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雅章口中的郁懷遲是她已經(jīng)訂了親事的未婚夫,御史中丞郁大人家的長子。
和余幼笙不同,薛雅章和郁懷遲是在廟會上遇到的。
郁懷遲對薛雅章一見傾心,回府之后就讓家中二老替自己去薛府說親。
二人合了八字庚帖,婚期亦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黛眉輕蹙,余幼笙輕攏了下袖中的手,問:“雅章,你喜歡郁公子,是什么樣的感覺?”
提到心上人,薛雅章唇角彎起弧度,徐徐道。
“第一次見到郁遲懷,我便知他就是我想嫁的人?!?/p>
“得知他上門提親時,我很歡喜。”
“從前,我覺得話本子里寫的書生翻墻會佳人是孟浪行徑,但郁遲懷翻墻給我送糕點時,我很開心?!?/p>
“他若是失約了,我會很難過,夢里想的都是下次見面要如何罰他。”
“他若是多瞧了別的女子一眼,我恨不得把他的眼珠子都挖下來。”
“喜歡一個人,是喜他所喜憂他所憂,他的一言一行都會牽扯到你的情緒?!?/p>
“幼笙,從前我就覺得你沒有那么喜歡沈臨熙,如今,你喜歡沈大人嗎?”
余幼笙怔愣住。
若如雅章所言,她確實沒有那么喜歡沈臨熙,至少沒有到非君不嫁的地步。
成親當天,他做出那樣的事,她雖然有些許的難過,卻連眼淚都沒有流一滴。
她更多的,是想著如何將此事對家中的影響降低到最低。
父兄雖然得圣上看重,但君心難測,如果退了侯府的親事,難保不會被卷入皇權的爭斗中。
就好似金陵江家會將嫂嫂嫁給大哥一樣,除了看重大哥的人品和能力以外,更多的是兩個家族之間互相借勢,以保家族興盛不衰。
神思歸位,余幼笙嘆了口氣,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也有一些釋然。
“雅章,這世上本就沒有幾個女子能真的有心悅之人,如你這般在成親前就和未來夫君兩心相許,已是極為幸運了。”
“沈大人品行高潔,我嫁給他,日后能夠舉案齊眉,就足夠了?!?/p>
許攸寧接過話茬:“沈大人何止品性高潔,長得也好看?!?/p>
“我覺著吧,如果一定要嫁人,那就找個好看的,愛不愛什么的都不要緊?!?/p>
“我父親已經(jīng)足夠愛我母親了,可我還是有幾個庶兄庶妹,面對他們,母親不僅不能生氣,還得好生教養(yǎng),否則就會被人背后指摘。”
話至此,三人都不免沉默下來。
世家大族,講究的都是枝繁葉茂,多子多福。
不管是她們的父兄,還是未來的夫君,都在所難免。
“哎呀,不說這些掃興之事,余姐姐,成親洞房的時候,疼嗎?”
許攸寧突然將腦袋湊過來,用只有三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
余幼笙聽清后,騰的臉色迅速躥紅。
“我嫂嫂嫁過來時,第二天給我母親請安,走路都有些打顫?!?/p>
“余姐姐,你不會也這樣吧?”
胭脂紅暈染了雙頰,余幼笙抓著手帕,過了半晌才湊過去,在兩人的耳邊低聲說著。
“啊!沈大人也太不知道憐香惜玉……唔……”
許攸寧話說到一半就被薛雅章捂住了嘴。
余幼笙早已羞的面紅耳赤。
“薛姐姐,你……你快松手?!?/p>
“我松手,你不許再渾說?!?/p>
嗔了她一眼,薛雅章這才慢慢松了手。
許攸寧忙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緩了會,見兩位姐姐都紅著雙頰,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兩位姐姐都害羞什么,我就不相信你們沒有偷偷看過那些話本子!”
“還說!”
余幼笙抬眸輕瞪,拿起一塊糕點就往她嘴里塞去。
三兩下將糕點咽下,許攸寧笑的眉眼彎彎。
“我這不是好奇嘛?!?/p>
“不過,看到余姐姐你在侯府一切安好,我們也就放心了,之前聽多了外面的傳言,我還以為沈大人真的是……”
紅霞稍退,余幼笙面露好奇:“什么傳言?”
許攸寧咦了一聲:“余姐姐,你居然不知道,坊間都傳言沈大人是斷袖!”
“咳……”
忽聞一聲清咳,驚的三個姑娘立即轉過身子。
但見兩道修長的身影立于廊下。
余韞之一身繡金松藍長袍,折扇擺動間,唇瓣含著淺笑。
沈祁安則著一身云鍛錦衣,腰懸珠玉,發(fā)簪白玉,謂是濯濯如春月柳,軒軒如朝霞舉,玉樹瑤階,風骨自成。
三人面面相覷,眸底透著心虛。
“也不知大哥哪兒習來的惡習,竟偷聽起我們幾個姑娘家的墻角?!?/p>
余幼笙明眸一瞪,感受到沈祁安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又趕緊端正了神色,連脊背都挺的直直的。
薛雅章拽了拽紅著臉,恨不得鉆入地下的許攸寧。
“余大哥好,沈大人好。”
余韞之頷首,唇邊依舊掛著笑意:“以前只知許姑娘和幼笙交好,倒不知姑娘和許大人一樣,生了張能說會道的巧嘴?!?/p>
許攸寧的父親許御史,是出了名的炮仗脾氣,在朝堂上把同僚罵的面紅耳赤是常有之事。
許攸寧臉頓時更紅了,拉著薛雅章就往外跑。
這廂,余韞之收了折扇,視線從余幼笙和沈祁安身上掠過。
“逛一會就來前院,別讓父親母親久等?!?/p>
“多謝大哥?!?/p>
沈祁安微微拱手,待余韞之離開后,才轉眸看向正絞著帕子的余幼笙。
余幼笙抬眼,和沈祁安的視線對上后,又連忙垂首,低聲道:“攸寧性子活潑,又是在私下,說話難免失了分寸,夫君莫要和她見怪?!?/p>
沈祁安微微一笑,語聲低沉悅耳:“許姑娘既是笙笙的朋友,我又豈會因為幾句玩笑話斤斤計較?!?/p>
“再者……”他突然靠近了些,那雙墨黑的眸子,此刻目光灼灼:“我是不是斷袖,夫人難道不知道嗎?”
“我可不知道,無風不起浪,沒準外面的傳言是真的呢。”
說完,余幼笙別開眼。
她臉上羞紅未褪,說這話時有種說不出的嬌。
沈祁安低眸輕笑:“那為夫請夫人陪我逛一下這棲云齋,不知夫人可否愿意?”
白青和綠云知情識趣的退了下去,獨留夫妻二人。
沈祁安隨著余幼笙進入主屋,入目是一色的黃花梨木桌椅,木質紋理細膩,前廳正中掛著一幅用金玉鑲嵌的字,字跡清秀娟麗,偏廳里還擺著一張被絨毯妥帖蓋著的焦尾琴。
環(huán)顧正廳一圈,邁步轉過東側的一面八扇繪朱雀纏云屏風,內里便是寢間了。
沈祁安盯著那幅字看了會,忽的開口:“夫人,這字不是你寫的吧?”
他一問,余幼笙便想起了那些被他打手扳心的日子,不免氣悶。
“你怎就知不是我寫的?”
沈祁安眼眸微瞇,從喉嚨深處溢出一聲低笑。
“人都說三歲看小,五歲看老,以你少時在家塾受罰的情況來看,定是寫不出來這樣的字的?!?/p>
余幼笙撇嘴:“這是嫂嫂寫的,被我拿來充當門面?!?/p>
沈祁安看妻子這副模樣,只覺得甚是可愛,忍不住上手捏了捏。
“你若想,我可臨摹了字帖讓你來練。”
余幼笙瞪他:“若寫不好,再被你罰?”
“不罰?!?/p>
沈祁安雖笑著,但余幼笙卻從中看出了別有所圖。
她才不會上當?shù)模?/p>
待兩人回到前院,已是一盞茶后。
蘇氏身邊的陳嬤嬤和管家福伯在院內候著,見到兩人,連忙上前行禮。
“姑娘,姑爺,飯菜都已經(jīng)準備好,這邊入席?!?/p>
因著今日還有諸多待嫁閨中的姑娘,,余府便準備了兩份席面,男女分席而坐。
沈祁安隨著福伯去了男客那一桌,余幼笙則隨著陳嬤嬤去了姑娘們那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