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錦繡堆里的明珠大安國的京城,朱雀大街上車馬喧囂……唯有坐落于街東頭的丞相府,
朱門緊閉,透著一股與尋常府邸不同的威嚴(yán)。府內(nèi)深處,
香塢里熏爐正燃著上好的龍涎香……一個身著鵝黃綾羅裙的少女正歪在鋪著白狐裘的軟榻上,
由著丫鬟碧荷為她剝著晶瑩剔透的荔枝。這少女便是花韻菀,
大安國丞相花維安與愉悅大長公主的嫡女。她生得極美,肌膚勝雪,眉眼如畫,
尤其是一雙杏眼,笑起來時彎彎如月牙,不笑時卻帶著幾分嬌蠻的傲氣。
此刻她懶洋洋地抬眼,看著碧荷捧著荔枝的手微微發(fā)顫,
便沒好氣地抬手打了一下:「笨手笨腳的,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留你在身邊有什么用?」
碧荷嚇得「撲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小姐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p>
花韻菀卻已沒了興致,揮揮手讓她退下。自己拿起一顆荔枝,指尖捏著那層薄薄的果皮,
輕輕一剝,露出里面雪白的果肉。她自幼便是這般,爹娘寵著,祖母慣著,
府里上上下下誰敢違逆她半分?她要天上的月亮,或許沒人能摘下來,
但總會有人搬來最高的梯子,讓她看得更清楚些?!感〗?,太子殿下來了。」
門外傳來婆子的通報聲。花韻菀眼睛一亮,瞬間從軟榻上跳起來,也顧不上整理裙擺,
就往外跑。蕭良,當(dāng)朝太子,她的未婚夫,那個總是溫和笑著,
會把最甜的糖葫蘆遞給她的少年。庭院里,蕭良正站在海棠樹下,一身月白錦袍,
腰間系著玉帶,見她跑出來,眼底漾起溫柔的笑意:「菀菀,慢點跑,仔細(xì)摔著。」
「蕭良哥哥!」花韻菀撲到他面前,仰著小臉看他,「你怎么才來?我都等你好半天了?!?/p>
「剛在宮里給父皇請安,耽擱了些時辰?!故捔继?,替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fā),
「聽說你昨天又把王尚書家的小姐給氣哭了?」花韻菀撇撇嘴,
一臉不屑:「誰讓她跟我搶那支赤金點翠步搖,那本來就是我先看上的?!?/p>
蕭良無奈地?fù)u搖頭,卻也沒真的責(zé)怪:「下次不許這般任性了,免得讓你爹娘擔(dān)心?!?/p>
「知道啦。」花韻菀嘴上應(yīng)著,心里卻不以為然。在她看來,這京城里,除了公主和皇后,
誰的身份有她尊貴?她想要的東西,自然該是她的。那時的她,
還不知道命運(yùn)的齒輪早已悄然轉(zhuǎn)動,那些圍繞著她的寵愛與尊榮,會在不久的將來,
如泡沫般碎裂在她眼前。第二章驟雨驚破繁華夢十二歲那年的正月,
仿佛整個天空都被染上了一層灰蒙蒙的色彩。先是祖母老長公主撒手人寰,
花韻菀還沒從喪親之痛中緩過神來,母親愉悅大長公主便染上了風(fēng)寒。起初誰也沒當(dāng)回事,
太醫(yī)來了幾趟,開了些尋常的湯藥,只說安心休養(yǎng)便好??赡赣H的身子卻一日比一日虛弱,
原本紅潤的臉頰漸漸失去血色,連說話都沒了力氣?;嵼沂卦谀赣H床邊,握著她冰冷的手,
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喘不過氣來?!篙逸摇鼓赣H拉著她的手,聲音輕得像羽毛,
「以后……要懂事些,莫要再任性了……」花韻菀含淚點頭,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珠子,
止不住地往下掉:「娘,你會好起來的,你還要看著我嫁給蕭良哥哥呢?!?/p>
母親虛弱地笑了笑,眼神里滿是不舍,卻終究沒能熬過那個冬天。年底的時候,大雪紛飛,
母親在睡夢中永遠(yuǎn)地閉上了眼睛。一夜之間,花韻菀的世界塌了。那個會在她闖禍后護(hù)著她,
會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她,會溫柔地叫她「菀兒」的母親,沒了。
那個總是笑著說「我們菀菀是天底下最金貴的姑娘」的祖母,也沒了。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整日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說話,也不吃飯。碧荷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卻怎么也勸不動她。而丞相府的天,也隨著主母的離世,悄然變了。母親的大印,
落到了趙姨娘手里。趙姨娘是府里唯一的妾室,生得溫婉動人,平日里總是低眉順眼,
對花韻菀和她母親都恭敬有加。她還為父親生了一兒一女,兒子花承乾,女兒花玉蕾,
兩個孩子也都顯得乖巧懂事。以前花韻菀從未把她們放在眼里,可如今,
看著趙姨娘穿著母親曾經(jīng)穿過的錦緞衣裳,坐在母親曾經(jīng)坐過的主位上,指揮著府里的下人,
她心里就像被針扎一樣疼?!复笮〗悖撚蒙帕??!冠w姨娘親自端著食盒進(jìn)來,
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我讓廚房給你燉了燕窩,補(bǔ)補(bǔ)身子。」花韻菀猛地?fù)]手,
將食盒掃落在地,燕窩灑了一地,瓷碗摔得粉碎。「誰要吃你弄的東西!」她紅著眼睛嘶吼,
「這是我娘的地方,你給我滾出去!」趙姨娘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了溫和,
只是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大小姐,我知道你心里難過,可身子是自己的,
夫人在天有靈,也不希望看到你這般作踐自己?!埂覆挥媚慵俸眯?!」花韻菀指著門口,
「滾!」趙姨娘沒再說話,默默地收拾了地上的狼藉,退了出去。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
花韻菀再也忍不住,抱著枕頭失聲痛哭。她知道,從這一刻起,
再也沒有人會無條件地護(hù)著她了。第三章墻倒眾人推母親和祖母的葬禮過后,
花韻菀的性情變得愈發(fā)暴躁。她像一只受傷的小獸,用尖銳的刺保護(hù)著自己,
卻也刺傷了身邊的人。以前她刁蠻任性,旁人礙于她母親和祖母的面子,頂多背后議論幾句,
面上總要敬著她??扇缃?,那些曾經(jīng)的敬畏蕩然無存,各種難聽的話像潮水一樣涌向她。
「聽說了嗎?丞相府的大小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昨天在街上就因為賣花的老太太慢了一步,就把人家的花攤子給掀了?!埂负沃拱。?/p>
我還聽說她把趙姨娘給的月錢都扔了,說什么臟東西不配給她。」「嘖嘖,
真是白瞎了那副好皮囊,一點教養(yǎng)都沒有,難怪太子殿下最近都不怎么去丞相府了。」
這些話像針一樣扎進(jìn)花韻菀的耳朵里,她氣得渾身發(fā)抖,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她想去找蕭良,可每次派人去東宮傳話,得到的回復(fù)都是「太子殿下正在忙」。
好不容易有一次,蕭良來了丞相府?;嵼蚁渤鐾猓釆y打扮了許久,
才怯生生地去了前廳??蛇€沒等她走到蕭良面前,花玉蕾就像一朵解語花似的湊了上去。
「太子殿下安好?!够ㄓ窭偾バ卸Y,聲音柔得像水,「聽聞殿下近來操勞,
妹妹特意讓廚房燉了些參湯,殿下要不要嘗嘗?」花韻菀看著花玉蕾那副諂媚的樣子,
又看看蕭良眼中一閃而過的欣賞,一股無名火直沖頭頂。她幾步?jīng)_過去,
揚(yáng)手就給了花玉蕾一巴掌。「啪」的一聲脆響,驚得在場的人都愣住了?;ㄓ窭傥嬷槪?/p>
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委屈地看著花韻菀:「姐姐,我做錯了什么?你要這樣對我?」
「你做錯了什么?」花韻菀冷笑,「你不該在我面前裝模作樣,更不該肖想不屬于你的東西!
」「菀菀!」蕭良皺起眉頭,語氣帶著責(zé)備,「你怎么又無故打人?」「我打她怎么了?」
花韻菀看著蕭良維護(hù)花玉蕾的樣子,心像被刀割一樣疼,「你心疼她了?
那你就跟她過去好了!」她說完,轉(zhuǎn)身就跑,眼淚在轉(zhuǎn)身的瞬間洶涌而出。
她聽到身后蕭良憤怒的聲音:「果然所傳非虛,不可理喻!」那一刻,
她覺得整個世界都拋棄了她。晚上,父親花維安把她叫到前廳。一進(jìn)門,
她就看到花玉蕾依偎在趙姨娘懷里,哭得梨花帶雨,而父親則面色鐵青地坐在主位上。
「跪下!」花維安厲聲喝道?;嵼毅蹲×?,她長這么大,父親從未對她這般嚴(yán)厲過。
「我不跪!」她倔強(qiáng)地?fù)P起頭?!改憧芍e?」花維安一拍桌子,「你無故打你妹妹,
還頂撞太子殿下,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擱?」「我沒錯!」花韻菀梗著脖子,
「是她先勾引太子哥哥的,是她活該!」「你還敢頂嘴!」花維安氣得渾身發(fā)抖,
「你母親要是還在,看到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一定會氣死!」「娘才不會氣死!」
花韻菀哭喊道,「娘只會心疼我!是你們,是你們都欺負(fù)我!娘不在了,你們就都不疼我了!
」「孽女!」花維安怒不可遏,「今天你要是不認(rèn)錯,就別想吃飯,給我在這里跪到天亮!」
花韻菀看著父親冰冷的眼神,看著花玉蕾嘴角那抹不易察覺的得意,心徹底涼了。
她慢慢跪下,膝蓋磕在冰冷的地板上,疼得她眼淚直流,可心里的疼,比膝蓋上的疼更甚。
她知道,這個家,再也不是她的家了。第四章凈水湖底的寒心那場下跪之后,
花韻菀大病了一場。高燒不退,迷迷糊糊中,她總覺得母親在叫她的名字,可伸出手去,
卻什么也抓不到。趙姨娘每天都來看她,噓寒問暖,親自喂她喝藥。
可花韻菀看著她那張溫柔的臉,卻只覺得虛偽。她把臉扭向里側(cè),不看她,也不說話。
病還沒好利索,蕭良又來了。這次,他說是要陪她去花園散散步,說這樣對她的身體好。
花韻菀不想去,可父親下了命令,她不得不從。初秋的午后,清風(fēng)帶著涼意,
吹得花韻菀瑟瑟發(fā)抖。她裹緊了身上的披風(fēng),跟在蕭良身后,兩人一路沉默,
氣氛尷尬得讓人窒息。走到凈水湖邊,花韻菀實在走不動了,便在湖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蕭良說去給她摘些果子,讓她在這里等他。她點點頭,看著蕭良遠(yuǎn)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沒過多久,花玉蕾就像幽靈一樣出現(xiàn)在她面前。「姐姐,身子好些了嗎?」
花玉蕾笑得一臉無辜,眼神里卻滿是挑釁,「看你這臉色,可比以前差遠(yuǎn)了,
真是讓人心疼呢?!埂笣L。」花韻菀閉著眼,不想跟她廢話。「姐姐怎么還是這么暴躁?」
花玉蕾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壓低聲音,「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那個眾星捧月的大小姐嗎?
祖母和娘都不在了,沒人護(hù)著你了!太子殿下現(xiàn)在看我的眼神,你也看到了,
你覺得他還會娶你嗎?」花韻菀猛地睜開眼,死死地盯著花玉蕾:「你說什么?」「我說,
你該讓位了?!够ㄓ窭傩Φ迷桨l(fā)得意,「這太子妃的位置,遲早是我的。你這樣的蠢貨,
根本不配。」花韻菀氣得渾身發(fā)抖,猛地站起身,揚(yáng)手就要打她。可這次,花玉蕾早有防備,
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改氵€想打我?」花玉蕾用力一拽,
「你忘了上次爹爹是怎么罰你的了嗎?」花韻菀被她拽得一個踉蹌,身體失去平衡,
朝著湖邊倒去。就在這時,她看到花玉蕾眼底閃過一絲陰狠,接著,一股更大的力氣傳來,
她和花玉蕾一起掉進(jìn)了冰冷的湖水之中。湖水瞬間淹沒了她的頭頂,
刺骨的寒意讓她渾身僵硬。她掙扎著想要浮出水面,
卻聽到花玉蕾的丫鬟翠玉在岸邊大喊:「快來人??!大小姐把二小姐推下水了!快來人??!」
她想辯解,可湖水嗆進(jìn)了她的嘴里,讓她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就在她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
她看到蕭良跑了過來。她心里升起一絲希望,以為他會救她。可下一秒,
她就看到蕭良毫不猶豫地跳進(jìn)水里,一把拉起花玉蕾,朝著岸邊游去。他甚至沒有看她一眼,
仿佛她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那一刻,花韻菀的心,比這湖水還要冰冷。
她放棄了掙扎,任由身體一點點下沉。也許,就這樣死了,也好。
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窒息的時候,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將她從湖底拉了上來。她咳著水,
模糊中看到一個陌生的家丁面孔。后來她才知道,那個救了她的家丁,
還有平時跟他交好的魯婆婆,第二天就消失了。碧荷偷偷告訴她,是趙姨娘讓人處理掉的。
花韻菀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眼淚無聲地滑落。她終于明白,在這座宅院里,
她早已成了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釘。第五章圣旨如刀,烈火焚心凈水湖一事之后,
花韻菀的名聲徹底臭了?!笎憾尽埂干贫省埂覆葺讶嗣沟拿弊涌墼谒^上,
讓她在京城里寸步難行。她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與任何人接觸。她知道,等待她的,
不會是什么好結(jié)果。果然,沒過多久,宮里就傳來了圣旨。太子蕭良,以「德行有虧」為由,
請求皇上解除他與花韻菀的婚約。皇上準(zhǔn)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花韻菀異常平靜。
她甚至笑了笑,笑自己曾經(jīng)的天真,笑自己錯付了真心。可更大的打擊還在后面。
又過了幾日,第二道圣旨下來,冊封丞相府庶女花玉蕾為太子妃。那一刻,
花韻菀覺得自己的世界徹底變成了一片廢墟。愛她的人走了,她愛的人背叛了她,
連她曾經(jīng)擁有的一切,都被她最討厭的人奪走了?;钪€有什么意義呢?夜深人靜的時候,
她解下自己的腰帶,系在了房梁上。她看著那懸在空中的三尺白綾,
仿佛看到了母親和祖母在向她招手?!改?,祖母,我來找你們了?!顾]上眼,踮起了腳尖。
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時候,房門被猛地撞開,碧荷沖了進(jìn)來,一把將她抱了下來?!感〗?!
小姐你醒醒!」碧荷抱著她,哭得撕心裂肺,「你不能死??!你死了,誰來為你報仇?。 ?/p>
花韻菀緩緩睜開眼,看著碧荷紅腫的眼睛,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報仇?她現(xiàn)在這樣,
連自己都保不住,還談什么報仇?她被父親禁足了,房間外守著好幾個家丁,
連碧荷也被調(diào)走了。她成了一個真正的囚徒。沒過多久,第三道圣旨來了。這一次,
是將她指婚給六皇子蕭瓚。蕭瓚,王淑妃所生,曾經(jīng)也是皇上寵愛的皇子,
可后來王淑妃在宮斗中敗給了皇后,蕭瓚也漸漸失寵。傳聞他品行不端,
終日流連于煙花之地,是京城里有名的紈绔子弟。把她這個曾經(jīng)的準(zhǔn)太子妃,
指給這樣一個人,無疑是一種巨大的羞辱。花韻菀看著那明黃的圣旨,只覺得無比諷刺。
她的皇帝舅舅,那個曾經(jīng)抱著她,笑著說「我們菀菀要做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的舅舅,
如今卻親手將她推入了更深的地獄。是可忍,孰不可忍!夜里,她趁著守夜的婢女睡著,
悄悄起身,打翻了桌上的燭臺?;鹈缪杆俑Z起,舔舐著窗簾,很快就蔓延到了整個房間。
濃煙嗆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卻站在火光中,笑得淚流滿面?!富ㄓ窭伲捔?,趙姨娘,
花維安……你們等著,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火舌吞噬著她的裙擺,她感到一陣劇痛,
接著,脖后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第六章烏松山巔遇道姑不知過了多久,
花韻菀在一陣清脆的鳥鳴聲中醒來。她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簡陋的竹屋,
屋頂是茅草鋪成的,墻壁是竹子搭成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這是哪里?
她不是應(yīng)該死在大火里了嗎?她掙扎著坐起身,身上蓋著一床粗布被子,質(zhì)地雖然粗糙,
卻很干凈。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已經(jīng)換成了一身灰色的粗布麻衣,
身上的傷口也被妥善處理,纏著白色的布條,隱隱還有些痛感。推開門,
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夾雜著泥土和花香。屋外是一片小小的院子,
院角種著幾株不知名的花草,正開得熱鬧。院子中央的老槐樹下,坐著一位道姑,
一身素色道袍,青絲用一根木簪挽起,閉著雙眼,正在打坐。聽到開門聲,道姑緩緩睜開眼,
目光平靜地看向她:「你醒了?!鼓锹曇舨焕洳粺幔瑓s帶著一種莫名的穿透力。
花韻菀愣愣地看著她,腦子里一片混亂:「這里是什么地方?我……我不是死了嗎?」
「你命不該絕?!沟拦谜酒鹕恚叩剿媲?。這是一位容貌清麗的女子,約莫三十許,
眉宇間帶著幾分疏離,卻又藏著一絲悲憫,「是我救了你。」「救我?」
花韻菀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突然激動起來,「誰讓你救我了?我不想活了!
我要去找我娘親和祖母!」她說著,轉(zhuǎn)身就往外跑,淚水模糊了視線,腦海里只有「死」
這個念頭。道姑看著她踉蹌的背影,并未阻攔,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嵼衣o目的地跑著,
腳下是崎嶇的山路,兩旁是茂密的樹林。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現(xiàn)一條湍急的河流,
才不得不停下腳步。河水嘩嘩地流著,泛著冰冷的光澤。她回頭望了望,身后是蜿蜒的山路,
看不到盡頭。這里是陌生的地方,沒有那些傷害她的人,可也沒有她牽掛的人了。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縱身就要跳進(jìn)河里。就在這時,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后領(lǐng),
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拎了起來,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赴?!」花韻菀疼得齜牙咧嘴,
抬頭一看,正是那位道姑?!复辣咳缲i的東西!」道姑眉頭緊鎖,語氣帶著明顯的斥責(zé),
「若不是衍兒囑咐要護(hù)你性命,我才懶得管你這檔子閑事!」「衍兒?」花韻菀愣住了,
這個名字很陌生,「你說的是誰?我不認(rèn)識!還有,我死我的,關(guān)你什么事?你一個出家人,
怎么滿口臟話!」道姑沒理會她的反駁,反手在她身上點了幾下?;嵼翌D時覺得渾身僵硬,
動彈不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道姑。「人家都是冰雪聰明,秀外慧中?!?/p>
道姑蹲下身,看著她氣得通紅的臉,語氣里帶著諷刺,又藏著幾分嘆息,「而你,
就只有這一副好皮囊,腦子里裝的全是漿糊嗎?」「你以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就能對得起你死去的娘親?」道姑的聲音陡然拔高,
「她若知道你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尋死覓活,九泉之下也難安!」
花韻菀的眼淚瞬間涌了上來。娘親……是啊,娘親一定不希望她這樣懦弱地死去。
道姑看著她眼中的動搖,緩緩解開了她的穴道:「想活,就跟我回去。不想活,
就自己找個地方了斷,別臟了我的地方?!够嵼遗吭诘厣?,肩膀微微顫抖。死的念頭還在,
可道姑的話像一根針,刺破了她自暴自棄的外殼。她想起母親臨終前的眼神,
想起那個救了她卻莫名消失的家丁,想起花玉蕾和趙姨娘得意的嘴臉……憑什么?
憑什么她要去死,而那些人卻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本該屬于她的一切?她猛地抬起頭,
眼中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堅定:「我跟你回去!」道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
轉(zhuǎn)身朝竹屋走去:「記住,從今天起,你不再是丞相府的大小姐花韻菀。在這里,
你只是一個要活下去的人?!够嵼乙е?,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跟了上去。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她身上,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層金邊,
也照亮了她心中那一點剛剛?cè)计鸬?、名為「?fù)仇」的火苗。第七章三年磨礪,
脫胎換骨道姑法名凌真,是這烏松山巔的隱者?;嵼液髞聿胖?,這里已經(jīng)不是大安國,
而是鄰國寧國。一場大火,竟讓她陰差陽錯地跨越了國界。凌真道姑成了她的師傅。
她沒有立刻教她武功,而是讓她從最基礎(chǔ)的活計做起——洗衣、做飯、砍柴、挑水。這些活,
對于曾經(jīng)錦衣玉食的花韻菀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第一次洗衣,
她笨手笨腳地把衣服搓破了;第一次做飯,她把鍋燒糊了,差點引起火災(zāi);第一次砍柴,
她被斧頭砸到了腳,疼得眼淚直流?!高@點苦都吃不了,還談什么活下去?」凌真站在一旁,
冷冷地看著她,「不想干,就滾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