸之遙,
做了一個我們約定好的隱晦手勢。這是啟動我最后計劃的信號。我閉上眼,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陸之遙,一定要想辦法脫身,把那個錦囊交給萬通票號的人。
那是我們唯一的生路。我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黑暗潮濕的柴房里,
手腳都被粗麻繩綁著。門外,傳來了秦若微和蕭玄辰的對話。秦若微:「殿下,
那個陸之遙在送官的半路上跑了!真是便宜他了!」蕭玄辰:「跑了就跑了,
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當(dāng)務(wù)之急,是拿到蘇云晚家的失傳兵法《破軍策》,
那可是我復(fù)國的關(guān)鍵!」秦若微的聲音變得狠毒:「那我們今晚就動手,拿到東西后,
就放火燒了所有,做成意外的樣子!」4他們要?dú)⑽覝缈?。我拼命地掙扎?/p>
手腕被麻繩磨得出了很多血,但也根本掙脫不開。柴房的門被鎖死,窗戶也被釘死了。
絕望將我緊緊包裹。不知過了多久,「吱呀」一聲,柴房的門被打開了。
蕭玄辰逆著光走進(jìn)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他蹲下身,解開了我手腳上的繩子。
我以為他要放了我,他卻從懷里拿出了一把匕首,抵在我的臉上?!柑K云晚,
你們家那本《破軍策》在哪?」我咬著牙,死死地瞪著他。他冷笑一聲:「不說?好?!?/p>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將匕首塞進(jìn)我手里,然后握著我的手腕,
猛地劃向他自己那半張俊美的臉!我驚恐地大叫:「你干什么?!」我拼命想抽回手,
卻被他死死按住。一道長長的血痕,從他的眼角劃到下頜,徹底毀掉了他僅存的俊美。
鮮血瞬間涌出,滴落在我的手上。他卻笑了,笑得癲狂而痛苦?!高@樣,你滿意了嗎?
你不是嫌我臟、嫌我丑嗎?現(xiàn)在,我就把這張唯一能看的半張臉也毀了!
讓你看看什么是真正地丑!把《破軍策》給我,否則,我就把你這張漂亮的臉蛋,
也劃得跟我一樣!」我看著他臉上新的傷痕,看著他那雙因痛苦和瘋狂而猩紅的眼睛,
我的防線徹底崩潰了。我哭著大喊:「我不知道什么《破軍策》!」「還在裝?」
他舉起匕首,作勢就要劃向我的臉。我看著他,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我湊到他耳邊,
無奈地說出了一個假地址?!笘|西就在那。但蕭玄辰,你記住,
你今天和上一世從我這里拿走的??傆幸惶?,我會讓你加倍償還!」他聽到這個地址,
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亮光。他擦去臉上的血,強(qiáng)撐著站起來:「說狠話誰都會。
不用在我面前表演了?!顾话褜⑽覐牡厣献饋恚直┑赝妻彝庾?。
秦若微早已在外面等候:「殿下,事不宜遲,我們快走吧!」他們押著我,走出了村子,
走向那個我隨口編造的假地址。夜色深沉,寒風(fēng)如刀。蕭玄辰攥著我的手臂,
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就在我們走到村口的岔路時,前方的黑暗中,
突然亮起了一片密集的火把。緊接著,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如奔雷滾滾而來。
一支裝備精良、懸掛著「萬通」旗號的護(hù)衛(wèi)隊,瞬間將我們?nèi)藞F(tuán)團(tuán)包圍。為首的,
正是陸之遙。而在他身側(cè),一個氣度不凡的青年端坐于高頭大馬之上。我認(rèn)得他,
那是萬通票號的少東家!顧長風(fēng)??磥恚懼b不負(fù)重托,他成功了!5火把的光,
照亮了蕭玄辰和秦若微煞白的臉。顧長風(fēng)翻身下馬,幾步走到我們面前。
他的護(hù)衛(wèi)們訓(xùn)練有素,瞬間將蕭玄辰和秦若微控制住。陸之遙立刻來到我的身邊,
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顧長風(fēng)的目光越過眾人,直接落在我身上。他的眼神銳利,
帶著審視,顯然是在將我與他記憶中的那個模糊身影做對比。他從懷中,
拿出了一塊泛著幽深光澤的檀木牌,那正是我讓陸之遙交給他的信物?!敢荒昵埃嘀莸?,
山匪圍困。一位蒙面采藥姑娘用計救了我一行人的性命。我感其恩德,欲重金酬謝,
卻被她婉拒。臨別時,我將這塊代表著萬通票號最高信譽(yù)的‘風(fēng)行令’贈予她,并承諾,
持此令者,無論何時何地,皆可調(diào)動萬通票號所有資源,如我親至?!顾D了頓,
目光緊緊地鎖定我:「陸公子說,你就是當(dāng)年的那位姑娘??煞裾埥?,當(dāng)年除了這塊令牌,
我與你還說過什么?」我明白,僅憑一塊令牌,還不足以讓他為一個陌生人拼上性命。
我迎著他的目光,平靜開口:「你還說,‘姑娘高義,此恩不敢忘卻。若有緣再見,
顧某必當(dāng)報答’。只是當(dāng)時兵荒馬亂,你甚至沒來得及問我的名字?!惯@句話,
是我前世臨死前才回憶起來的。前世,我本以為會和蕭玄辰白頭到老,
沒想到危急關(guān)頭卻被背叛,真是可笑至極!顧長風(fēng)聽到這句話,渾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