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輪車駛下水泥路,拐上了一條顛簸的土路,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
許星歡記憶里的老房子,是一座帶著小院的青瓦房,那是她爺爺奶奶留下的祖屋。
眼前的景象,比許星歡想象的還要破敗,院墻的石頭有些松動,木制的大門也褪了色,露出斑駁的紋理。
“吱呀——”一聲,塵封的記憶,也隨之被推開。
院子里雜草叢生,枯黃的倒伏在院子中,幾乎沒了下腳的地方,角落里那棵老桂花樹,因著是常綠樹,哪怕是冬天依舊枝繁葉茂。
“房子都是靠人氣養(yǎng)著,沒人住就壞的快?!痹S廣民嘆了口氣,放下行李,從墻角拿起一把生銹的鐮刀,“你快進屋看看的,我把這草給你清了?!?/p>
許星歡落在許廣民微跛的左腿上,“廣民叔,我自己干就行,辛苦您送我過來了。”許星歡說著就要上前搶過鐮刀。
“你快拉倒吧!你這大病初愈的,身子骨金貴著呢,哪能干這個!看我給你拾掇干凈!”漢子二話不說,揮舞著鐮刀就干了起來。
許星歡沒有再堅持,也犟不過農(nóng)村漢子樸實的心。
這種不求回報的、純粹的善意,是她在修仙界近千年都未曾感受過的溫暖。
她走進堂屋,一股陳舊的霉味撲面而來,屋里的家具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蜘蛛在房梁上結(jié)了網(wǎng)。
她用神識掃過整座房子,結(jié)構(gòu)還算穩(wěn)固,只是屋頂有幾片瓦碎了,一下雨恐怕會漏。
半個多小時后,許廣民已經(jīng)將院子里的雜草清理得干干凈凈,露出了原來的青石板地面。
他擦了把汗,走到許星歡身邊,“屋里頭也得好好打掃打掃。你等著,我回去叫你嬸子過來幫忙。還有這房頂,”
他抬頭看了看,“得找個瓦匠來瞅瞅,有幾片瓦得換了。村西頭的王瓦匠手藝好,我待會就去給你說一聲?!?/p>
“謝謝廣民叔?!痹S星歡真心實意地道謝。
“謝啥!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許廣民擺擺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先坐著,我去去就回!”
說著,他又蹬上他的三蹦子,“突突突”地走了。
許星歡站在煥然一新的院子里,深吸了一口氣。
空氣中,有泥土的芬芳,還有陽光的味道。
這里,將是她新的開始。
她攤開手掌,一縷微不可察的、帶著勃勃生機的靈氣,從她掌心逸出,悄無聲息地融入了腳下的土地,和那棵老桂花樹的根系之中。
老桂花樹的葉子,似乎在瞬間,變得更加蒼翠欲滴。
不一會,瓦匠就扛著梯子來了。他是個五十多歲的精瘦老頭,手腳麻利,話不多。
許廣民也帶著媳婦張?zhí)m過來幫忙,張?zhí)m是個典型的農(nóng)村婦女,熱情又爽利,一來就卷起袖子,幫著許星歡打掃屋子。
“哎喲,星歡這丫頭,真是越長越俊了,比電視里那些女明星還好看!”張?zhí)m一邊幫忙通火炕通道,一邊不住地夸贊。
有了人幫忙,老房子很快就恢復了生氣,屋頂?shù)耐咂瑩Q了新的,屋里屋外打掃得窗明幾凈,許廣民甚至還幫她把院墻松動的地方用水泥重新砌了一遍。
晚上,許星歡留他們在家里吃飯。
她裝作從行李箱里拿出從城里買的熟食,實則是在修仙大陸凡人界酒樓打包的鹵味,別的菜也不好拿出來,又去小賣部買了些酒水飲料。
張?zhí)m嬸子又騎著三輪車又回家拿了滿滿一大籃子食材,張?zhí)m嬸子快手炒了兩個菜,搭配著許星歡拿出來三四種鹵味,倒也不失排場。
許廣民喝了點酒,話匣子就打開了。
“星歡啊,你這一個人回來,以后有啥打算???”他夾了一筷子花生米,問道。
張?zhí)m關心地看著她:“是啊,總不能一直待在村里吧?你可是大學生,得去城里找個正經(jīng)工作?!?/p>
王瓦匠不是個話多的,但也捏著酒杯看向許星歡,似乎也有疑問。
許星歡給廣民叔滿上酒,不緊不慢地說道:“叔,我不打算出去了。我想留在村里?!?/p>
“留在村里?”許廣民和張?zhí)m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訝,“村里能有啥事做?你這小身板的也種不了地,就算種地那點收成,還不夠你嚼谷的?!?/p>
“我不種地?!痹S星歡放下筷子,神情認真,“我想把咱們村后那座荒山,包下來?!?/p>
“啥?!”許廣民的酒差點沒噴出來,“包后山?咱后面這山雖然名字好聽,叫啥浮云山,但石頭多,山路又難走,砍柴都費勁,弄這干啥?”
“是啊星歡,那山又高又深,聽老的說,不僅有狼還有熊瞎子呢。“張?zhí)m也急了。
“叔,嬸,我心里有數(shù)?!痹S星歡的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你們放心,我不會亂來的。”
看著許星歡篤定的樣子,許廣民雖然滿心疑慮,但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他只當是孩子大病剛醒,戀家。
第二天,一大早。
許星歡換了身干凈利落的衣服,便徑直朝著村西頭的村委會走去。
清城云水縣下河村的村委會,是一棟兩層高的白色小樓,門口掛著幾塊牌子,院子里停著幾輛電動車和一輛破舊的皮卡。
許星歡走進去的時候,一樓大廳坐著三個嘮嗑的爺們,看見她進來,都投來好奇的目光。
“小姑娘,你找誰?”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辦事員問道。
坐他旁邊男人拍了拍辦事員肩膀,“是星歡啊,還認識你大爺不?!?/p>
“當然記得了,文東大爺?!?/p>
“昨天就聽廣民說你回來了,我還不信呢。這回來干啥???”
“我找村長,商量點包山的事?!?/p>
文東大爺指著樓梯口,“沒有村長了,現(xiàn)在農(nóng)村都改合作社了,咱們書記是什么大學生村官,懂得多。你去問問吧,辦公室在二樓最里間,門上掛著牌子呢。”
許星歡道了謝,走上二樓。
二樓的走廊比樓下安靜許多,空氣里有股舊文件紙張和淡淡灰塵的味道。
盡頭的門牌上寫著“書記辦公室”四個字,門沒有關嚴,留著一道縫。
一道女聲從門縫里傳出來,聲線很柔,但字字清晰,帶著一股韌勁。
“張主任,我明白項目選址要綜合考量,但我們下河村的條件真的不差。您看資料,我們村的空氣質(zhì)量監(jiān)測常年是優(yōu),兩條山泉溪流的水質(zhì)都達到了一級飲用標準,這是天然的優(yōu)勢?!?/p>
片刻后,聲音又響起來,帶著點急切。
“遠?不遠不遠,新修的盤山路您是知道的,路況好得很,從縣里過來一個半小時,進城最多也就兩個鐘頭,交通絕對不是問題!”
“我們村可以出地,勞動力也充足,就盼著能有個好項目帶大家伙兒致富……”
說到這里,女聲停頓了許久,像是在努力消化電話那頭的說辭。
最后,那聲音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但依然保持著體面。
“是,是,我明白了。那行,您先忙,我們隨時歡迎您來下河村視察指導?!?/p>
電話掛斷的輕響之后,是長久的沉默,接著,一聲極輕的嘆息飄了出來,帶著濃濃的失落和疲憊。
許星歡抬手輕輕敲了敲門。
“請進?!崩锩娴穆曇艋謴土似届o,只是略帶沙啞。
許星歡推門而入。
辦公室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條。
一張半舊的辦公桌,一臺電腦,一摞摞文件碼放得整整齊齊。
桌子后面坐著一個年輕女人,約莫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褲子,頭發(fā)利落地扎成馬尾,眉眼清秀,只是眉宇間鎖著一抹愁緒。
她抬起頭,看到許星歡時,眼里閃過一絲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