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閣外門藥園深處,子夜。這是雜役為數(shù)不多可以使用丹房的機會,能否踏入外門,
擺脫雜役身份,這是唯一的契機。萬籟俱寂,唯有寒露凝結(jié)于靈草葉尖的細微滴答聲,
以及丹房內(nèi)一尊半人高的青銅丹爐底部,地火舔舐爐膛發(fā)出的低沉嗡鳴。
爐壁上暗刻的符文在穩(wěn)定火溫的灼烤下流淌著溫潤的赤光,
映照著徐清玄蒼白清俊、卻毫無血色的側(cè)臉。他盤坐于蒲團之上,
青色外袍的下擺沾染著幾處不起眼的褐色藥漬,腰間那條染血的牛皮帶扣得一絲不茍,
此刻卻勒得丹田下方一處尚未痊愈的暗傷隱隱作痛。爐口氤氳出的并非熾熱丹氣,
而是一股奇異的、混合著千年寒玉髓與三轉(zhuǎn)雪蓮芯的冷冽清香,
如冰泉般在狹小的丹房內(nèi)流淌,試圖壓制爐內(nèi)那份即將成丹的“凝露丹”所蘊含的磅礴生機。
徐清玄的指尖穩(wěn)定如磐石,掐著繁復(fù)的“蘊冰訣”,神識如同最精密的絲線,
小心翼翼地引導著爐內(nèi)冰火二氣的微妙平衡。
過目不忘的天賦讓他對《百草辨微》中記載的數(shù)百種草木藥性爛熟于心,但此刻,
他的識海卻異??彰?,所有心神都系于爐中那一滴即將凝聚的丹液。突然!毫無征兆地,
一股撕裂般的劇痛自心口猛然炸開!如同被無形的冰錐狠狠貫穿!“呃!
”徐清玄掐訣的手指猛地一顫,指尖凝聚的冰寒靈力瞬間紊亂。
丹爐內(nèi)原本溫順流淌的冰藍藥液驟然沸騰,狂暴的生機混合著寒氣猛烈沖撞爐壁,
發(fā)出沉悶的“咚!咚!”巨響,爐壁符文赤光狂閃,幾欲熄滅!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鬢角。
這劇痛并非來自丹田舊傷,而是源自血脈深處,
帶著一種他無比熟悉的、屬于至親的瀕死悸動!清鋒!這個名字如同驚雷在他識海炸響。
眼前瞬間閃過弟弟古銅色肌膚上虬結(jié)的肌肉,那總是帶著莽撞與不屈的眉眼,
以及…右臂那道在雷光映照下愈發(fā)猙獰的焦黑魔紋!
一股混雜著濃烈血腥、硫磺焦臭、以及某種陰冷蝕骨氣息的幻嗅,
蠻橫地沖散了丹房內(nèi)清雅的藥香,直沖顱頂!腰間那條染血的牛皮帶仿佛瞬間化作了巨蟒,
死死勒緊的痛楚與心口的悸動遙相呼應(yīng),勒得他幾乎窒息。
爐內(nèi)失控的丹氣如同瀕死野獸的咆哮,但他此刻心神劇震,
神識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攥住,撕裂!不行!凝露丹即將功成,
此丹關(guān)乎他能否通過丹徒考核,進入藏經(jīng)閣尋找救弟之法!
強行壓下翻涌的氣血和撕裂的痛感,徐清玄深吸一口氣,強行將幾乎渙散的神識重新凝聚,
指尖法訣再變,試圖以更強的冰寒靈力強行鎮(zhèn)壓爐內(nèi)暴動。然而,
就在他神識強行探入丹爐核心,觸及那滴劇烈震蕩的丹液核心時——“轟?。?!”識海深處,
一幅遠比心口劇痛更加狂暴、更加絕望的畫面,如同被九天劫雷硬生生劈開!雷獄門,
戰(zhàn)奴營底層,陰冷潮濕的囚籠。徐清鋒蜷縮在冰冷污穢的巖地上,
身體如同被反復(fù)碾碎的焦炭,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全身密布的碳化裂紋,
發(fā)出細微的“簌簌”聲。右臂處,新生的暗紅皮肉下,
那道蛛網(wǎng)般的魔種黑紋正隨著他微弱的心跳,如同活物般緩緩搏動,
每一次搏動都釋放出深入骨髓的陰寒,與體內(nèi)殘留的狂暴雷力激烈沖突,
帶來冰火交織、撕心裂肺的折磨。血沸丹殘留的甜腥混合著臟腑灼傷的焦糊味淤塞在喉頭,
意識沉淪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劇痛的泥沼里。就在意識即將徹底熄滅的深淵邊緣。
一點微弱的、清冽的苦意,如同穿透厚重陰霾的寒星,突兀地出現(xiàn)在他死寂的識海中。
這氣息…如此熟悉!是兄長藥鋪里常年縈繞的…草木冷香!
是徐清玄指尖沾染的…那獨屬于他的味道!緊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暖,
帶著玉石般的微涼觸感,自他焦灼撕裂的胸膛深處彌漫開來。這溫暖微弱卻堅韌,
如同寒夜里的篝火,瞬間驅(qū)散了魔種帶來的蝕骨陰寒,帶來片刻喘息之機。黑暗中,
一點柔和卻堅定的銀光亮起。光芒中,徐清玄的身影由虛化實。他依舊穿著那身染塵的青衣,
臉色蒼白如紙,眉頭緊鎖,嘴角甚至溢出一縷刺目的鮮紅!但那雙清冽的眼眸,
卻穿透了無盡的黑暗與空間的阻隔,帶著焚心蝕骨的焦急與不容置疑的堅定,
牢牢地鎖定了瀕死的徐清鋒!更讓徐清鋒靈魂震顫的是——兄長的手中,并非空無一物!
一枚古樸的黑色青銅羅盤,正懸浮于徐清玄虛托的掌心之上!羅盤表面并非尋常的方位刻度,
而是布滿了極其繁復(fù)、不斷流轉(zhuǎn)明滅的銀色符文,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游走,
構(gòu)成一個玄奧莫測的微型法陣。此刻,羅盤中央的指針正瘋狂地旋轉(zhuǎn),
每一次轉(zhuǎn)動都牽動著徐清玄嘴角的鮮血流淌得更多,而他腰間的陰陽玉佩,
正散發(fā)著微弱卻清晰的溫潤白光,與這羅盤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