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尋是我在梁城最有名的梨園外撿到的。看到他那張勾人的臉，我把他帶回了府。
相處三月后，慕容尋告訴我他的身世。原來他是遼國的王爺，他說：「阿奴，你去偷圖紙，
然后我們一起回遼國好不好？」我當然說好，去遼營本才我救他的初衷，睡他只是順便。
他拿到圖紙后突然變臉，把我囚禁了起來。負責看管我的人說，叫我別癡心妄想，
慕容尋早就有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就在遼營里。這我倒無所謂，
反正慕容尋的身體我也已經(jīng)嘗過了?，F(xiàn)在我最感興趣的，還是遼人腳底下這座城。
1 遼營初夜慕容尋將我?guī)У竭|營之后，就把我扔到了這里，
這是到這里后我見到他的第一面，比我預料到的來得要早。他來也不和我說旁的，
直接脫了我的衣服就滾到榻上去……這不是我們第一次做這事，我倒是樂在其中，
美人嘛誰能不愛，何況是慕容家的美人。只是事后這狗男人想拉上褲子走人，這可不行。
我拉住他的袖子，眼里逼出眼淚：「我能不能不喝避子湯？」避子湯啊，
這么重要的東西你別忘了。事實上要是可以，我倒是想把我在梁城配的藥帶過來，
畢竟那藥是專門配的，對身體的傷害要小很多。慕容尋聽了我的話微微一怔，隨后面露為難。
我一邊流淚一邊暗暗觀察他的神色，見他猶豫，突然心里一個咯噔。不會演太過了，
他真的不打算給我了吧。我正打算再做點什么，來幫慕容尋下這個決心。
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慕容尋面色微變，甩開我的手就開門出去了。
我套上外衫跟著出門，
就看到慕容尋摟著一個穿著紅色騎裝的女子柔聲安慰：「她不過是一個有著卑賤血統(tǒng)的漢人，
你計較她做什么？」「那你還和她一起，一起……」就算遼人狂放，
后面的話蕭晴還是說不出口?！敢黄鹗裁?？」慕容尋低笑一聲，接著道：「阿晴，
我是個正常男人，我有需求，又不想隨便對你，以她的身份，日后我們成親了，
還不是隨便你怎么打發(fā)。」慕容尋不愧出身慕容家，這一笑，連天地都失了色，
也不枉我千里迢迢到這里來睡他。蕭晴看到倚門而立的我，
原本被慕容尋稍稍安撫下去的怒氣又冒了出來。她推開慕容尋，氣沖沖地向我走來，
在離我三步遠的地方抽出腰間軟鞭抽了過來。我腳下蓄力剛想躲開，
余光瞥到她身后的慕容尋，心思一動又退回了原地，故作驚惶地看著鞭子。
鞭子當然沒有落在我身上。蕭晴紅著眼眶回頭問抓著鞭尾的慕容尋：「你這是要護著她？」
慕容尋嘆了口氣松開鞭子，轉身離開道：「別打臉，我還沒有膩呢，
等一下記得給她一碗避子湯?！故捛缈粗谋秤?，眼珠子一轉，
反而將鞭子折回袖子里看著我不懷好意道：「聽說你之前是在南朝那個將軍府里做事的，
既然為了個男人甘心去國離鄉(xiāng)，你們南人果然都是賤骨頭?！?/p>
我將耳畔的碎發(fā)撩到耳后：「蕭將軍說笑了，奴一個人怎么代替得了整個大宋?！?/p>
這時院子外有一個仆婦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進來。我大跨步走過去，端起碗就一飲而盡，
生怕再出什么意外。蕭晴見我這么爽快地喝了藥有一瞬間的錯愕，
隨即面色復雜道：「你不怕我給你下藥？」我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奴是什么身份的人，
用得著蕭將軍親自下毒來害奴的命？」蕭晴挑起眉頭道：「不錯，
我是沒有在藥里下什么毒藥，不過你敢染指我的男人，讓你吃些苦頭我還是做得到的，
你也別想王爺能替你做主，你不過是他紓解需求的一個玩物罷了。」蕭晴這個人小肚雞腸，
我自然知道她不可能老老實實給我藥。只是我來這里還有別的計劃，
要是不小心有了遼人的孩子，我才是玩完了。至于她口中說的苦頭，軍營里什么苦沒吃過，
只要不壞了我的計劃就行。不過一刻鐘，我就體會到蕭晴說的苦頭是什么了。
錐心的腹痛讓我直不起腰來，鈍刀攪進下腹剜挖一樣的疼痛，
讓我這個曾經(jīng)面不改色讓大夫生縫傷口的人都痛得白了臉。我按著肚子緩緩趴在了地上，
蕭晴的鞋在我眼前漸漸模糊，
她的話卻清晰地傳進我的耳朵里：「聽說過量的藏紅花會讓女子大量出血，經(jīng)痛難忍，
嚴重的話還會于子嗣有礙。最好是真的，也算一勞永逸省得以后麻煩?！?/p>
隨后我面前那雙鞋掉頭走了。
我弓著身子模模糊糊聽到遠處傳來的曲音：「……收拾起風雷供調(diào)遣，百萬一邈談笑間?！?/p>
慕容尋是北人，卻喜歡聽我們中原的曲。我與他的第一次見面便是在梁州城的一座梨園外。
當時慕容尋渾身是傷昏迷不醒倒在我回府的必經(jīng)之路上。非常巧合，偏偏我這人最不信巧合。
當然也有他那張臉的原因，于是我將他帶回府里。事實證明果然不是什么巧合。
慕容尋當我是將軍府的侍從，以利相誘，又以情相許，要我去偷梁城的布防圖。「阿奴，
你去偷圖紙，然后我們一起回遼國好不好？」我對遼營實在很感興趣，于是沒忍住誘惑，
去書房拿了圖紙就跟著慕容尋走了。2 狼群之圍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我打了個激靈，
瞬間清醒。還是我昏倒前的那個院子，
蕭晴帶著幾個仆婦坐在交椅上俯視著我：「出那么多血都沒死，真是你命大，
今日我們來玩點不一樣的?！顾鹕黼x開，兩旁的仆婦架著渾身濕透的我跟在她身后。
我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但是離開這小院卻是我一直在等的機會。
我借著碎發(fā)的掩蓋偷偷記住四周布局。蕭晴的目的倒也很快讓我猜出來了。
看著圈地里的梁城俘虜，我心中暗喜，正愁著怎么引兵進來，這對我來說倒是意外之喜。
只是很快我就喜不起來了。蕭晴將我?guī)У娇磁_上，慕容尋，
還有我的老熟人蕭放和他的幾名副將都在。我趕忙低頭借著濕發(fā)遮掩面容。
蕭晴還以為我是羞見故國之人，得意笑道：「下面那些人，是卑賤的南人奴隸，
我聽說宮廷那邊近來又有了些新玩法，今日特意請諸位叔伯一起來賞鑒?！?/p>
蕭放身旁的一個副將注意到被架在一旁的我，奇道：「賢侄女，你身后跟著的是誰，
瞧著怪眼熟的?！惯@話聽得我心中一驚，好在蕭晴帶我來的目的就是羞辱我，
她望向慕容尋滿面嬌羞：「這是王爺送給我的奴隸?！埂冈瓉硎沁@樣，」那副將爽朗一笑，
「當初聽說王爺從梁城帶回來一個女人，我還道王爺被南人迷了眼，
原來是送給賢侄女的禮物?！?/p>
蕭晴挑了個視野好的位置落了座：「今日是請諸位叔伯來觀看上京傳過來的新玩法的，
侄女就不賣關子了。」話落她對著看臺旁的軍士抬了下手。軍士回身對著圈地吹了聲哨子。
哨聲落下之后是此起彼伏的狼嚎聲，我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不可置信地看向蕭晴。
這個瘋女人！圈地四周的隔欄被打開，數(shù)十只眼冒綠光的狼從隔欄里竄了出來，
直奔那些俘虜而去。耳邊是看臺下凄厲的慘叫聲，我緊緊握住拳，
低著頭生怕自己忍不住做出什么來，讓這幾日的隱忍功虧一簣。這時周圍響起一陣吸氣聲，
我順著聲音抬頭，原來圈地內(nèi)的俘虜已經(jīng)聚在一起，就著手邊的工具擊退了狼群一次。
我緊繃的心神松懈下來，回頭卻對上了蕭晴戲謔的目光，心中一凜。
蕭晴拿起一旁備著的弓搭箭射了出去。「蕭晴！」我再忍不住怒喝出聲?！概?！」
鞭子迎面甩來，余光瞥見蕭放一臉狐疑地看著我，我瞬間清醒過來，硬生生扛下這一鞭。
蕭晴慢悠悠收回自己的鞭子，冷笑道：「你現(xiàn)在是我的奴隸，也敢對著我大呼小叫的？」
話音一落，她又架起一箭。圈地里的人還未來得及因為擊退狼群開心，
身旁的同伴便中箭倒地。不能讓她這么下去。我心念急轉，逼出了滿眼淚光看向慕容尋。
他看著蕭晴彎弓的背影出神，根本無心看我。反倒是蕭晴，注意到我的動作，
順著我的目光看向慕容尋后，沖著我得意道：「王爺說了，這幾個人任我處置，怎么？
你想救他們？我可以給你指條明路?！顾畔鹿亓私灰紊?，淡淡說了聲：「奉茶?！?/p>
一旁的侍從將一杯滾燙的茶水放到了我手里。這女人真是小肚雞腸，
到現(xiàn)在我還不明白她今天搞這一出就是為了羞辱我，那我真是白活了。不過是端茶送水，
也符合我給自己的身份，能救下圈地里的弟兄，我不虧。忍住扔掉杯子的沖動，
我跪在蕭晴面前，壓低聲音：「蕭將軍，喝茶?！故捛玎托σ宦?，提起桌上的茶壺，
往我手中的杯子里倒，直到水溢出來也不曾停下來。我咬緊牙關，忍住不叫出聲。
慕容尋那個狗男人，好歹好過一場，我都被這么羞辱了，他還無動于衷?！负昧??！?/p>
低沉的男聲傳來，蕭放站起身對著蕭晴不滿道：「別做太過了，你這樣以后誰還愿意投降？」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身旁幾個副將也跟著離開。蕭晴收回手，
看著我冷笑道：「你現(xiàn)在還有閑工夫關心他們？多虧了你給的圖紙，過了今夜，
我們就帶你回梁城?！孤牭竭@個消息，我心中一動，面上故作驚慌道：「你什么意思？」
「你給的城防圖我找人驗過了，是真的，我們打算夜襲梁城。」慕容尋走到我面前，
面色復雜地看著我：「阿奴，對不起，我們都只是各為其主?！刮衣牭剿麄兘K于要動手了，
心中狂喜，磨蹭這么久，終于要回去了。再不回去，老軍師怕不是要把自己胡子給薅禿了。
3 鳳陽山伏我看著慕容沖，擠出眼淚：「我只有一個請求，能不能讓我和他們一起?！?/p>
慕容尋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向圈地里的俘虜，遲疑道：「你不用這樣，就算這次梁城兵敗了，
我當初說給你一個容身之處的承諾還是不變的?！埂冈诹撼堑臅r候你說過只要是我想要的，
你都會幫我實現(xiàn)，我現(xiàn)在只想回到我的同袍身邊?！刮依渎暰芙^慕容尋的提議。
他聽我提起梁城，面容變得僵硬，甩袖往外走：「你想自討苦吃，
到時候不要后悔反過來求我?！故捛缫娢易哉埲ギ敺?，
眼里是遮掩不住的喜意：「早就知道你蠢，但是沒想到這么蠢，來人，把她帶去圈地，
好好照顧照顧?！刮医K于如愿進入了戰(zhàn)俘圈地，離我的計劃又進了一步。
只是也到了最難的一步。進了圈地后，里面的人對著我面面相覷，剛鼓足勇氣想要上前，
就聽到外面的守衛(wèi)故意放大的聲量：「今晚我們的軍隊就要踏平梁城了，
全靠這個女人被我們王爺迷暈了眼，獻上了梁城的布防圖?！孤曇綦S風飄了進來，
向我靠近的腳步頓住了。那些宋人的眼神從一開始的遲疑變成了驚異，最后變成厭惡，
齊齊朝后退去，好像我是什么惡臭的東西。我眼神在人群里逡巡，
很快找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張副將站在人群里看著我，面色似困惑、似掙扎。
我知道他一定是看出什么，對我的身份有所懷疑了。眼下我沒有戴面具，
又沒有帶什么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要想取得這些人的信任，
只能從之前熟悉且絕對不會背叛我的人身上下手。我假裝沒有察覺那些人的敵意，
撿起地上的雜草在衣擺上掃了四下，然后獨自進了帳篷。不過一刻鐘之后，
一個人影鉆了進來。我回頭看著那張熟悉的臉笑道：「你怎么進來了，
不怕被一同打上叛徒的名號？」張副將撓了下腦袋憨笑一聲：「您掃了衣擺四下，
我還以為您是叫我私下來找您呢?！刮覕苛诵Γ溃骸笌兹詹灰?，張副將長進了不少，
看來這敵營沒白進，我還得感謝遼軍的調(diào)教。」張副將聞言眼眶瞬間濕了：「將軍，
真的是您，您親自來救我了？我就知道您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的?！?/p>
我看著面前淚濕絡腮胡的大漢，嫌棄道：「胡說什么，想回去，就自己殺出去。」
張副將止了眼淚問我：「您是不是想到什么辦法了？」
我向外看了一眼：「外面那些人信得過嗎？」得了張副將的肯定后，我又問道：「戰(zhàn)力如何？
」「比起正規(guī)軍來肯定比不過，但是勝在團結?！?/p>
這我今日在他們對抗狼群的時候已經(jīng)見識過了：「這群人，你能組織起來嗎？」「可以?！?/p>
「好，今晚遼營會突襲梁城，你帶著人……」月色暗淡，借著樹影的掩護，
一大群遼軍悄無聲息地向梁城逼近?？拷鞒情T后，見這處的布防果真如圖上所畫那般薄弱，
慕容尋與蕭晴眼里掩不住喜意，向后招手：「上！」城墻上的守衛(wèi)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不妥，
一番纏斗后不敵而走，回到城中搬救兵去了。慕容尋看著守衛(wèi)敗走的方向，心中得意，
蕭放把梁城的大部兵馬牽制在東城門，等到他們回頭來救，梁城早就成了他們的了。
想到馬上要到手的滔天功勞，慕容尋覺得全身血液都沸騰了：「拿下梁城，
回去之后論功行賞！」遼軍亢奮地向逃竄的宋軍追去，宋軍邊打邊走，直退到梁城軍衙。
看著面前持刀跨馬的彪形大漢，慕容尋殺紅了的眼凝固住了。意識到中了宋軍的埋伏，
剛要再從西城門退走。四面忽然傳來震天的腳步聲。
宋軍將慕容尋、蕭晴等人團團圍在了梁城軍衙。蕭晴狠聲道：「被那個賤人騙了，
回去一定要讓她為此事付出代價！」慕容尋讓副將斷后，自己和蕭晴艱難地向西城門挪去。
聞言看著接連倒下的遼軍，慕容尋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騙我？難道她對我不是真心的？
經(jīng)過一夜的殊死拼殺，慕容尋帶來的人幾乎全軍覆沒，兩人才艱難逃出梁城，
向遼營奔逃而去。遼營城門就在眼前，身后的追兵也沒有再追上來，
慕容尋緊繃一夜的心神終于稍稍松懈。兩人上前叫門，
卻發(fā)現(xiàn)扣不開這座被遼軍占領了百年的城門。4 朝堂風波打馬退后，
才看到城墻上遼軍的旗幟早換成了「沈」字。慕容尋臉色蒼白，剛要再上前探個究竟，
城墻上一支利箭穿風而來。頃刻即至身前，堪堪側身躲過，
就聽到身側蕭晴含恨的聲音：「是你！」我收起弓，看著城墻下狼狽的兩人，
笑道：「一夜不見，慕容王爺和蕭將軍別來無恙?。俊鼓饺輰た粗菈ι弦簧砣盅b的女子，
眼中帶著疑惑：「阿奴，我自問待你不薄，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我心里翻了個白眼，
面上仍是笑吟吟的：「慕容王爺待沈昭不薄，沈昭也不是不知圖報之人，這樣，
這次換王爺你來做我的奴隸，我也好好招待一下王爺，如何？」
或許是把我的真心話當成了羞辱，慕容尋臉上白一陣黑一陣的，不愿再與我說話。
反倒是蕭晴在一旁氣得跳腳：「沈昭，你們南人不是自詡禮儀之邦嗎？誆騙我們出城，
占我城池，就是你們說的禮？」聽她顛倒黑白，我收了笑，盯著她正色道：「占你城池？
不過百年，遼人難道就忘了你們現(xiàn)在腳下踩著的是誰的地了嗎？蕭將軍，這是應州，
我漢人家邦，以前是，現(xiàn)在是，以后也是。今日我不殺你二人，
麻煩蕭將軍將這話帶給你父親?！箍粗俗叩膬扇?，張副將在一旁急道：「這么好的機會，
將軍為什么不干脆殺了他們？」「張將軍在敵營待了這么久，怎么還是這么魯莽？」
身后傳來一個清透的聲音。我內(nèi)心一喜，回身一看，可不就是多日未見的老軍師。
「先生不是在梁城應對蕭放嗎？怎么親自過來了？」
季朔搖著手中的半舊羽扇道：「蕭放聽說西城門事敗，應州到了我們手里，
擔心我們還有后手，便退到了常州去了。我怕遼軍反應過來后圍攻將軍，
所以趕來與將軍商量接下來的事宜?！刮衣勓詣偰孟乱怀堑南矏偟ィ?/p>
往城墻下營房走去：「先生說的是。」季朔緩半步剛要跟上我，
突然回頭對張副將解釋了一句：「那兩人身份不同尋常，
這時候殺他們勢必遭到遼軍的全力反撲，而我軍剛得應州應當休養(yǎng)生息再圖日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