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亞小國K市??諝庥肋h黏糊糊的,混雜著劣質(zhì)燃油、香料和揮之不去的垃圾腐敗氣味。
陽光毒辣,曬得人皮膚發(fā)燙。隗媞蜷縮在“綠蜥蜴”旅館三樓最角落的房間。
窗戶對著一條狹窄、堆滿垃圾的后巷,蒼蠅嗡嗡地盤旋。房間只有一張吱呀作響的鐵架床,
一張掉漆的破木桌,墻壁斑駁,角落掛著蛛網(wǎng)。沒有空調(diào),
只有一架布滿灰塵、葉片轉(zhuǎn)起來像老牛喘氣的吊扇。
汗水浸透了她身上那件廉價的、印著俗氣椰子樹圖案的化纖連衣裙。
她摘下幾乎遮住半張臉的墨鏡和圍巾,露出一張憔悴蠟黃的臉。
昔日精心保養(yǎng)的光澤消失殆盡,眼底是濃重的青黑和揮之不去的驚恐。
她走到房間角落那個搖晃不穩(wěn)的塑料洗臉盆前,看著鏡子里那個陌生的女人,胃里一陣翻攪。
這就是她,隗媞,曾經(jīng)風光無限的郗太太。包里,
是她最后的財產(chǎn):那幾張不記名附屬信用卡早已是廢塑料片。唯一屬于她自己的那張信用卡,
額度只有五萬塊。買完那張單程機票,在機場換了點零錢,
再付了這間破旅館一周的房費(預付現(xiàn)金,不敢刷卡留下更多痕跡),
里面只剩下不到兩萬塊的額度。還有那幾件首飾:碎鉆項鏈、珍珠耳釘、卡地亞入門手鐲。
這是她最后的稻草。饑餓感一陣陣襲來。從昨天到現(xiàn)在,她只喝了幾口水。她不敢出門,
怕被人認出,更怕遇到危險。但這樣下去不行。她必須換點錢,買食物,活下去。
她挑出那對看起來最不起眼的珍珠耳釘,用一張舊報紙小心包好,塞進口袋。深吸幾口氣,
戴上墨鏡,像做賊一樣溜出房間。狹窄、昏暗的走廊散發(fā)著霉味,
隔壁房間傳來聽不懂的、激烈的爭吵聲。旅館前臺,
一個皮膚黝黑、嚼著檳榔的干瘦老頭斜靠在椅子上,渾濁的眼睛在她身上掃來掃去,
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隗媞強忍著不適,
用磕磕巴巴的英文夾雜著手勢:“我…我想出去…附近…哪里有…當鋪?
Pawn shop?”老頭咧開嘴,露出被檳榔染得猩紅的牙齒,嘿嘿笑了兩聲,
伸手指了指門外,又嘰里咕嚕說了一串本地話。隗媞沒聽懂,但大概明白方向。她低著頭,
快步走出旅館。熱浪和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街道狹窄混亂,
摩托車像失控的蝗蟲一樣呼嘯而過,卷起塵土。
路兩邊擠滿了賣廉價服裝、水果、油炸小吃的攤販,吆喝聲此起彼伏。行人膚色各異,
眼神或麻木或警惕。她裹緊圍巾,只露出一雙眼睛,緊張地四處張望。按照老頭指的方向,
她拐進一條更破敗的小巷。巷子盡頭,掛著一個歪歪扭扭的、寫著“當”字的霓虹燈牌,
玻璃櫥窗里胡亂堆著些舊手表、金鏈子。隗媞推開門,
一股濃重的汗味和煙味混合著劣質(zhì)香薰的味道嗆得她咳嗽。柜臺后面,
坐著一個光著膀子、滿身刺青的壯漢,正用一把小銼刀磨指甲。
旁邊一個瘦小的伙計在清點一疊臟兮兮的鈔票。
“What you want?” 壯漢頭也不抬,用蹩腳的英文問。隗媞心怦怦直跳。
她拿出那對用報紙包著的珍珠耳釘,小心翼翼地放在油膩的柜臺上,
用盡量清晰的英文說:“Pawn. How much?”壯漢瞥了一眼,
用兩根粗壯的手指捏起一只耳釘,對著昏暗的燈光看了看,又掂了掂,
嗤笑一聲:“Fake. Cheap. Five dollar.”(假的。便宜貨。
五美元。
No! They are real! Natural pearls!” 隗媞急了,
聲音拔高。這對耳釘雖然不是頂級,但絕對是真珍珠,是她以前買來搭配休閑裝的!
e dollar. Take or leave.” 壯漢不耐煩地把耳釘扔回報紙上,
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他身后的瘦伙計也抬起頭,眼神不善地盯著她。
隗媞看著對方兇狠的眼神和滿身的刺青,一股寒意從脊背竄起。她想起了高利貸那群人,
想起了焦宇的威脅??謶炙查g壓倒了憤怒和委屈。她不敢爭辯,顫抖著手,拿起那對耳釘。
“Fine… Five dollar.” 聲音低得像蚊子哼。
壯漢從抽屜里摸出一張皺巴巴的五美元鈔票,像打發(fā)乞丐一樣丟在柜臺上。
隗媞抓起那張沾著油漬的鈔票,逃也似的沖出了當鋪。巷口灼熱的陽光刺得她眼睛發(fā)痛,
屈辱和絕望的淚水終于洶涌而出。五美元…她曾經(jīng)一頓下午茶都不止這個數(shù)!
她死死攥著那五美元和那對沒當出去的耳釘,像攥著自己破碎的尊嚴和僅存的希望,
踉踉蹌蹌地跑回那間散發(fā)著霉味的“綠蜥蜴”。她縮在鐵架床上,
把臉埋進散發(fā)著怪味的薄毯里,無聲地痛哭。哭到幾乎窒息。未來?沒有未來。
只有無邊無際的恐懼、貧窮和這座令人作嘔的異國城市。她像一粒被狂風卷起的塵埃,
落在了這片陌生的、骯臟的角落,無人知曉,也無人關心。城西廢棄公路橋。寒風凜冽,
刮過生銹的橋架,發(fā)出嗚嗚的鬼哭。渾濁的河水裹挾著垃圾奔流不息。
焦宇蜷縮在橋洞最深處,那個他用破紙箱和散發(fā)著惡臭的爛棉絮堆砌的“窩”里。
幾天前翻垃圾桶找到的半塊發(fā)霉面包早已吃光,饑餓像無數(shù)只螞蟻啃噬著他的胃。
肋骨處的劇痛從未停止,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讓他眼前發(fā)黑。寒冷更是深入骨髓,
他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打擺子。他感覺自己快死了。也許就在今晚。手機早就沒電,
最后那點希望隨著屏幕的碎裂徹底熄滅。郗琰當眾揭露丑聞的沖擊,
隗媞那個賤人逃跑的背叛,高利貸索命的威脅,警察通緝的恐懼…所有的一切像沉重的磨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