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帶。蘇瑤睜開眼，第一時間看向衣架 —— 湖綠色的水袖安靜地垂著，銀線在微光里泛著柔和的光澤。
她翻身下床，指尖撫過冰涼的綢緞，昨晚的夢境還清晰地留在腦海里。深吸一口氣，她從衣柜里翻出那條湖藍色戲服裙，搭配著水袖穿上，對著鏡子轉了個圈。裙擺揚起的瞬間，纏枝蓮紋仿佛活了過來，在鏡中漾開漣漪。
下樓時，蘇家父母已經坐在餐桌前。蘇母看到她的裝扮，手里的牛奶杯頓了頓，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今天…… 就穿這個去學校？”
“嗯，” 蘇瑤點頭，“上午有才藝表演?！?/p>
林悅從樓上下來，穿著一身潔白的紗裙，看到蘇瑤的戲服，嘴角勾起譏諷的笑：“穿成這樣是要去唱戲嗎？別忘了這是學校的才藝表演，不是鄉(xiāng)下廟會?！?/p>
蘇父放下報紙，看了蘇瑤一眼：“注意分寸，別給蘇家丟臉。”
蘇瑤握著書包帶的手緊了緊，沒說話，轉身拿起一片面包就往外走。門口的老管家突然遞過來一個保溫桶，不銹鋼表面還帶著余溫。
“小姐，張媽煮了紅糖姜茶，暖身子?！?老人的聲音有些沙啞，眼角的皺紋里藏著關切。
蘇瑤接過保溫桶，指尖觸到溫熱的桶壁，心里泛起一陣暖意：“謝謝管家爺爺?！?/p>
老管家笑了笑，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晨光里，才慢慢收回目光，轉身時撞見林悅探究的眼神，不動聲色地低下了頭。
學校禮堂里已經坐滿了人，舞臺上方的橫幅寫著 “青春才藝展演”，五顏六色的氣球在空調風里輕輕搖晃。蘇瑤跟著張萌從側門走進后臺，里面堆滿了服裝和道具，空氣中彌漫著發(fā)膠和化妝品的混合氣味。
“別緊張，” 張萌幫她整理著水袖，“我剛去看了節(jié)目單，你的順序在中間，前面有個樂隊表演，正好給你爭取點準備時間?！?/p>
李航抱著相機跑過來，鏡頭對著蘇瑤：“我?guī)湍闩膸讖堈掌?？等你表演完放班級群里，讓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好好看看?！?/p>
蘇瑤被他逗笑了，緊張感消散了不少：“別拍了，我還沒準備好呢?！?/p>
“顧逸辰呢？” 張萌四處張望，“他說要過來給你加油的?！?/p>
話音剛落，顧逸辰就從人群里擠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個 U 盤：“再確認一下，配樂在里面吧？”
“嗯，” 蘇瑤點頭，“昨天已經試過了?！?/p>
“那就好，” 顧逸辰的目光落在她的戲服上，眼底閃過一絲驚艷，“很漂亮?！?/p>
蘇瑤的臉頰瞬間升溫，剛想說什么，主持人的聲音突然透過音響傳來：“接下來，請欣賞高一（3）班林悅同學帶來的鋼琴獨奏 ——《月光奏鳴曲》?！?/p>
后臺一陣騷動，林悅穿著白紗裙走過去，經過蘇瑤身邊時，故意撞了她一下：“等著看我怎么碾壓你吧?！?/p>
蘇瑤看著她的背影，深吸一口氣，打開保溫桶喝了口姜茶，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驅散了最后一絲緊張。
林悅的鋼琴彈得確實不錯，流暢的旋律從黑白琴鍵上流淌出來，禮堂里的觀眾都安靜下來。蘇瑤站在側幕條后看著，不得不承認，多年的專業(yè)訓練讓林悅在技巧上無可挑剔，只是琴聲里少了點什么，像精致卻沒有靈魂的瓷娃娃。
一曲終了，掌聲雷動。林悅站起身鞠躬，目光掃過臺下，最終落在后臺的蘇瑤身上，嘴角揚起得意的笑。
“下一個節(jié)目，街舞社帶來的《燃燒》！”
舞臺上瞬間響起動感的音樂，幾個穿著嘻哈服的男生女生跳了起來，臺下的氣氛更加熱烈。蘇瑤抓緊時間活動手腕，張萌在一旁幫她整理水袖的褶皺：“記住我教你的，甩出去的時候手腕要脆，收回來的時候要柔，就像……”
“就像流水碰到石頭，” 蘇瑤接話，“既要有沖勁，又要有韌性?！?/p>
張萌眼睛一亮：“對！就是這個感覺！”
時間過得很快，當主持人念到蘇瑤的名字時，她的心臟突然開始狂跳，手心冒出細密的汗珠。顧逸辰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相信自己?！?/p>
蘇瑤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撩開側幕條走了出去。
臺下的燈光突然全部打在她身上，明亮得讓她有些睜不開眼。她看到前排的林悅正和旁邊的女生說笑著，眼神里滿是不屑。再往旁邊，顧逸辰、張萌和李航正看著她，眼神里全是鼓勵。
音樂響起的瞬間，蘇瑤閉上了眼睛。京胡的悠揚音色仿佛帶著她回到了童年的四合院，鄰居奶奶的唱腔在耳邊回響。再次睜開眼時，她的眼神已經變得堅定。
抬手，轉身，甩袖。
湖綠色的水袖在燈光下劃出優(yōu)美的弧線，像兩只展翅的蝴蝶。纏枝蓮紋隨著她的動作起伏，仿佛在裙擺上緩緩綻放。她的身段柔韌而有力，每一個旋轉都帶著風的速度，每一次定格都透著京劇特有的韻味。
臺下漸漸安靜下來，連竊竊私語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舞臺上的身影吸引，那個穿著褪色戲服的女生，此刻像被月光鍍上了金邊，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
林悅臉上的笑容慢慢僵住，手指緊緊攥著裙擺，指節(jié)泛白。她不明白，為什么蘇瑤穿著這么土氣的衣服，卻能散發(fā)出這樣的光芒。
最后一個動作，蘇瑤單膝跪地，水袖如瀑布般垂落，在舞臺上鋪開一片綠色的漣漪。京胡聲戛然而止的瞬間，她抬起頭，目光清亮地看向臺下。
短暫的寂靜后，雷鳴般的掌聲突然爆發(fā)出來，比剛才給林悅的掌聲響亮了好幾倍。李航舉著相機站起來，激動地大喊：“蘇瑤！你太棒了！”
蘇瑤站起身鞠躬，視線穿過人群，正好對上顧逸辰的目光。他站在那里，嘴角噙著笑，眼神里的欣賞像潮水般涌過來，將她緊緊包圍。
走回后臺時，張萌激動地抱住她：“我就知道你可以！太精彩了！”
李航跑過來，把相機屏幕湊到她面前：“你看，我拍的怎么樣？是不是超好看？”
蘇瑤看著照片里的自己，水袖飛揚，眼神堅定，第一次覺得，原來自己也可以這么耀眼。
就在這時，林悅突然沖了過來，一把推開蘇瑤：“你是不是作弊了？！”
蘇瑤踉蹌著后退幾步，撞到身后的道具箱，后腰傳來一陣刺痛。
“你胡說什么？” 張萌擋在蘇瑤面前，“大家都看到了，蘇瑤是憑實力表演的！”
“憑實力？” 林悅的眼睛紅了，“她一個鄉(xiāng)下來的，怎么可能會這些？肯定是偷偷練了很久，故意想搶我的風頭！”
“我沒有?！?蘇瑤忍著疼說。
“沒有？” 林悅突然伸手去扯她的水袖，“這衣服哪里來的？是不是偷的？我就知道你這種人手腳不干凈！”
拉扯間，蘇瑤懷里的保溫桶掉在地上，紅糖姜茶灑了一地，姜的辛辣味瞬間彌漫開來。
顧逸辰皺著眉走過來，拉開林悅：“你鬧夠了沒有？”
“顧逸辰！你居然幫她不幫我？” 林悅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才是蘇家的女兒！她就是個騙子！”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在喧鬧的后臺炸開了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蘇瑤身上，帶著驚訝和探究。
蘇瑤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喉嚨又開始發(fā)緊，那些被刻意壓抑的過往，好像要在這一刻破土而出。她看著地上蔓延的姜茶，突然覺得眼睛有些模糊。
顧逸辰擋在她身前，對著林悅冷冷地說：“不管是誰的女兒，至少蘇瑤比你懂什么是尊重。”
林悅被他的眼神嚇得后退了一步，看著周圍人指指點點的目光，突然捂著臉哭著跑了出去。
后臺漸漸安靜下來，張萌遞給蘇瑤一張紙巾：“別理她，她就是嫉妒你。”
蘇瑤點點頭，彎腰去撿地上的保溫桶，手指觸到冰涼的不銹鋼，心里卻暖不起來。她知道，林悅的話像一顆種子，已經在所有人心里埋下了疑問。
而這場才藝表演，或許只是另一場風暴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