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碎”兩個字，如同兩把冰冷的鋼錐，狠狠扎進(jìn)司綺的心臟，讓她本就冰冷麻木的身體瞬間僵硬如鐵。她看著戎征臉上那抹毫無溫度、甚至帶著一絲殘忍興味的弧度，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比剛才的冰水更刺骨，更令人絕望。
葉蓁？李威？
他要把他們……像對陳默和周放那樣？
司綺的腦海里不受控制地閃過陳默口中塞滿玻璃碎片的血洞，閃過周放被無數(shù)毒蛇纏繞撕咬、發(fā)出非人慘嚎的畫面……胃里一陣劇烈的翻騰，她死死捂住嘴，才壓住那股強(qiáng)烈的嘔吐欲。
“不…戎征…你不能…”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充滿了無力感。她知道，她的求饒在戎征此刻的意志面前，渺小得如同塵埃。
戎征似乎很滿意她此刻的反應(yīng)。他靠回沙發(fā)背，重新端起酒杯，輕輕晃動著里面的冰塊，眼神淡漠地掃過司綺慘白如紙的臉。
“選?！彼〈捷p啟，只吐出一個字。冰冷的，沒有任何轉(zhuǎn)圜的余地。
空氣仿佛凝固了。離婚協(xié)議靜靜地躺在矮幾上，白色的封皮像一張催命符。而戎征給出的另一個選擇，則通向一個更黑暗、更血腥的無間地獄。司綺裹著濕冷的浴巾，赤腳站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她渾身都在抖，牙齒格格打顫，分不清是冷的，還是怕的。
選離婚？凈身出戶？離開這個她生活了多年、幾乎傾注了所有感情的家？更重要的是，離開戎征……這個念頭讓她心臟一陣尖銳的刺痛。即使他現(xiàn)在變得如此可怕，她內(nèi)心深處，那份根深蒂固的愛戀和依賴，依舊在瘋狂地撕扯著她。
留下來？做他的妻子？然后眼睜睜看著他用最殘忍的手段，去“碾碎”她最好的閨蜜葉蓁，還有那個李威？成為他復(fù)仇盛宴的旁觀者，甚至……幫兇？她做不到！她寧愿自己去死！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般漫長。戎征的耐心似乎正在耗盡，他指尖敲擊酒杯的頻率，快了一點點。
司綺的目光絕望地在離婚協(xié)議和戎征冰冷的臉上來回逡巡。最終，那份對葉蓁和李威下場的恐懼，壓倒了離開戎征的痛苦。她不能讓蓁蓁和李威因為她那晚愚蠢的妥協(xié)而承受那種非人的折磨！那比殺了她還難受！
她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葉生疼。她閉上眼，再睜開時，里面只剩下一種死灰般的絕望和認(rèn)命。
“……我簽。”兩個字，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輕飄飄地落下，帶著濃重的哭腔和破碎感。
戎征敲擊酒杯的手指，停住了。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司綺臉上，像是在審視一件終于做出選擇的物品。那目光里沒有喜悅，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沉寂。
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矮幾上的鋼筆。
司綺踉蹌著走過去，每一步都重若千鈞。冰冷的鋼筆握在同樣冰冷僵硬的手里，沉重得讓她幾乎拿不穩(wěn)。她顫抖著手，翻開那份厚厚的離婚協(xié)議書。律師精心準(zhǔn)備的條款密密麻麻，像無數(shù)條冰冷的鎖鏈。她根本看不清那些字，只覺得一片模糊的白紙黑字在眼前晃動。她甚至沒有去看“財產(chǎn)分割”那一欄醒目的“女方自愿放棄所有夫妻共同財產(chǎn)”的字樣。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簽名處那一片刺眼的空白上。
淚水再次無聲地洶涌而出，大顆大顆地砸在紙頁上，迅速暈開一小片濕痕。她死死咬著下唇，嘗到了血腥味，才勉強(qiáng)控制住手腕的顫抖。
筆尖落下。司綺。兩個字，寫得歪歪扭扭，幾乎不成形，像垂死掙扎的爬蟲。每一個筆畫，都像用刀在剜她的心。
最后一筆落下，鋼筆從她無力的指尖滑落，“啪嗒”一聲掉在矮幾上，滾落到地毯上。
戎征的目光掃過那個簽名，停留了一瞬。隨即，他伸出手，將那份簽好的協(xié)議拿了過去，動作隨意得像拿起一份無關(guān)緊要的文件。他甚至沒有再看司綺一眼。
“阿森?！彼麑χ諝獍銌玖艘宦暋?/p>
如同鬼魅，阿森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從客廳入口的陰影里出現(xiàn)。他依舊是那副毫無表情的樣子，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只有眼神銳利如鷹隼。他走到戎征身邊，微微躬身。
戎征將那份簽好的離婚協(xié)議遞給他，聲音平淡無波：“處理后續(xù)。按程序走?！?/p>
“是，老板?！卑⑸舆^文件，聲音同樣沒有任何起伏。他轉(zhuǎn)身，如同出現(xiàn)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陰影里。
客廳里，只剩下戎征和司綺兩人。
空氣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司綺裹著浴巾，赤著腳，站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尊被遺棄的、濕漉漉的雕塑。簽下名字的瞬間，仿佛抽走了她最后一絲力氣和靈魂。她看著戎征，眼神空洞，里面只剩下無邊無際的茫然和心如死灰的絕望。結(jié)束了？就這樣結(jié)束了？她和他之間的一切？
戎征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冰塊碰撞著杯壁，清脆的聲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他放下酒杯，目光終于再次落在司綺身上。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與自己再無瓜葛的舊物，帶著一種審視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冰冷的興味。
“簽了字，我們之間就兩清了？”戎征微微挑眉，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
司綺麻木地看著他，嘴唇動了動，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兩清？那些血淋淋的畫面，那些非人的慘叫，還有這滿身的冰冷和心死，怎么兩清？
戎征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帶來巨大的壓迫感。他踱步到司綺面前，距離很近。司綺能聞到他身上那熟悉的、混合著雪茄和冷冽須后水的氣息，此刻卻只讓她感到無比的恐懼和陌生。
他微微俯身，湊近司綺的耳邊。溫?zé)岬暮粑鬟^她冰冷的耳廓，卻讓她如同被毒蛇的信子舔過，渾身汗毛倒豎。
“別天真了，司綺。”戎征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近乎溫柔的殘忍，清晰地鉆進(jìn)她的耳朵，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針，“背叛的債，簽個字就想一筆勾銷？”
他頓了頓，看著司綺眼中驟然放大的恐懼，滿意地繼續(xù)道：
“你的好閨蜜葉蓁，在我找到她之前，托我送你一份‘生日禮物’。”
“我想，你現(xiàn)在需要它?！?/p>
“也算……我們夫妻一場，最后送你的一點‘念想’。”
說完，戎征直起身。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剛才那番帶著劇毒的話語并非出自他口。他不再看司綺一眼，轉(zhuǎn)身，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徑直走向玄關(guān)。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冰冷而決絕。
大門打開，又合上。
“咔噠?！?/p>
清脆的落鎖聲，如同最后的判決，在這空曠死寂的豪宅里回蕩。
司綺像一個被抽掉了所有支撐的提線木偶，終于支撐不住，軟軟地癱倒在地毯上。冰冷的濕意透過浴巾滲進(jìn)來，她卻感覺不到。巨大的疲憊和深入骨髓的寒冷席卷了她。她蜷縮起身體，將臉埋在冰冷的地毯里，肩膀無聲地劇烈聳動起來。
結(jié)束了？真的結(jié)束了？
戎征最后的話，像魔咒一樣在她混亂的腦海里盤旋。
——葉蓁的禮物？
——最后的一點念想？
那會是什么？又一場噩夢的開始嗎？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是一個世紀(jì)。玄關(guān)處傳來輕微的電子提示音。是那個鑲嵌在墻壁里的、專用于接收快遞和重要物品的智能保管箱。
司綺的身體猛地一顫。
她抬起頭，凌亂的濕發(fā)黏在臉上，眼神空洞而恐懼地看向玄關(guān)的方向。那個保管箱的指示燈，幽幽地亮著綠色的光。
葉蓁的“禮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