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這具身體矮小，但老子腦子里的東西，足以把整個陽谷縣攪得天翻地覆！
“走，”我轉(zhuǎn)過身，不再看她，聲音恢復(fù)冷靜，“跟我出門?！?/p>
“去……去哪？”潘金蓮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去街上?！蔽翌^也不回，“去人多的地方。去……賣炊餅?！?/p>
“賣……炊餅？”潘金蓮徹底懵了，看著院子里那堆被我砸爛的挑子廢墟，“挑子都……”
“挑子爛了，臉還在！”我猛地回頭，目光如電，釘在她那張足以顛倒眾生的臉上，“你，就是最好的招牌！”
沒有挑子，沒有炊餅。只有我，武大郎，和一個精心“包裝”過、美得驚心動魄的潘金蓮，出現(xiàn)在陽谷縣最熱鬧的紫石街口。
我選的位置極好，正對著“獅子樓”氣派的門臉，人流如織。潘金蓮局促不安地站在我身邊，水紅色的薄衫在微風(fēng)中輕輕拂動，勾勒出誘人的曲線。她低著頭，臉頰緋紅，長長的睫毛不安地顫抖著，那份我要求的“怯生生的勾人”勁兒，被她發(fā)揮得淋漓盡致，甚至猶有過之。
我清了清嗓子，氣沉丹田，用我能發(fā)出的最大音量，吼出了我精心設(shè)計的第一句廣告詞：
“炊餅——！武家秘制炊餅——！”
這一嗓子，中氣十足，帶著一種與武大郎身份極不相符的張揚，瞬間蓋過了街市的嘈雜。附近的行人紛紛側(cè)目。
“陽谷縣獨一份！吃了俺武大的炊餅，”我猛地一指身邊羞得幾乎要縮成一團的潘金蓮，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無賴的炫耀，“保管您晚上做夢，都能夢見俺家娘子這般天仙似的人兒！”
“轟！”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無數(shù)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唰”地聚焦在潘金蓮身上！驚愕、鄙夷、貪婪、垂涎……各種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情緒，如同實質(zhì)的浪潮，瞬間將潘金蓮淹沒。
潘金蓮“啊”地一聲輕呼，身體猛地一顫，像受驚的兔子，下意識地就想往我身后躲。我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冰涼微顫的手腕，力道不大，卻帶著不容掙脫的強硬。我甚至微微側(cè)身，有意無意地將她更往前推了半分，讓她完全暴露在那些貪婪的目光之下。
“看！快看！那不是賣炊餅的武大嗎？他旁邊那個……天爺！那是他娘子潘金蓮？怎地……怎地跟換了個人似的？”一個挑著擔(dān)子的貨郎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口水差點滴到扁擔(dān)上。
“我的娘嘞！這……這真是武大家的？這身段……這臉蛋……武大這矮矬子，祖墳冒青煙了吧？”一個穿著綢衫、油頭粉面的閑漢搓著手，眼神黏在潘金蓮身上，恨不得剜下一塊肉來。
“呸！不要臉！賣個炊餅，連自家婆娘都拿出來吆喝了？這武大是窮瘋了還是得了失心瘋？”一個挎著菜籃的婦人鄙夷地啐了一口，但眼睛卻忍不住瞟向潘金蓮那身水紅的衫子，帶著嫉妒。
議論聲、嘲笑聲、吞咽口水的聲音……如同無數(shù)根細針，扎在潘金蓮身上。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羞憤欲死，手腕在我掌心里劇烈地顫抖，指甲幾乎要摳進我的皮肉里。她猛地抬起頭，那雙含淚的美眸死死瞪著我，里面是滔天的怒火和被當(dāng)眾羞辱的絕望，嘴唇哆嗦著，似乎下一秒就要不管不顧地爆發(fā)出來。
我迎著她的目光，眼神冰冷而堅定，帶著無聲的警告和命令：忍著！這就是你要的！這就是你唯一能抓住的翻身機會！
她的身體劇烈地起伏著，胸口那飽滿的弧度在薄衫下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吸引了更多下流的目光。最終，那噴薄欲出的怒火，在我冰冷的逼視下，一點點被強壓下去，化作屈辱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倔強地沒有掉下來。她猛地低下頭，不再看任何人，身體卻依舊被我牢牢固定在原地，像個等待拍賣的、美麗的商品。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體面、像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人擠開人群走了過來。他倒是沒怎么看潘金蓮，反而上下打量著我，帶著商人的精明：“武大？你真有炊餅賣？吹得這般響，可別是唬人的！”
成了！注意力被拉回來了！
我立刻松開潘金蓮的手腕（她如蒙大赦般后退了小半步），臉上堆起生意人特有的熱情笑容，變戲法似的從懷里掏出兩個油紙包——這是昨晚我拖著病體，用家里僅存的一點面粉，在破鍋里硬烙出來的幾個干癟玩意兒，特意用油紙包得嚴嚴實實，顯得像那么回事。
“瞧您說的！俺武大在這紫石街賣了十幾年炊餅，童叟無欺！”我拍著胸脯，唾沫橫飛，“您聞聞！這麥香！您看看！這白凈！保管是陽谷縣頭一份！今日開張，圖個吉利，三文錢兩個！您嘗嘗鮮？”
那管事模樣的男人狐疑地接過油紙包，掂量了一下，又湊到鼻子下聞了聞。說實話，那味道……也就那樣。但他眼角的余光，還是忍不住瞟了一眼旁邊低著頭、身姿綽約的潘金蓮。
“行吧，”他掏出了三枚銅錢，丟到我手里，“來兩個，給府里小廝嘗嘗?！?/p>
“好嘞！您拿好！”我麻利地收錢交貨。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后面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那些原本只盯著潘金蓮看的目光，此刻也分了一部分到我手里的油紙包上。好奇心，加上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由潘金蓮帶來的附加刺激，驅(qū)使著更多的人圍了上來。
“給我也來兩個！”
“三文錢？給我包四個！”
“武大，你這炊餅……真能夢見你娘子？”一個潑皮嬉皮笑臉地湊近，眼睛直往潘金蓮身上瞟。
“滾滾滾！買你的餅！”我笑罵著把他推開，手上收錢的動作卻快得像風(fēng)。
銅錢叮叮當(dāng)當(dāng)落入我腰間那個破舊的布袋里，沉甸甸的，帶著一種久違的、令人心安的質(zhì)感。潘金蓮依舊低著頭，像個木偶般站在我身邊，承受著那些灼熱的目光。但我能感覺到，她緊繃的身體，在我收到錢的那一刻，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絲絲。
傍晚，收攤回家。破舊的布袋里，銅錢沉甸甸地碰撞著，發(fā)出悅耳的聲響。我粗略一數(shù)，竟有近百文！遠超武大郎平日里累死累活一天的所得。
潘金蓮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半步遠的地方，一路無言。進了那間低矮昏暗的屋子，我隨手將錢袋丟在桌上，發(fā)出“嘩啦”一聲。
她終于抬起頭，目光復(fù)雜地掃過那鼓囊囊的錢袋，又落回我臉上。一天的羞憤、委屈、驚疑不定，此刻在她眼中交織翻滾。她咬著下唇，那點胭脂被她咬得有些花了，反而更添幾分凌亂的艷色。
“大郎……”她終于開口，聲音干澀，“你……你今天……”
“覺得丟人了？”我打斷她，聲音沒什么起伏，自顧自地倒了碗涼水灌下去。
潘金蓮身體一僵，沒說話，但那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呵，”我放下碗，抹了把嘴角的水漬，目光冷冷地刺向她，“丟人？潘金蓮，你告訴我，跟著武大郎這‘三寸丁谷樹皮’，一輩子窩在這破房子里，吃了上頓沒下頓，看人臉色過日子，最后像條野狗一樣被人一碗藥毒死，就不丟人？！”
我的話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在她心口上。她的臉?biāo)查g煞白，嘴唇哆嗦得更厲害了，眼中閃過一絲被徹底戳穿的恐懼和怨毒。
“看看這些錢！”我一把抓起桌上的錢袋，用力晃了晃，銅錢撞擊的聲音在狹小的屋子里顯得格外刺耳，“一天！就一天！比你伺候我十天半個月掙的都多！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我武大郎的炊餅做得好？放屁！靠的就是你這張臉！你這副身段！”
我一步步逼近她，帶著一種赤裸裸的、近乎殘酷的審視：“潘金蓮，收起你那點可憐的自尊心！這世道，要么有錢，要么有權(quán)！要么……就像現(xiàn)在這樣，利用你能利用的一切！否則，你永遠只能是個任人拿捏、連砒霜都只能乖乖喝下去的可憐蟲！”
她被我逼得步步后退，直到脊背撞上冰冷的土墻，退無可退。巨大的羞辱和被我戳破的、血淋淋的現(xiàn)實，讓她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淚水終于沖破堤壩，洶涌而出，劃過她精心涂抹過的臉頰，沖開胭脂，留下狼狽的痕跡。
“你以為……你以為我想嗎……”她哽咽著，聲音破碎不堪，“我……”
“你不想？”我嗤笑一聲，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淚眼婆娑的樣子，“那你告訴我，那天端著那碗藥，你在想什么？嗯？”
潘金蓮猛地一窒，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所有的哭訴都被噎了回去。她驚恐地看著我，眼神深處是巨大的恐懼和一絲被徹底看穿的絕望。她死死捂住嘴，不敢再發(fā)出一點聲音。
屋子里只剩下她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聲。
“哭完了？”我冷冷地看著她，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哭完了，就去把臉洗干凈。明天，還穿那件紅衫子。臉上，給我把胭脂抹勻了?！?/p>
我轉(zhuǎn)身走向里屋，留下她一個人靠著冰冷的墻壁，在昏暗的油燈光暈里，無聲地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