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1997 年·秋·市一中醫(yī)務室****應急燈的光暈在墻上投下瀕死的蝶影。
**空氣粘稠,**血腥味**混著**酒精**的刺鼻,幾乎令人窒息。
許歲桉(17 歲)的手抖得像風中落葉,指尖死死摳著被暗紅浸透的紗布團。她瞳孔緊縮,
死死盯著沈硯(身份證 27 歲)的左臂——那道蜈蚣般的舊疤,
**正活生生地裂開**。暗紅的血,**小溪般**從翻卷的皮肉里涌出。
**嗒…嗒…嗒…**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像敲響倒計時的喪鐘?!笗r間…排異…」
沈硯的聲音支離破碎,冷汗浸透他少年時的藍白校服,臉色慘白如紙。他像被抽空了骨頭,
倚著冰冷的鐵柜,
一次喘息都扯著破風箱:「…每偷渡一次 1997…身體就…**被時間啃掉十年…**」
許歲桉用酒精棉球觸碰到那鮮紅翻卷的傷口——「呃啊——!」沈硯身體猛地反弓,
脖頸青筋暴凸,牙關間溢出的嘶吼壓抑著非人的劇痛。「疼?」她聲音抖得不成調。「疼…」
他閉眼,眉間刻著死結,字字染血,「…但悖論!
這疤…是 2023 年的…憑什么…1997 臉就疼?憑什么…現(xiàn)在裂開?!」
**邏輯在他身上碎成一地殘渣,只剩血肉模糊的荒誕。**昏黃光影搖曳。
許歲桉含淚的目光掃過他鬢角——**幾縷刺目的霜白,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從烏發(fā)中猙獰滋生!**像寒冬的詛咒,提前降臨。「沈硯…」巨大的恐懼扼住她喉嚨,
「你…到底…**活了多久**?」他緩緩睜眼。眸底不再是少年的清亮,
只剩下深潭般的**枯朽與悲涼**。他扯動嘴角,指向裂開的傷口,又指向新生的白發(fā),
笑比哭難看:「身份證…27 歲?!顾D了頓,吐出的字句,
冰冷如墓志銘:**「這具身體…37 了?!?***他燃燒生命,
只為提前抵達她的 1997!**窗外,雨歇。慘白月光如冰刃刺入。沈硯靠在墻上,
像一尊即將風化的沙雕。他氣若游絲,卻帶著獻祭般的溫柔,將一句承諾淬成最毒的枷鎖,
烙進她骨髓:**「歲歲…別怕…考去…你想去的…地方…」**他喘息著,
用盡最后力氣:**「我…在…未來…等你…」**這跨越時間的誓言,
在血腥與腐朽中回蕩——**溫柔地,鎖死了她此生的所有未來。
刀(1997-1998)****第一章:1997 年夏末·朝天門碼頭的銹腥**風,
裹挾著長江特有的水汽與鐵銹的腥氣,像一條冰冷的、濡濕的裹尸布,
狠狠抽在許歲桉的臉上。十七歲的她蹲在躉船濕滑的邊緣,江水嗚咽著,時漲時落,
貪婪地舔舐著她洗得發(fā)白的帆布鞋鞋底。指尖冰涼,
她又一次展開那張被揉得近乎破碎的信紙。劣質鋼筆的墨跡洇開,如同她心底蔓延的絕望,
凝成一行字:**「愿你一生被愛,皆成泡影?!?*是對未來的自己,最惡毒的詛咒。
雨點毫無預兆地砸下來,急促而冰冷。江面上支離破碎的霓虹倒影,
在雨點的穿刺下徒勞掙扎,像溺斃前最后的浮光。許歲桉下意識地抬頭,想尋找一絲遮蔽,
視線卻猝不及防地撞進一片濃稠的黑暗里。不是夜色。是一個人。一個男人。
像剛從江底最幽暗的淤泥里掙扎爬出的水鬼。黑色的風衣吸飽了雨水,沉重地向下墜著,
勾勒出瘦削而疲憊的輪廓。濕透的黑發(fā)緊貼著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額角,
水珠沿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一顆接一顆,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綻開一朵朵小小的、瞬間消失的水花。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近乎虛脫的笑容,
聲音被瓢潑的雨聲撕扯得斷斷續(xù)續(xù),
帶著一種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急迫:「小姑娘……行行好……告訴我……現(xiàn)在是哪一年?」
他的眼睛,空洞得像個被硬生生挖走了所有內核的核桃殼。里面什么都沒有,
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令人心悸的茫然。許歲桉的心臟猛地一縮。第一反應不是尖叫,
不是逃跑,而是死死攥緊了手中那張浸染著惡毒詛咒的信紙,像護住一個見不得光的秘密,
猛地塞進校服最里層、緊貼著心臟的口袋里。那詛咒之下,
還有一行更小、幾乎被雨水洇開的字跡,是她心底最隱秘的瘋狂:**「但若那人是你,
沈硯,萬劫不復,亦是我心甘情愿的深淵?!?*男人踉蹌著向前一步,
動作僵硬得像個提線木偶。他摸索著,從同樣濕透的衣袋里掏出一張硬邦邦的塑封卡片,
不由分說地塞進她冰冷的手心。急診室慘白的熒光燈下,證件照上的男人穿著干凈的白大褂,
眉目清俊,眼下一點小小的淚痣,像一滴凝固的、永遠落不下的淚。姓名:沈硯。
年齡:27 歲。發(fā)證機關:2023 年?;闹?!
一股冰冷的嗤笑幾乎要沖破許歲桉的喉嚨。又一個瘋子?
雨水的冰冷似乎讓她暫時遺忘了口袋里的詛咒和那個名字帶來的悸動。然而,下一秒,
男人顫抖著手,卷起了左邊濕透的袖子。許歲桉的呼吸瞬間停滯。
一道猙獰的、如同蜈蚣般盤踞在他手腕內側的疤痕,在慘白的燈光下暴露無遺。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道本該是陳年舊傷的疤痕邊緣,此刻正**詭異地、極其緩慢地,
滲出新鮮、溫熱的血珠!**血珠混著雨水,沿著他冰冷的手臂蜿蜒滑落。
2023 年的手術刀口,在 1997 在這個冰冷的雨夜里,裂開了。徹骨的寒意,
瞬間凍結了她的血液,直沖頭頂?!缸詈笠话噍喍?,因天氣原因取消……」
碼頭廣播刺耳的聲音穿透雨幕。許歲桉猛地回頭。躉船邊,除了積水的洼地反射著微弱的光,
只剩下一只孤零零的、被踩扁的白色塑料杯。她幾乎是撲過去,撿起杯子。杯底,
牢牢粘著一張被雨水和潮氣浸得半透明的便簽紙,
上面的字跡卻清晰得如同刀刻:**「別恨我?!?1997.6.29」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幾乎要撞碎肋骨,
掙脫束縛奔向某個未知的、充滿不祥的深淵。她緊緊攥著那張輕飄飄的紙片,指尖冰涼。
這混亂、冰冷、帶著血腥味的初遇,竟成了她與這個名叫沈硯的男人,
漫長而絕望的告別序曲中,第一個沉重的休止符。
3 九月·風扇下的心跳聲1997 年 9 月 1 日,山城的陽光懶洋洋的,
像一顆打散了的、軟塌塌的蛋黃,掛在天上。市一中開學典禮的喧鬧剛剛散去。
許歲桉抱著一摞搖搖欲墜的暑假作業(yè),低頭悶沖向高三(七)班的教室。砰!一聲悶響,
作業(yè)本天女散花般散落一地。一雙洗得發(fā)黃、邊緣磨損的白色球鞋,停在了散落的紙頁旁。
「許歲桉?」那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電流感,
瞬間擊穿了許歲桉三個多月來積壓在心底的所有惶惑、猜測和那個雨夜冰冷的記憶。
她猛地抬頭——真的是他!沈硯。穿著明顯短了一截的藍白條紋校服,袖子挽到手肘,
手腕上那道猙獰的疤痕已經結痂,呈現(xiàn)出一種暗沉的粉紅色,在初秋的陽光下,依舊刺眼。
他看著她,眼神復雜得像被打翻的調色盤,混雜著探究、審視,
還有一絲……她看不懂的、深沉的悲憫?仿佛在看一個即將步入既定悲劇的角色。
老舊的三葉吊扇在頭頂嘎吱嘎吱地茍延殘喘,攪動著教室里悶熱而躁動的空氣。
班主任老趙用教鞭重重敲打著講臺:「安靜!都高三了,一點定力都沒有!新同學,沈硯!
高三,跳級來的!以后就是七班一份子!」教室里瞬間炸開了鍋。跳級?還直接跳進高三?
許歲桉低著頭,假裝整理書本,用眼角的余光貪婪地描摹著他側臉的輪廓。
他攤開嶄新的物理課本,拔開一支黑色的英雄鋼筆,在扉頁空白處,
落下幾行遒勁有力的字:**「1997.9.1。第二次見她。她眼里的光,
尚未被『未來』的塵埃完全遮蔽?!?*下午的體育課,秋老虎的余威未消,
蟬鳴聒噪得讓人心煩。許歲桉躲在一棵老槐樹濃密的樹蔭下,攤開的英語單詞本上,
字母像一群躁動不安的螞蟻,怎么也鉆不進腦子。
一瓶冰涼、瓶身凝結著細密水珠的橘子汽水,突兀地遞到了她眼前?!刚埬??!埂笧槭裁??」
她沒有立刻去接,帶著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看著他?!高€債?!顾瘟嘶纹孔樱?/p>
里面橙黃色的液體氣泡翻騰,幾滴濺到她裸露的手背上,帶來一陣細微的刺癢。
「昨晚碼頭那杯白糖水,甜得發(fā)苦。」她遲疑地接過。玻璃瓶身冰涼的觸感瞬間刺入掌心。
舌尖嘗到那熟悉的、廉價香精勾兌出的甜味,喉嚨深處卻莫名涌上一股酸澀的苦意?!干虺?,
」她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嘴唇,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發(fā)緊,
「你真的是從……2023 哪來的?」「嗯?!顾麘艘宦暎抗鈪s越過她的頭頂,
投向操場盡頭那片虛空的遠方,仿佛在確認某種坐標。「那……」勇氣在胸腔里鼓脹,
她終于問出了那個盤旋已久的問題,「未來的我……是什么樣子?」沈硯沉默了幾秒鐘。
時間仿佛被拉長?;睒涞年幱霸谒樕贤断掳唏g的光影?!搁L頭發(fā),」他終于開口,
聲音低沉,「總是扎著,很利落。穿著白大褂,很干凈,但也很……疲憊?!顾D了頓,
喉結明顯地滾動了一下,似乎咽下了什么難以言說的東西,聲音壓得更低,
「還有……你終于學會笑了。只是那笑,像蒙了一層洗不掉的霧,總也……照不進眼底。」
放學鈴聲拖得老長,帶著一絲解脫的意味。許歲桉磨蹭著收拾書包,
直到教室里只剩下她一個人。走出門,沈硯果然在樓梯拐角那片被陰影覆蓋的地方等著她。
夕陽的金輝只吝嗇地照亮了他半邊身子,另一半則沉在昏暗里?!敢黄鹱??」他問。
她點點頭,沒有說話。兩人沉默地穿過喧鬧散去的校園,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很長,
在斑駁的磚墻上扭曲、交疊,又倏然分開,像兩條無法真正靠近的平行線。
走到校門口那棵枝葉繁茂的大榕樹下,她猛地停住腳步,抬起頭,
夕陽的光線刺得她微微瞇起了眼,目光卻固執(zhí)地鎖住他:「沈硯,
未來的我們……是什么關系?」他挺拔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低下頭看她,
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此刻正翻涌著她完全無法解讀的復雜情緒,
像暴風雨來臨前壓抑著驚濤駭浪的墨色海面,沉重得令人窒息。「很復雜。」
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笍碗s到……」她感覺心臟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緊,
呼吸變得困難,「復雜到……不能在一起?」他沒有回答。
只是沉默地、動作略顯僵硬地把肩上那個洗得發(fā)白、邊角磨損的舊帆布書包,
換到了另一邊的肩膀。這個細微的、近乎無意識的動作,像一把冰冷而精準的鑰匙,
咔噠一聲,瞬間打開了她心中那個名為「絕望」的盒子。冰冷的寒意彌漫開來。原來,
「未來」這兩個字本身,就是橫亙在他們之間最清晰、最殘忍的答案。
它冰冷、堅硬、無法撼動,像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深夜。
臺燈昏黃的光暈在書桌上暈開一小片暖色,卻驅不散心底的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