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口氣！”
青鬼東利哼了一聲，巨大的鼻孔里噴出兩股白氣。
“人類的烹飪不就是加點鹽，翻來覆去地烤嗎？能有什么區(qū)別？”
在艾爾巴夫戰(zhàn)士樸素的世界觀里，食物就是力量的來源，烤熟了能吃就行，美味與否，并不在他們的考慮范圍之內。
“既然如此，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開口的是洛克斯，他看熱鬧不嫌事大，笑著走到了雷恩身邊，拍了拍他的小肩膀。
“就用你們那塊烤焦的肉讓我的廚師長處理一下，如果你們覺得比你們烤的好吃，就算我們贏?！?/p>
“那要是我們覺得沒區(qū)別呢？”
布洛基問道。
“那我們就立刻滾出這座島，并且把船上所有的朗姆酒都留給你們?！?/p>
洛克斯豪爽地說道。
“那要是你們贏了呢？”
東利追問。
洛克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帶著幾分理所當然的狂傲。
“那你們就得承認，你們過去吃的都是垃圾，并且，接下來我們要在這座島上狩獵，你們兩個要給我們當向導?！?/p>
這個賭約，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東利和布洛基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同樣的情緒——荒謬，以及一絲被激起的好奇。
“好！我們賭了！”
布洛基將手中那塊巨大的、還剩下大半的焦黑海王類肉塊往地上一插，發(fā)出噗的一聲悶響。
“小家伙，就用這個讓我們見識一下你的本事！”
加茨和多魯姆都有些緊張，這賭得有點大。
唯有西爾弗，依舊沉默地靠在一棵樹上，他相信雷恩。
雷恩走到那塊比他還高的肉塊前，伸出小手摸了摸。
外殼已經(jīng)完全碳化，堅硬如石，但內部的溫度尚存，還有挽救的余地。
“加茨，幫我把它抬到火邊，西爾弗，找一些寬大、干凈的葉子，多魯姆，用你的斧子幫我削一些木簽出來，要細長的?！?/p>
雷恩開始有條不紊地下達指令。
三人立刻行動起來。
雷恩先是指揮加茨，將肉塊重新架在火上，但保持著一段距離，利用余溫讓內部繼續(xù)熟成。
接著，他拿出自己的廚刀，刀光閃爍，將肉塊表面那層厚厚的、完全碳化的部分精準地削了下來，發(fā)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這手精準的刀工，讓一旁觀看的兩個巨人都忍不住哦了一聲。
削去焦黑的外殼后，露出了里面呈現(xiàn)出深褐色的魚肉。
雖然賣相依舊不佳，但至少不再是黑炭了。
雷恩用多魯姆削好的木簽在魚肉上戳了無數(shù)個細密的小孔，然后他背對著眾人，手心中再次出現(xiàn)了那個白玉般的無盡調味瓶。
“能夠軟化肉質的木瓜酵素，去除腥味的高度烈酒精華，激發(fā)深海魚肉鮮甜的海鹽結晶，還有……一絲能喚醒沉睡味蕾的迷迭香芬芳?！?/p>
一滴幾乎透明的液體，混雜著幾不可見的晶體與粉末被雷恩悄無聲息地彈指灑出，均勻地覆蓋在肉塊表面，并順著那些小孔滲透進去。
做完這一切，雷恩用西爾弗找來的巨大葉子將整塊肉包裹得嚴嚴實實，如同一個巨大的綠色粽子，然后重新推到篝火邊用熱灰掩埋起來，進行最后的燜焗。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充滿了某種奇特的韻律感，讓原本粗獷的野外烹飪多了一絲藝術的氣息。
兩個巨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們從未想過處理一塊肉竟然還有這么多門道。
大約十分鐘后，雷恩扒開熱灰，解開了葉子包裹。
就在葉子被揭開的那一瞬間，一股前所未有的、極具侵略性的香氣猛地爆發(fā)開來！
那不是單純的肉香，而是一種復合的、極富層次感的味道。
海王類獨有的霸道鮮味被某種神秘的力量徹底激發(fā)，并與一股清新的植物芬芳完美融合。
其中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酒香與香料氣息，仿佛一記重拳，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嗅覺神經(jīng)上。
“這……這是什么味道？！”
布洛基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巨大的喉結上下滾動。
東利的口水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流了下來，形成一道小小的瀑布。
加茨更是夸張，他抱著自己的肚子，幸福得幾乎要原地打滾。
“??！是廚師長的味道！是天堂的味道！”
雷恩面無表情地用刀將燜焗好的魚肉切成數(shù)塊厚片。
此刻的魚肉已經(jīng)完全變了樣。
它的表面呈現(xiàn)出誘人的焦糖色，內里卻是濕潤飽滿的粉白色，肉質纖維清晰可見，冒著騰騰的熱氣，散發(fā)著致命的誘惑。
雷恩將一塊最大的遞給布洛基，另一塊遞給東利。
兩個巨人遲疑地接過那對他們來說只夠塞牙縫的肉片，看著上面晶瑩的油光，聞著那讓他們靈魂都在顫抖的香氣，終于忍不住張開大嘴，一口吞了下去。
肉片入口的瞬間，兩個巨人的動作完全凝固了。
他們的眼睛猛地睜大到了極限。
那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口感。
肉質非但沒有因為二次加熱而變得干柴，反而異常的鮮嫩、軟滑。
牙齒輕輕一合，飽滿的肉汁就在口腔中爆開，那股被完美激發(fā)的極致鮮甜如同山洪海嘯一般，瞬間淹沒了他們的味蕾。
焦香、酒香、草木的清香，層層遞進，最后化作一股溫暖的熱流順著喉嚨滑入胃中，仿佛一道閃電，劈開了他們沉睡了這么多年的味覺世界。
“嗚……”
“哦……”
兩個頂天立地的巨人此刻像兩個吃到糖果的孩子，發(fā)出了意義不明的嗚咽聲。
布洛基那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兩行眼淚毫無征兆地滾落下來，每一滴都像一顆小石子砸在地上。
“這個味道……我想起了艾爾巴夫……媽媽做的海獸湯……”
他喃喃自語，聲音里帶著濃濃的鼻音。
東利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緊閉著雙眼，巨大的身軀微微顫抖，似乎在回味著那短暫而極致的美味。
許久，他才睜開眼看著雷恩，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羞愧，還有一絲發(fā)自內心的……敬畏。
“我們……輸了?！?/p>
東利的聲音有些沙啞。
布洛基也重重地點了點頭，他看著自己手里那塊已經(jīng)吃完的肉片，又看了看之前被他們啃食得亂七八糟的焦黑殘骸，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我們過去這一百多年吃的……果然都是垃圾??！”
洛克斯放聲大笑，笑聲在空地上回蕩：“哈哈哈哈！看來我的廚師長又多了兩個忠實的食客?！?/p>
雷恩卻沒有絲毫的得意，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頭海王類的殘骸，然后將目光投向了危機四伏的原始叢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