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雨季來得又急又猛。我站在公司落地窗前,看著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
手機(jī)震動起來,是一條微信通知——李夢發(fā)來的鏈接,附言:「小雨的新作品,
獲青年藝術(shù)家獎了?!刮尹c(diǎn)開鏈接,網(wǎng)頁加載出一組名為《燈塔》的水彩作品。
第一幅就擊中了我——雨中燈塔,與我在林小雨工作室見過的那幅很像,但更加深沉憂郁。
第二幅是燈塔內(nèi)部,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窗前;第三幅則是晴空下的燈塔,門微微開著,
仿佛在等待什么。文章中提到,這組作品靈感來自"一段復(fù)雜的情感經(jīng)歷"。
我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想保存圖片,又最終放棄。調(diào)來上海已經(jīng)三個月了。最初幾周,
我像個機(jī)器人一樣工作、吃飯、睡覺,刻意避開任何可能想起林小雨和陳昊的事物。
但記憶就像潮水,越是阻擋,越會從縫隙滲入。第四周的一個深夜,我在便利店買啤酒時,
貨架上的檸檬派讓我突然想起她說過的話——"其實是你喜歡的口味"。那一刻,
我站在冷柜前,像個傻子一樣紅了眼眶。手機(jī)又震動起來,這次是陳昊。自從那天的沖突后,
這是我們第一次聯(lián)系:「小雨找我了。她說要正式分手。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p>
我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不知如何回復(fù)。最終只回了一個字:「嗯?!?/p>
沒想到他立刻打來電話。我深吸一口氣,接起來。"她在哭。"陳昊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
"說對不起我,說她搞砸了一切。"我握緊手機(jī),雨水在窗上畫出扭曲的圖案。"她還好嗎?
""比我想象的堅強(qiáng)。"他頓了頓,"我也比我想象的堅強(qiáng)。"這句話里有種新的東西,
一種我從未在陳昊身上聽過的成熟。"陳昊,我...""別說抱歉了。"他打斷我,
"這三個月我想了很多。小雨是對的,我們之間的問題早就存在。我只是...不愿意承認(rèn)。
"我聽見打火機(jī)的聲音,想象他點(diǎn)燃一支煙的樣子。"你恨我嗎?
"我終于問出這個盤旋在心頭三個月的問題。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恨過。
但現(xiàn)在...更多的是困惑。為什么是她?為什么是我最好的兄弟?"窗外一道閃電劃過,
照亮整個辦公室。我閉上眼睛,看見林小雨站在燈塔里的樣子。"我不知道。
就像...你聽過海岸線樂隊那首《引力》嗎?有些吸引毫無道理,卻無法抗拒。
"陳昊輕笑一聲:"你還在用音樂比喻人生。不過...我最近開始聽他們的歌了。
沒那么難聽。"這個小小的讓步讓我胸口發(fā)緊。曾經(jīng)的陳昊從不接受任何他不喜歡的東西。
"上海怎么樣?"他轉(zhuǎn)移話題。"潮濕。擁擠。但...挺好的。""認(rèn)識新朋友了嗎?
""幾個同事。沒什么深交。""你還是老樣子。"他嘆了口氣,"把自己關(guān)起來。
"我們聊了幾句無關(guān)痛癢的話,然后道別。掛斷電話后,
我發(fā)現(xiàn)自己嘴角上揚(yáng)——三個月來第一次真正的微笑。第二天一早,我收到一封郵件。
發(fā)件人林小雨,主題只有一個句號。內(nèi)容也很簡單:「我告訴陳昊一切了。
他比我們想象的堅強(qiáng)。我下周去上海,能見一面嗎?就在南京西路那家咖啡廳,下午三點(diǎn)。
如果你不來,我理解。」我盯著這封郵件看了足足十分鐘,然后回復(fù):「好?!?/p>
接下來的幾天像被按了慢放鍵。工作、吃飯、睡覺,一切如常,
但我的思緒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個約定。我該去嗎?見了面說什么?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見面前一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站在燈塔頂端,看著一艘小船在暴風(fēng)雨中漸行漸遠(yuǎn)。
但這次,我能發(fā)出聲音了。我大喊:"保重!"聲音在海面上回蕩。醒來時,窗外陽光明媚,
雨季難得的晴天。下午兩點(diǎn)四十,我站在咖啡廳門口。這家店我們?nèi)齻€曾經(jīng)來過,
陳昊當(dāng)時還嘲笑這里的咖啡太貴。推門進(jìn)去,熟悉的咖啡香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