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那點不祥的預(yù)感，跟春天的野草似的，噌噌往上冒。
云頂餐廳，格調(diào)確實不低，燈光曖昧得恰到好處，空氣里飄著高級食材的香氣和若有似無的香水味。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如坐針氈。
對面是我姐林小溪，正優(yōu)雅地切著一小塊牛排，動作賞心悅目。
而我旁邊…坐著一個讓我呼吸都下意識放輕的女人。
蘇晚晚。
我姐的閨蜜，兼死黨，兼我們那片兒公認(rèn)的“人間富貴花”。
她今天穿了件剪裁極其利落的黑色吊帶長裙，襯得皮膚白得晃眼。海藻般濃密的卷發(fā)隨意地披在肩頭，臉上妝容精致，紅唇飽滿。一條細(xì)細(xì)的鉑金鏈子墜在鎖骨窩里，隨著她微微前傾的動作，折射出一點細(xì)碎的光。
她沒看我姐，也沒看盤子里的食物，那雙畫著精致眼線、眼尾微微上挑的漂亮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帶著點玩味笑意地，落在我身上。
像在研究什么新奇的物件。
我被她看得頭皮發(fā)麻，后背的汗毛都悄悄立了起來。
“咳…”我艱難地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這詭異的沉默，“晚晚姐，好久不見啊，您…您更漂亮了?！?/p>
這話發(fā)自肺腑。
蘇晚晚從小就是美人胚子，屬于那種走在街上能讓人一步三回頭、自動清場的級別。而且她家底厚實，自己能力也強(qiáng)，開了家挺有名的設(shè)計工作室。在我們這些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小屁孩眼里，她就是云端上的女神，只可遠(yuǎn)觀，不可褻玩。
她輕笑出聲，聲音帶著一種慵懶的磁性：“小北嘴還是這么甜。不過…”她身體微微前傾，那股淡淡的、冷冽又勾人的香水味瞬間將我包圍，“叫‘姐’多見外啊，以后…叫晚晚就行?！?/p>
我：“！??！”
一口水差點嗆進(jìn)氣管。
晚…晚晚？
打死我也不敢啊！從小被她“鎮(zhèn)壓”的記憶瞬間涌上心頭。小學(xué)時揪我辮子（雖然我頭發(fā)不長），中學(xué)時嘲笑我考試不及格，大學(xué)時警告我不準(zhǔn)早戀…這“晚晚”兩個字，燙嘴！
我姐林小溪終于放下了刀叉，拿起餐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臉上掛著那種“看好戲”的促狹笑容。
“行了晚晚，別逗他了。”我姐開口，聲音帶著笑意，“瞧你把他嚇得，臉都白了。”
蘇晚晚挑了挑眉，終于收回那極具壓迫感的目光，端起手邊的紅酒杯，輕輕晃了晃。暗紅色的液體在杯壁上掛出漂亮的弧度。
“我可沒逗他。”她抿了一口酒，紅唇在杯沿留下一個淺淺的印記，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這次，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甚至…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侵略性？
“小溪，”蘇晚晚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小石子投入死水潭，在我心里炸開了巨浪，“我今天約小北出來，就是想正式通知你們?！?/p>
她頓了頓，紅唇勾起一個極其明艷、極其篤定的弧度，清晰地吐出幾個字：
“我看上你家林小北了?！?/p>
“噗——”
我姐林小溪剛喝進(jìn)去的一口水，毫無形象地噴了出來，嗆得直咳嗽。
而我？
我整個人僵在椅子上，感覺頭頂“咔嚓”一聲，仿佛有驚雷劈過，把我那點可憐的腦回路直接劈成了焦炭。
啥玩意兒？！
看上我了？
蘇晚晚？看上我了？！
這比我寫出一段完美無缺、一次運行成功的代碼概率還低好嗎？！
我張著嘴，像個智障一樣，呆呆地看著蘇晚晚。她臉上那抹笑容，又艷又篤定，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我姐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拍著胸口，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看著蘇晚晚：“晚晚！你…你沒事吧？發(fā)燒了？還是最近設(shè)計稿被客戶虐傻了？”她指著我，語氣充滿了難以置信，“就他？林小北？除了會對著電腦敲敲敲，長得也就勉強(qiáng)算個人樣兒，扔人堆里都找不著！你看上他什么了？”
雖然被親姐如此貶低有點心塞，但我此刻無比贊同地點著頭。
對對對！姐你說得太對了！我就是個平平無奇小碼農(nóng)！晚晚姐您一定是被下降頭了！或者…最近壓力太大出現(xiàn)幻覺了？
蘇晚晚對我的反應(yīng)和我姐的質(zhì)疑似乎毫不在意。她放下酒杯，身體再次微微前傾，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帶著笑意，卻像鎖定獵物的獵人，牢牢地盯著我。
“我看上他什么？”她重復(fù)了一遍，尾音拖得有點長，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調(diào)侃，“嗯…大概是看上他從小被我欺負(fù)也不敢還手的樣子？”
“……”
“或者，看上他寫代碼時那股傻乎乎的認(rèn)真勁兒？”
“……”
“再或者…”她的目光在我臉上細(xì)細(xì)描摹，帶著一種讓我心跳徹底失控的溫度，“就是覺得…這小屁孩，該收網(wǎng)了。”
她微微歪頭，紅唇輕啟，丟下一顆真正的深水炸彈，炸得我魂飛天外：
“林小北，姐姐等了你十年，夠有耐心了吧？”
十年？！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徹底死機(jī)。
一片空白。
CPU徹底干燒了。
十年前…我才十六歲！一個穿著校服、滿臉青春痘、只知道打游戲看動漫的毛頭小子！
而蘇晚晚，那時候已經(jīng)是光芒萬丈、追求者能從我們學(xué)校排到她工作室門口的女神了！
她等我？
等我干嘛？等我長大好繼續(xù)被她揪頭發(fā)玩嗎？！
荒謬感像潮水一樣把我淹沒。我看著蘇晚晚那張美得極具攻擊性的臉，再看看我姐那副下巴快要掉到盤子里的震驚表情，感覺整個世界都魔幻了。
“等…等我？”我舌頭打結(jié)，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晚晚姐，您…您別開玩笑了！十年前…十年前我還在被您搶棒棒糖呢！”
蘇晚晚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波流轉(zhuǎn)，風(fēng)情萬種?！笆前。瑩屇愕陌舭籼?，看你委屈巴巴又不敢反抗的樣子，特別可愛。”她托著腮，回憶的神情帶著點少女般的狡黠，“那時候就在想，這小不點兒，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呢？”
她的語氣太自然，太篤定，甚至帶著點“終于等到這一天”的如釋重負(fù)。
我姐終于從石化狀態(tài)中恢復(fù)了一點，她看看蘇晚晚，又看看我，眼神復(fù)雜得像是在看一出荒誕喜劇。
“晚晚，”我姐艱難地開口，試圖找回理智，“你認(rèn)真的？你…你真要下手？對我弟？”她指著我，“他…他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我說了算。”蘇晚晚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qiáng)勢。她重新看向我，眼神瞬間變得柔軟而專注，像帶著鉤子，“林小北，姐姐話放這兒了。從今天起，你，歸我了?！?/p>
“……”
歸她了？
我像個被宣布了所有權(quán)的物件，僵硬地坐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
一頓飯吃得我魂不守舍，味同嚼蠟。
蘇晚晚倒是泰然自若，和我姐聊著她們工作室的新項目、最近的時尚風(fēng)向，偶爾還會“不經(jīng)意”地給我夾個菜，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我的手背，帶來一陣細(xì)微的電流。
每一次觸碰，都讓我像被電擊了一樣，渾身僵硬，心跳加速。
好不容易熬到飯局結(jié)束，我?guī)缀跏翘右菜频臎_出餐廳，晚風(fēng)一吹，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一點點。
回到家，癱在沙發(fā)上，腦子里還是蘇晚晚那句“你歸我了”，還有她那極具侵略性的眼神。
太不真實了。
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
疼。
不是夢。
我哀嚎一聲，把臉埋進(jìn)抱枕里。
完了完了，蘇晚晚要來真的？我以后的日子…還能安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