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七歲的風,吹向他十七歲的夏天總帶著點黏稠的熱,蟬鳴把空氣攪得嗡嗡作響,
吵的讓人心煩,沈語橙趴在堆滿試卷的課桌上,筆尖在模擬卷的最后一道數(shù)學題上懸了許久,
最終還是泄了氣地放下,趴在了桌子上。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在沈語橙的身上,
像是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后排突然傳來一陣低低的騷動,
伴隨著男生們刻意壓低的哄笑。沈語橙沒回頭,卻下意識地攥緊了筆——她知道那是誰。
許程州總是這樣,自帶一種讓人無法忽略的氣場,哪怕只是靠在墻邊和人說話,
也能輕易吸引半個教室的目光。他是很容易被看見的男生,總是在籃球場揮灑汗水,
明明也在太陽底下曬著,皮膚卻和女孩子一樣白皙,沈語橙總是懷疑他用了防曬霜,
許程州笑起來的時候左邊嘴角會有個淺淺的梨渦,眼神亮得像盛夏的陽光。而沈語橙,
只是個淹沒在人群里的普通女生,成績不好不壞,是一個標準的美術生,
最大的特長是能在畫室里安安靜靜待一下午,把窗外的風景一筆一畫搬進畫紙。
她和他本該是兩條平行線,直到上周的美術展。她畫了一幅教學樓頂?shù)乃賹?,暗淡的天空下?/p>
風掀起女孩的衣角,角落里蜷縮著一只流浪貓,讓人看了壓抑。開展那天,
許程州站在她的畫前看了很久,久到沈語橙以為他在嘲笑她拙劣的筆觸,正想悄悄溜走,
卻聽見他開口:“這里的風,是不是總往南吹?”她愣住了。教學樓頂確實有個奇怪的規(guī)律,
無論季節(jié),風似乎總固執(zhí)地偏向南方,帶著遠處江水的潮氣。這個秘密,
她以為只有自己知道?!澳阍趺粗溃俊彼÷晢?,手指緊張地摳著帆布包的帶子。
他轉過身,陽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耙驗槲医?jīng)常去?!彼α?,
梨渦陷得更深,“有時候逃課去抽煙,有時候……就是想吹吹風?!薄澳愫芟矚g教學樓頂?
”許程州轉頭問道,“喜歡,樓頂沒人打擾,很安靜,還有安安陪著我?!彼÷暤卣f著,
“安安是誰?”“一只小貓?!边@時許程州才發(fā)現(xiàn)少女的手里攥著很多貓條,
“可以帶我去看看嗎,”沈語橙點點頭,和他一起向樓頂走去。
一只橘黃相間的小貓從拐角跑到了沈語橙腳下蹭了蹭她,“就是這只?
你畫里也是這只小貓嗎”許程州蹲下身,“我總在樓頂都沒見過你啊,你叫安安嗎?
”沈語橙從來沒見過許程州這么溫柔的樣子。那天他們站在畫展的角落里聊了很久,
從教學樓頂?shù)娘L,聊到彼此喜好,到對未來的模糊憧憬,沈語橙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過。
沈語橙發(fā)現(xiàn),許程州不像傳聞中那么難以接近,他會認真聽她說話,
會記得她提過的小眾畫家,甚至會在她緊張得說不出話時,主動換個輕松的話題。從那天起,
他們的交集突然多了起來。他會“碰巧”和她在圖書館選到同一排書架的書,
會“順路”幫她撿起被風吹走的畫紙,會在她被數(shù)學題難住時,
從身后遞來一張寫滿解題步驟的草稿紙,字跡龍飛鳳舞,末尾卻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
沈語橙的心,像被投入石子的小湖,一圈圈蕩開漣漪。她開始期待每天的數(shù)學課,
因為總能光明正大的看他在黑板上解那一堆沈語橙看不懂的數(shù)字,
開始留意籃球場上那個跳躍的身影,開始在畫本的角落里,偷偷畫下他的側臉。
少女的心事是藏不住的,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滿了少年的風采,
沈語橙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過著平靜的生活,
可十七八歲的少年們總有一些奇怪的由頭去欺負女生,他們發(fā)現(xiàn)了沈語橙藏起來的畫冊。
“呦,許哥,我們橙子妹妹喜歡你啊”沈語橙剛踏進教室就看見自己的畫冊被人傳閱著翻看,
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一樣,從頭冷到腳,她不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對許程州的喜歡,
喜歡就要大大方方的,只是她害怕許程州不喜歡她,會因為這個厭煩她。
從后門進來的許程州愣了一下,拿過了那本畫冊,“你不要看!”沈語橙眼淚掉了下來,
她突然覺得還是很羞恥,她沖過去扇了傳閱她畫冊的男生一巴掌,
從許程州手里搶走了那本藏著少女心事的畫冊跑出了教室?!澳阏f,
許程州還會和我做朋友嗎,安安”沈語橙抱著貓貓,眼淚不斷的往下落,“喜歡人有錯嗎,
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我的喜歡并沒有打擾任何人,
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安安從懷抱里掙脫出來跳到地上蹭了蹭她的腿,仿佛在安慰她。
“橙子”熟悉的聲音響起,沈語橙把頭埋在膝蓋里沒做任何回應,
許程州把一罐橘子糖放在她身邊后也坐了下來?!澳銇砀墒裁矗?/p>
看我笑話嗎”沈語橙聲音悶悶的“如果是打擊嘲笑我可以回去了,”許程州輕笑了一下,
“橙子,我很謝謝你的喜歡,你畫的也很好,不要因為自己的喜歡被人戳破而羞恥,
但現(xiàn)在你的目標是要考到你理想的學校,我不能因為自己讓你分心明白嗎。
”沈語橙抬起頭淚眼朦朧的看著他“你的意思是我還有機會?!痹S程州點點頭,
“我也很喜歡你橙子,但是現(xiàn)在不能為了這件事影響你的前途,你繪畫真的很好,
說不定以后成畫家我還能跟著沾光。”沈語橙卻哭的更大聲了,
她抽噎著說“為什么…現(xiàn)在…現(xiàn)在跟我說,我會很…很…激動的,
”許程州摸摸她的頭“奮斗吧!橙子畫家?!睍r間飛逝,沈語橙比以往更加努力了,
她除了向往的學校這個目標,還有追上許程州的大目標,日子也算緊張充實,
讓她暫時忘記了許程州。變化發(fā)生在六月的最后一個傍晚。高考結束的鈴聲剛剛響起,
整個校園都陷入狂歡。沈語橙抱著畫夾,被人群推著往校門口走,
忽然有人從身后拉住了她的手腕。是許程州。他額頭上還帶著薄汗,校服襯衫的領口敞開著,
眼神亮晶晶的,帶著點少年人特有的莽撞和認真?!俺茸印彼_口,聲音有點啞,
“我有話跟你說?!彼阉龓У搅私虒W樓頂。傍晚的風果然往南吹,掀起她的長發(fā),
也吹動他額前的碎發(fā)。遠處的天際線被染成橘紅色,晚霞像融化的糖漿,黏稠又溫柔,
沈語橙很緊張,她知道許程州想說什么。“我喜歡你,”許程州看著她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說,“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沈語橙,往后的一輩子我希望我的身邊都是你,
無論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愛你。我想說,你愿意成為我的全世界嗎?
”沈語橙的心跳得像要炸開,她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風里帶著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著陽光和茉莉花束的氣息,讓她頭暈目眩。
她看著他眼里的自己,那個臉頰通紅、眼神躲閃的女孩,忽然鼓起勇氣,點了點頭,
接過了那束最喜歡的茉莉花?!昂谩!彼犚娮约赫f,聲音細若蚊蚋,卻清晰地落在風里。
許程州笑了,比晚霞還要耀眼。他伸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帶著點薄繭,
卻意外地溫暖。那一刻,沈語橙覺得,十七歲的風,終于吹向了她。她以為,
這陣風會一直吹下去,吹過夏天,吹過秋天,吹過無數(shù)個他們并肩的日子。2 三年,
從校服到西裝他們的戀愛,像所有校園情侶一樣,帶著青澀的甜。傍晚一起去公園散步,
踩著夕陽的影子,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他會省下早飯錢,
給她買畫室對面那家最好吃的紅豆冰,看她吃得滿嘴都是,
然后笑著遞上紙巾;她會在他打籃球賽時,悄悄坐在觀眾席的角落,
給他準備好冰鎮(zhèn)的礦泉水,在他投進關鍵球時,比誰都激動地鼓掌。九月,
他們考入了同一座城市的不同大學。雖然不在一個校區(qū),但地鐵只要四十分鐘。
許程州每周都會來看她,有時是在她下課的路口等她,
手里提著她喜歡的橘子蛋糕;有時是突然出現(xiàn)在她的畫室門口,嚇她一跳,
然后拉著她去吃學校附近的麻辣燙。他們會一起擠在周末的地鐵里,耳機分一半,
聽同一首歌;會在跨年的夜晚,擠在人潮洶涌的廣場上,看倒計時的煙火在頭頂綻放,
然后在喧囂中,偷偷親吻彼此的臉頰;會在對方生病時,跨越半個城市送去感冒藥和熱粥,
哪怕自己第二天要早起上課。沈語橙的畫里,開始頻繁出現(xiàn)許程州的身影。
圖書館里低頭看書的他,籃球場上跳躍的他,地鐵里靠著欄桿打盹的他,
路燈下牽著她的手的他……她把這些畫小心翼翼地收在畫夾里,像收藏著全世界的寶藏。
她越來越確定,自己是被愛著的。許程州記得她所有的小習慣:她不吃香菜,
喜歡喝微糖的奶茶,看恐怖片時會下意識抓住身邊人的胳膊,畫畫時習慣咬著下唇。
他會在過馬路時,把她護在內(nèi)側;會在她生理期時,
提前準備好紅糖姜茶;會在她因為畫展落選而難過時,笨拙地安慰她:“在我心里,
你畫得最好。”大二那年,沈語橙憑借優(yōu)異的成績和出色的繪畫能力被選中去參加很多比賽,
她開始變得忙碌,常常繪畫到深夜,但沈語橙從來不會忘記回他的消息,
雖然聊天見面時間減少了,許程州也會失落,但更多的是理解和驕傲。
他知道她在為他們的未來努力,就像他努力工作,希望有一天能給沈語橙一個溫暖安定的家。
他們的約會次數(shù)開始變少,從每周一次變成兩周一次,有時甚至一個月才能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