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居生活的第一天,是在一種詭異的靜謐中開始的。
清水雨愛醒來時,天光已經(jīng)透過窗簾的縫隙,在房間里投下一道狹長的亮色。
沒有酒鬼的鼾聲,也沒有斯拉夫語的叫罵。
空氣里只有塵埃在光柱中浮沉的安靜。
他坐起身,身上蓋著的是一床干凈卻冰冷的被子,帶著許久未見陽光的陳舊氣味。
這棟公寓像一座被時間遺忘的孤島,而費奧多爾是島上唯一的幽靈。
清水雨愛走出房間,客廳里空無一人。
那個名叫費佳的男人,仿佛昨夜的幻覺,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那杯冷掉的紅茶還放在桌上,證明著他真實存在過。
清水雨愛沒有為未知等待的習慣。
他打開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幾顆洋蔥和一小袋土豆,像被遺棄的孤兒。
哇……艱苦的生活
他在櫥柜里翻找,幸運地找到了一袋面粉和一盒雞蛋。
足夠了。
好心的費佳應(yīng)該不會介意他擅自做了主意
他挽起袖子,將冰冷的水澆在手上,開始和面,水流的聲音,是這間死寂公寓里唯一的聲響。
面團在他手中逐漸變得光滑而富有彈性
當?shù)谝豢|食物的香氣從廚房飄出時,那扇緊閉的臥室門終于打開了。
費奧多爾依舊是那身黑色的裝束,只是脫掉了披風,更顯得身形單薄。
他站在臥室門口,暗紫色的眼眸里帶著一絲剛睡醒的迷蒙,視線落在了餐桌上。
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
金黃的煎蛋臥在乳白色的湯里,幾片被煸炒過的洋蔥絲點綴其間,散發(fā)著樸素又溫暖的香氣。
“早上好,費佳?!?/p>
清水雨愛端著另一碗面走出來,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
“冰箱里沒什么食材,只能簡單做一點?!?/p>
費奧多爾沉默地走過來,在他對面坐下,他拿起筷子,姿勢優(yōu)雅標準得不像一個俄羅斯人。
他慢條斯理的夾起一小撮面條,吹了吹熱氣,送入口中。
“很好吃?!?/p>
費奧多爾給出了評價。
他的聲線依舊平緩,聽不出太多情緒,但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似乎有某種冰冷的東西融化了一絲。
清水雨愛笑了笑,沒說話,低頭吃自己的面。
一頓沉默的早餐
清水雨愛感覺對方演都不演了,剛見面的時候立的人設(shè)也不要了,這是篤定他不會跑還是逃不走?
收回思緒,清水雨愛用一碗面,為自己換取了在這間公寓里暫時的、無害的身份。
接下來的兩天,生活陷入了一種規(guī)律的循環(huán)。
清水雨愛主動承擔了所有的家務(wù)。
他用費奧多爾不知從哪里弄來的盧布,去附近的商店購買食材,然后準備好一日三餐。
這兩天他發(fā)現(xiàn)費奧多爾的生活極度單調(diào)。除了用餐和偶爾坐在客廳看書,他絕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自己的臥室里。
那扇門像一道結(jié)界,隔絕了兩個世界,清水雨愛從不好奇,也從不靠近。
他只是安靜地做好自己的事,像一個盡職盡責的合租室友。
他擦拭著地板,將這個本就整潔的房間打理得一塵不染。他烹飪著可口的飯菜,用食物的香氣驅(qū)散房間里固有的冷清。
費奧多爾對這一切都坦然受之。
他會贊嘆清水雨愛做的羅宋湯比任何一家餐廳都地道,也會在他看書時,安靜地為他續(xù)上一杯熱茶
兩人之間的交流僅限于此。
禮貌,客氣,又疏遠得可怕。
他用美食和溫順,來換取對方的承諾
來到這個冰天雪地之處的第六天的晚上,窗外又開始飄雪
清水雨愛算著日子,明天,就是他那個不靠譜的異能力刷新的第七天。
說起來……費奧多爾·D,好耳熟的名字,我在哪兒聽過?
一股無法言說的不安,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他的心臟。他必須在失控之前,搞清楚一些事情。
晚飯后,費奧多依舊坐在沙發(fā)上,膝上攤著一本厚重的俄文書。清水雨愛給他端去一杯剛泡好的紅茶。
“費佳?!彼_口了。
費奧多爾從書中抬起頭,暗紫色的瞳孔在燈光下,流轉(zhuǎn)著一種非人的光澤“嗯?”
“非常感謝你這些天的收留……”清水雨愛道
“只是……關(guān)于你之前說的那個條件,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嗎?”
費奧多爾合上書,指尖在封皮上輕輕敲擊著,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清水君,你不必如此戒備?!?/p>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拔也o惡意?!?/p>
“只是,我很好奇一件事?!?/p>
他微微前傾身體,那雙眼睛牢牢地鎖住清水雨愛。
“清水君,你擁有‘異能力’嗎?”
異能力?
這個詞像一顆石子,投入清水雨愛平靜的思緒湖面。
不是超能力,而是……異能力?
“那是什么?”他臉上露出真實的困惑。
“是……超能力的意思嗎?”
費奧多爾看著他茫然的表情,眼底閃過一絲了然。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像是在看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孩童。
“看來你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異能力,是某些被神選中的人,擁有與生俱來的特殊力量?!?/p>
他的解釋簡潔而清晰,卻在清水雨愛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我確實有……”清水雨愛斟酌著詞句
“若上帝不存在,則一切謊言皆被允許”費奧多爾臉上是近乎慈悲的高傲“無關(guān)真假,說與不說是你的權(quán)利”
費奧多爾確實不是標準的無神論者,也不是世俗意義上的有神論者
清水雨愛默默的想
清水雨愛感嘆費奧多爾隨口出金句的才華,但他莫名有種熟悉感,暫時忽略,心中感謝對方的解惑誠實道:“每過七天,我身上就會出現(xiàn)一種隨機的效果。”
“有時候是好事,有時候……很麻煩?!?/p>
他沒有說出“七日談”這個名字,只是模糊地描述了功能。
費奧多爾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然而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原本清晰的計劃圖譜,正在被瞬間推翻。
不可控
隨機
每七天刷新一次
這不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這是一個混亂的變量,一個無法預(yù)測的炸彈
對于追求極致秩序與理性的他來說,這種東西毫無價值,甚至是一種潛在的威脅
一個念頭,像毒蛇般從心底鉆出
殺了他
這是最簡單,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可以徹底消除這個不穩(wěn)定的因素
但……
萬一呢?
萬一他下次刷出的能力是“不死”?是“空間跳躍”?是“傷害反彈”?
這是他的第幾天?
信息太少了。
在不完全掌握對方底牌的情況下貿(mào)然動手,是賭徒才會犯的錯誤
費奧多爾眼中的殺意,如潮水般涌來,又如潮水般退去,前后不過一秒。
清水雨愛并沒有察覺,也或許是他現(xiàn)在忙著捕捉那一抹熟悉感無暇顧及這些。
他抬頭只看到對面那個蒼白的男人露出了一個堪稱溫和的笑容。
“原來如此?!辟M奧多爾用一種近乎詠嘆的語調(diào)說道。
“真是個……充滿奇遇的能力呢?!?/p>
他將書放到一邊重新看向清水雨愛。“我的條件很簡單?!?/p>
“清水君,和我做朋友吧?!?/p>
用“交朋友”太疏離,費奧多爾可是精心的是挑了這一句,襯得他更加真心。
空氣仿佛凝固了。
清水雨愛愕然地睜大了眼睛那雙黛藍色的桃花眼里寫滿了不敢置信。
“……朋友?”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個條件簡單到不可思議也危險到不可思議。
和魔鬼做朋友?那需要付出什么代價?
……對不起好心的費奧多爾我不該說你是個惡魔我懺悔,清水雨愛緊急撤回上一句話,再想下去CPU要燒了。
“是的,朋友。”
費奧多爾肯定地回答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朋友之間,應(yīng)該互相幫助,不是嗎?”
清水雨愛:……你是怕我猜不到嗎。
清水雨愛的心臟猛地一沉隨即又涌上一股荒謬的鎮(zhèn)定。
多個朋友多條路
“好?!?/p>
他點了點頭臉上重新浮現(xiàn)出那個溫和的笑容仿佛剛剛的震驚從未出現(xiàn)過。
“我答應(yīng)你?!?/p>
費奧多爾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嶄新的手機,遞了過去。
“加個聯(lián)系方式?!?/p>
清水雨愛接過手機,冰冷的金屬外殼讓他打了個激靈。他輸入了自己的號碼,然后將手機遞還。
一場詭異又好像帶點真心的交易,就此達成。
他成了這個名為費奧多爾的男人的,“朋友”。
“費佳,請多指教”
“清水,常聯(lián)系哦”
…………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卡拉馬佐夫兄弟》中通過角色伊萬·卡拉馬佐夫提出:“如果上帝不存在,那么一切皆被允許?!?/p>
原句聚焦“行為”(всё позволено,即“一切行為被允許”),而“謊言”是后人對其思想的具體化推演,原諒我的望文生義
回歸主題,這探討的是道德絕對性與神性權(quán)威的綁定關(guān)系——若否定上帝作為終極道德立法者的存在,人類行為將失去超越性的約束,陷入價值虛無,或許更適用于虛無主義
雨愛,讓你囫圇讀書想不起來了吧,都是報應(yīng)!
清水雨愛:回去就學俄語,不要問我為什么不看名著,我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