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層薄紗鋪滿碎玉軒的庭院，洛銘踩著《蓮心訣》記載的步法來回移動。腳腕轉(zhuǎn)動時帶起微風(fēng)，吹得地面的枯葉輕輕打旋，卻沒發(fā)出半點聲響 —— 這 “蓮步” 已初見成效。
他停下動作，額角沁出細(xì)密的汗珠，順著下頜線滑落。運轉(zhuǎn)靈氣擦拭汗?jié)n時，指尖忽然感到一陣刺痛，低頭一看，竟是剛才練步時被石子劃破了皮。奇怪的是，傷口處正泛著淡淡的瑩光，那是古玉的暖流在自動修復(fù)肌膚。
“原來古玉還有這用處?！?洛銘喃喃自語，握緊胸前的玉墜。這幾日修煉越發(fā)順暢，體內(nèi)的靈氣像條小溪，雖淺卻在穩(wěn)步流淌，連帶著五感都敏銳了許多。方才院墻外老槐樹上的動靜，他其實隱約察覺到了，只是故意裝作不知。
“殿下，該歇息了?！?小祿子端著宵夜進來，托盤里是兩碗熱乎乎的小米粥，還臥著兩個荷包蛋 —— 這是他用自己的月錢偷偷買的。
洛銘接過粥碗，熱氣模糊了鏡片后的目光：“以后別亂花錢?！?/p>
“殿下修煉辛苦，得補補身子?！?小祿子撓撓頭，忽然壓低聲音，“剛才我去打水，聽見巡邏的禁衛(wèi)軍說，三皇子讓人把狩獵場西側(cè)的圍欄松動了幾塊木板?！?/p>
洛銘舀粥的手頓了頓。西側(cè)是野狼窩的方向，三皇子這是嫌噬靈蟻還不夠，想讓他葬身狼腹？
“知道了?！?他平靜地喝了口粥，小米的香甜混著蛋香滑入喉嚨，“明天去庫房找找，看有沒有能用的匕首。”
小祿子眼睛一亮：“殿下要帶武器？”
“以防萬一?！?洛銘沒多說，心里卻已有了計較。三皇子越是急著除掉他，越說明自己的變化讓對方坐不住了。
次日天未亮，洛銘就被院墻外的動靜吵醒。他翻身下床，透過窗縫看見幾個太監(jiān)正往馬廄的方向走，領(lǐng)頭的正是三皇子身邊那個歪肩膀太監(jiān)。
“…… 那匹‘瘸腿雪’已經(jīng)安排好了，到時候保證讓七殿下摔個結(jié)實。” 太監(jiān)的聲音壓得很低，卻逃不過洛銘的耳朵。
瘸腿雪是匹老馬，前腿受過傷，平日里拉貨都嫌慢，三皇子竟安排這匹馬給他騎？洛銘冷笑一聲，看來對方是打算在狩獵路上就動手。
他轉(zhuǎn)身從床板下翻出那套周妃 “賞賜” 的破弓箭，弓弦雖松垮，箭頭卻還鋒利。用靈氣反復(fù)擦拭箭桿時，忽然發(fā)現(xiàn)木材紋理里藏著細(xì)小的裂紋 —— 這弓根本承受不住太大的拉力，稍微用力就會崩斷。
“真是處處都藏著殺招?！?洛銘將弓箭拆開，取了箭頭別在腰間，又把《蓮心訣》揣進懷里。這本功法的最后幾頁記載著幾種簡易的陷阱布置方法，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接下來的幾日，洛銘白天裝作病懨懨的樣子，夜里則抓緊一切時間修煉。古玉的光芒越來越亮，有時甚至能在他掌心凝成米粒大的光點。這天夜里，當(dāng)靈氣運轉(zhuǎn)到第七周天，他忽然聽見體內(nèi)傳來 “咔噠” 一聲輕響，像是有什么東西碎裂了。
緊接著，一股遠(yuǎn)比之前充沛的靈氣涌遍四肢百骸，連帶著《蓮心訣》的功法圖譜都在腦海里清晰了幾分。
“突破了？” 洛銘驚喜地握緊拳頭。此刻他能清晰感覺到，丹田處的靈氣匯成了小水洼，雖然依舊淺薄，卻已是貨真價實的武道一重境。
窗外突然傳來夜梟的啼叫，三聲短一聲長，是宮里傳遞緊急消息的暗號。洛銘迅速吹滅燭火，借著月光走到窗邊，看見老太監(jiān)的身影在院墻外一閃而過，手里似乎還捏著什么東西。
他悄悄打開院門，發(fā)現(xiàn)門檻上放著個油紙包。打開一看，里面是塊巴掌大的狼皮，皮毛下藏著張字條：“西側(cè)有詐，北坡藏機。”
洛銘的心跳漏了一拍。老太監(jiān)這是在提醒他？這個總是沉默寡言的老人，到底是誰？
正琢磨著，遠(yuǎn)處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洛銘迅速將狼皮和字條揣進懷里，關(guān)上門時，剛好看見幾個侍衛(wèi)舉著火把往這邊走來，為首的正是三皇子的貼身護衛(wèi)。
“七殿下睡了嗎？” 護衛(wèi)的聲音像塊寒冰，“三皇子殿下?lián)哪魈炱鸩粊?，特意讓屬下送來醒酒湯?！?/p>
洛銘隔著門板回道：“多謝三哥好意，只是兒臣不勝酒力，心領(lǐng)了?！?/p>
“殿下這是不給三皇子面子？” 護衛(wèi)的語氣陡然轉(zhuǎn)厲，“屬下可聽說，七殿下最近氣色好得很，連三哥的拳頭都能接得住呢?！?/p>
這話里的威脅再明顯不過。洛銘握緊腰間的匕首，朗聲道：“兒臣確實不適，若護衛(wèi)大哥執(zhí)意要闖，那只好驚動父皇了?！?/p>
門外沉默了片刻，傳來護衛(wèi)咬牙的聲音：“算你狠！” 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
洛銘靠在門板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濕。他走到桌邊，將那碗所謂的 “醒酒湯” 倒在地上，液體接觸青磚的瞬間，竟冒起了白煙。
“好毒?！?洛銘眼神一凜。這已經(jīng)不是針對，是赤裸裸的謀殺。
他重新坐到院中，借著月光運轉(zhuǎn)靈氣。古玉在懷里發(fā)燙，像是在呼應(yīng)他的怒火。此刻他無比慶幸自己突破了武道一重境，至少有了自保之力。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洛銘終于將 “蓮步” 練得純熟。他能在閉眼的情況下，避開院中的所有障礙物，腳步輕得能在水面上行走而不沉底 —— 這正是《蓮心訣》記載的 “踏水無痕”。
小祿子端來早飯時，嚇得手里的托盤差點掉在地上：“殿下，您的眼睛……”
洛銘摸了摸眼角，那里因靈氣滋養(yǎng)，竟泛著淡淡的金光：“沒事，練功的正常反應(yīng)。” 他將狼皮塞進小祿子懷里，“今天狩獵，你留在宮里，把這個藏好?！?/p>
小祿子還想再說什么，卻被洛銘按住肩膀：“聽話。等我回來，帶你去吃城南的糖糕。”
這是他昨晚許諾的，也是前世加班后最想吃的甜點。
宮門外傳來集結(jié)的號角聲，洛銘深吸一口氣，拿起那把被他修好的舊弓 —— 弓弦換了新的，是他用靈氣反復(fù)淬煉過的牛筋，箭桿也加固過。
走到馬廄時，歪肩膀太監(jiān)果然牽著匹瘸腿的老馬等在那里，臉上掛著虛偽的笑：“七殿下，這匹‘踏雪’可是良駒，最適合您這樣的…… 初學(xué)者?！?/p>
洛銘翻身上馬，故意裝作重心不穩(wěn)的樣子，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太監(jiān)笑得更得意了，轉(zhuǎn)身去招呼其他人。
沒人看見，洛銘握住韁繩的手穩(wěn)如磐石，眼底的金光在陽光下一閃而逝。
狩獵場設(shè)在京郊的皇家圍場，旌旗在晨風(fēng)中獵獵作響。皇帝坐在高臺上，身邊站著周妃和幾位皇子，洛軒的目光像毒蛇般纏在洛銘身上，嘴角掛著勝券在握的笑。
“各就各位！” 禮官的聲音響徹圍場，“皇家狩獵，現(xiàn)在開始！”
號角聲再次響起，眾皇子策馬沖入林莽。洛銘騎著瘸腿雪，故意落在最后。當(dāng)他經(jīng)過西側(cè)圍欄時，果然看見幾塊木板有被撬動的痕跡，縫隙里隱約能看見幽綠的狼眼。
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朝著北坡的方向走去。老太監(jiān)說北坡藏機，是陷阱還是生機？
剛走到半山腰，忽然聽見身后傳來馬蹄聲。洛銘勒住韁繩，轉(zhuǎn)身看見五皇子洛辰提著弓箭，正含笑看著他：“七弟怎么往這邊走？這里可沒什么獵物?！?/p>
這位五皇子是宮中少數(shù)沒欺負(fù)過原主的人，據(jù)說母妃出身低微，與蘇妃有些交情。
“五哥說笑了，兒臣只是隨便走走?！?洛銘拱手行禮。
洛辰的目光落在他的弓上，眼睛微微一瞇：“這弓…… 是周妃娘娘賞的那把？”
“是?！?/p>
“有意思?！?洛辰笑了笑，忽然湊近低聲道，“小心洛軒，他昨晚讓人在北坡埋了炸藥?！?/p>
洛銘心頭一震，剛想道謝，洛辰卻已策馬離去，只留下句：“自求多福?！?/p>
炸藥？洛銘看向陡峭的北坡，那里樹木叢生，確實是埋炸藥的好地方。三皇子為了殺他，竟不惜驚動父皇？
他正想掉頭，卻聽見身后傳來狼嚎?；仡^一看，十幾匹野狼正從西側(cè)圍欄的缺口沖出來，為首的那頭毛色發(fā)黑，眼睛里淌著血 —— 是匹被人下了藥的瘋狼。
前有炸藥，后有狼群。洛銘握緊弓箭，古玉在懷里劇烈發(fā)燙。
他忽然笑了。三皇子，你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
腳尖在馬鐙上一點，洛銘翻身躍下瘸腿雪，同時拉滿弓弦。靈氣順著手臂涌入箭桿，箭頭在陽光下閃著寒芒。
“來得好！” 他大喝一聲，箭矢離弦而去。
這一箭，不僅是射向狼群，更是射向這吃人的深宮，射向他那坎坷的命運。
只是洛銘沒注意到，高臺上的皇帝看著他的方向，原本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而周妃的手帕，已經(jīng)被指甲絞出了破洞。
北坡的風(fēng)越來越大，吹動著洛銘的衣袍，也吹動著即將掀起的驚濤駭浪。他不知道，自己這一箭，將射穿多少陰謀，又將引來多少殺機。但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
狩獵場的好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