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逆光重生程野在校長室摔了鑲鉆手機(jī):“老子不念了!
”父親把保鏢推到他面前:“想逃學(xué)?去工地體驗生活吧?!彼B夜逃跑,
卻在街頭餓到翻垃圾。被野狗追咬時躲進(jìn)爛尾樓,啃著發(fā)霉面包。月光下,
他看見啞女在工地旁借光讀書。三年后,程野站在大學(xué)演講臺上展示那張偷拍的照片。
“是她教會我,真正的光在哪里?!庇^眾席上,父親含淚鼓掌??罩淖簧希?/p>
放著一束向日葵。2 廢墟之光餿臭味鉆進(jìn)鼻腔時,程野正把半塊霉面包往嘴里塞。
那味道混合著垃圾堆特有的酸腐,直沖天靈蓋。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嘔出來。
可饑餓像只鐵爪,死死攥著他的五臟六腑,比這霉味更讓人難以忍受。他閉著眼,
狠狠咬下一口,粗糙發(fā)硬的面包屑刮過喉嚨,帶來一陣窒息般的吞咽感。窗外,
城市像個巨大的怪獸,在漆黑的天幕下喘息。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雨幕,
瞬間照亮了他身處的這片廢墟——一棟爛尾樓的毛坯房,空蕩,冰冷,
鋼筋水泥裸露著猙獰的骨架。緊接著,炸雷滾過天際,震得腳下的樓板都在嗡鳴。
雨水順著沒有玻璃的窗洞潑進(jìn)來,打濕了他單薄的T恤前襟,激得他一個哆嗦。
寒意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穿透皮膚,扎進(jìn)骨頭縫里。幾乎就在同時,
樓下傳來一陣令人心悸的野狗咆哮,夾雜著牙齒碰撞的“咔噠”聲。程野猛地縮緊身體,
后背死死抵住粗糙冰冷的水泥墻,心臟狂跳得像是要從喉嚨里蹦出來。那幾只野狗,
追了他整整兩條街,綠幽幽的眼睛在黑暗里如同鬼火。
他慌不擇路地撞進(jìn)這棟鬼影幢幢的爛尾樓,才勉強(qiáng)擺脫了它們。他縮在墻角,
像只受驚的刺猬,只有牙齒還在機(jī)械地、頑強(qiáng)地啃噬著那半塊發(fā)硬發(fā)酸的面包。
雨水順著臉頰流下,帶著鐵銹般的微腥。閃電又一次劈開黑暗。刺目的白光中,
他恍惚看見的不是冰冷的鋼筋水泥,而是三年前那個同樣被雷雨籠罩的下午。
記憶帶著消毒水的味道,尖銳地刺了回來——校長辦公室里,燈光慘白。
空氣凝重得能擰出水。地中海發(fā)型的校長,眉頭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
手指煩躁地敲著桌面,發(fā)出篤篤的悶響?!俺滔壬?,”校長的聲音帶著一種極力壓抑的疲憊,
“程野同學(xué)這次,性質(zhì)太惡劣了。連續(xù)逃學(xué)兩周,帶著幾個外校學(xué)生翻墻進(jìn)來,
把化學(xué)實驗室的通風(fēng)櫥給……給炸了!萬幸沒有人員傷亡,
但損失……”程野沒聽校長后面的話。他斜靠在真皮沙發(fā)上,
昂貴的球鞋隨意地擱在光潔的茶幾邊緣,腳踝處的骷髏頭吊墜一晃一晃。
他嘴角掛著一絲玩世不恭的冷笑,
眼神飄忽地掃過墻上那些“百年樹人”、“厚德載物”的燙金匾額,只覺得刺眼又虛偽。
父親程國棟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fā)里,背脊挺得筆直,像一尊沉默的青銅雕像。
昂貴的定制西裝勾勒出他依舊挺拔的身形,但鬢角的白霜在燈光下異常刺眼。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有搭在膝蓋上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
“……學(xué)校董事會的壓力很大,”校長擦了擦額角的汗,“程野同學(xué)必須深刻反省,
留校察看是底線,而且需要……”“呵?!币宦暻逦泥托Υ驍嗔诵iL。
程野懶洋洋地掏出手機(jī)。那玩意兒沉甸甸的,機(jī)身鑲嵌著一圈細(xì)碎的鉆石,
在慘白的頂燈下折射出冰冷浮夸的光。他手指在屏幕上漫不經(jīng)心地劃拉著,
似乎在刷什么短視頻,外放的、節(jié)奏強(qiáng)勁的電子音樂瞬間打破了辦公室死水般的凝重。
“程野!”程國棟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得像悶雷滾過地面,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把手機(jī)收起來!向校長道歉!”程野眼皮都沒抬一下,手指反而把音量又調(diào)高了一檔。
那嘈雜的電子音浪幾乎蓋過了窗外的雨聲,也徹底蓋過了校長臉上最后一絲強(qiáng)撐的體面。
“道歉?”程野終于抬起頭,那張年輕英俊的臉上寫滿了桀驁和不耐煩,
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射向父親,“憑什么?就為了那個破通風(fēng)櫥?老子賠你十個!
這破學(xué)校,老子早就不想待了!一群只會念經(jīng)的老古董,懂個屁!”“混賬!
”程國棟猛地站起身,胸膛劇烈起伏。程野也霍然站起,比父親還高了小半個頭,
周身散發(fā)著少年人不管不顧的戾氣?!盎熨~也是你生的!”他吼回去,聲音尖利刺耳。
下一秒,他手臂猛地?fù)P起,將那部鑲滿鉆石、價值不菲的手機(jī),
狠狠砸向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啪嚓——!”一聲極其清脆刺耳的爆裂聲,
像玻璃心臟被狠狠捏碎。鉆石碎片和屏幕玻璃渣四散飛濺,
在燈光下劃出無數(shù)道短暫而凄厲的流光。那刺耳的碎裂聲,仿佛將整個空間都震碎了。
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窗外暴雨敲打玻璃的嘩嘩聲,還有那部昂貴手機(jī)屏幕碎裂后,
內(nèi)部元件發(fā)出的微弱、瀕死般的“滋啦”電流聲。程國棟的身體幾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他看著地上那堆閃閃發(fā)光的殘骸,又緩緩抬起眼,看向自己兒子那張寫滿挑釁和不在乎的臉。
那雙曾經(jīng)銳利如鷹隼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迅速地黯淡下去,碎裂了,
最終沉淀為一片深不見底的、近乎絕望的冰冷。他沒有暴怒,沒有咆哮。只是極其緩慢地,
抬起手,對著門外做了一個手勢。厚重的辦公室門無聲地滑開。
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彪形大漢,像兩座沉默的鐵塔,無聲無息地走了進(jìn)來,一左一右,
立在程野身后。他們面無表情,眼神銳利,身上散發(fā)著一種職業(yè)性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程野臉上的囂張瞬間僵住,隨即轉(zhuǎn)為驚愕和憤怒:“干什么?爸!你叫保鏢?你想干什么?!
”程國棟的聲音平直得像一條凍僵的河,沒有任何波瀾,卻冷得刺骨:“你不是想逃學(xué)嗎?
行,我成全你。真正的‘逃學(xué)’,不是砸個手機(jī)這么簡單。”他銳利的目光掃過那兩個保鏢,
“帶他去城西,‘新港’工地。找王工頭,就說是我兒子,來體驗‘生活’的。
什么時候他學(xué)會‘腳踏實地’四個字怎么寫,什么時候再談別的?!薄绑w驗生活?去工地?!
”程野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荒謬感和被羞辱的憤怒,“程國棟!你瘋了?!我是你兒子!
不是你的犯人!”“帶走?!背虈鴹澅尺^身,只留下一個冰冷決絕的背影,
對著落地窗外灰蒙蒙的暴雨。保鏢的手像鐵鉗一樣,一左一右牢牢鉗住了程野的手臂。
巨大的力量懸殊讓他所有的掙扎都變成了徒勞的扭動,像一只被釘在標(biāo)本板上的昆蟲。
他嘴里爆發(fā)出憤怒的咒罵,雙腳徒勞地蹬踹著空氣,昂貴的球鞋蹭花了光潔的地板。
他就這樣被硬生生地拖離了校長辦公室,拖離了那個他厭惡卻熟悉的世界。
走廊盡頭傳來他最后一聲不甘的嘶吼,很快就被外面滂沱的雨聲徹底吞沒。
冰冷的雨水和保鏢無情的鉗制,像兩盆冰水,
把程野腦子里那點酒精和憤怒的火焰澆得只剩下一點嗆人的白煙。
車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在雨水中扭曲變形,如同他此刻混亂不堪的心境。去工地?
和那些滿身汗臭、滿嘴粗話的民工混在一起?開什么國際玩笑!“停車!我叫你們停車!
”程野拍打著隔開前后座的防彈玻璃,聲音嘶啞。副駕的保鏢頭也沒回,
聲音透過玻璃下方的傳聲孔傳來,毫無感情:“程先生吩咐,直接送您到工地。
”程野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不能去那個地方!
那等于宣告他程家大少徹底完蛋!他眼角的余光掃到前方路口,紅燈亮起,車子緩緩?fù)O隆?/p>
旁邊是一條狹窄、堆滿雜物的昏暗小巷。就是現(xiàn)在!
求生的本能和殘留的桀驁瞬間壓倒了一切。他猛地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撞向左側(cè)保鏢的肋下!
那人猝不及防,悶哼一聲松開了鉗制。幾乎在同一秒,程野像頭被逼急的豹子,
閃電般撲向車門鎖扣!“咔噠!”門鎖彈開的聲音在雨聲中微不可聞?!皵r住他!
”副駕的保鏢厲聲喝道。但晚了。程野用肩膀狠狠撞開車門,
整個人翻滾著跌入冰冷刺骨的雨水中。泥漿瞬間濺滿了他的臉和衣服。他顧不上疼痛,
手腳并用地爬起來,頭也不回地扎進(jìn)了那條迷宮般的小巷深處。
身后傳來保鏢憤怒的呼喊和開關(guān)車門的聲音,
但很快就被密集的雨幕和他慌不擇路的腳步聲掩蓋。自由了!這個念頭只閃過一瞬,
就被隨之而來的、鋪天蓋地的冰冷和茫然徹底淹沒。雨越下越大,
像無數(shù)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身上。他身無分文,手機(jī)早成了校長室地上的碎片。
城市在暴雨中變得面目模糊,巨大的霓虹招牌閃爍著冷漠的光。他漫無目的地游蕩,
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櫥窗里熱氣騰騰的食物香氣殘忍地鉆進(jìn)他的鼻孔,
胃袋因為饑餓而劇烈地痙攣、抽搐,發(fā)出清晰的咕嚕聲,蓋過了雨聲。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金錢構(gòu)筑的堡壘崩塌后,赤裸裸的生存本身,
是多么冰冷而猙獰。饑餓最終戰(zhàn)勝了殘存的自尊。
他在一個散發(fā)著惡臭的、巨大的垃圾箱前停下了腳步。雨水順著垃圾箱骯臟的外壁流淌下來。
他猶豫了幾秒,那幾秒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最終,
胃部的絞痛和生存的本能還是迫使他顫抖著伸出手,在那些濕漉漉、滑膩膩的垃圾里翻找。
腐爛的菜葉、沾著不明污物的包裝袋……他強(qiáng)忍著嘔吐的欲望,
手指終于碰到了一小塊被雨水泡得發(fā)脹發(fā)硬的面包。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攥住,
塞進(jìn)懷里,轉(zhuǎn)身就跑,仿佛身后有惡鬼在追。然后,就是那幾只眼睛閃著綠光的野狗。
它們在巷口堵住了他,低吼著,涎水混著雨水從嘴角滴落。那一刻,
極度的恐懼像電流般貫穿全身。他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憑著本能左沖右突,
最終在野狗撲上來的前一秒,撞開了那棟爛尾樓半掩著的、銹跡斑斑的鐵皮門,
把自己摔進(jìn)了這片散發(fā)著水泥和灰塵味道的、空洞的避難所。
回憶的碎片在冰冷的現(xiàn)實面前碎裂、消散。程野靠在粗糙的水泥墻上,渾身濕透,
冷得牙齒咯咯作響。他抖抖索索地從懷里掏出那半塊被雨水和垃圾污染過的面包。
它已經(jīng)軟塌塌、黏糊糊,邊緣長著一層令人作嘔的灰綠色霉斑。他閉上眼,
試圖把它想象成家里米其林餐廳里精致的糕點,可那濃烈的酸腐氣味無情地?fù)羲榱怂幕孟搿?/p>
他餓極了。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擰絞,痛得他眼前陣陣發(fā)黑。尊嚴(yán)?體面?
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他心一橫,張開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粗糙發(fā)硬、帶著霉味的食物刮過喉嚨,帶來一陣強(qiáng)烈的嘔吐感。他強(qiáng)迫自己咽下去,
生理性的淚水混著臉上的雨水一起滾落。他大口大口地、近乎兇殘地啃噬著這塊發(fā)霉的面包,
仿佛在撕咬自己過去那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可笑人生。
就在他機(jī)械地吞咽著這苦澀的“晚餐”時,一道微弱的光線,
突兀地穿透了爛尾樓深沉的黑暗和窗外無邊的雨幕,落在他腳邊不遠(yuǎn)處。光?
程野猛地抬起頭,循著那光線的來源望去。
光來自對面那棟稍矮一些、但同樣處于停工狀態(tài)的爛尾樓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