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季然傳緋聞。陸哲遠要跟我離婚。還羞辱我在床上像一條死魚。
1同城急送的快遞員按下門鈴時，我正在審閱一份對賭協(xié)議。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條款，
每一個字都可能是一個價值千萬的陷阱。我頭也沒抬，說了聲“進來”。
我的助理將一個硬質(zhì)文件袋放在桌上，發(fā)出沉悶的輕響。她說：“沈總，
陸先生的律師派人送來的?！?我終于將視線從屏幕上移開，落在那份文件袋上。沒有署名，
沒有多余的裝飾，只有一家頂級律所的燙金logo，冷靜而傲慢，一如陸哲遠的風格。
我沒有立刻打開。我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已經(jīng)涼了。
窗外是這座城市最繁華的CBD，我一手打造的公關帝國就在這片鋼鐵森林的頂端。
我曾以為，這里是我最堅固的堡壘。3“知道了，你出去吧?！蔽覔]了揮手。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我靜坐了足足五分鐘，
腦子里沒有一絲波瀾，既不憤怒，也不悲傷。我只是在評估，評估這件事帶來的后果。
我終于撕開了文件袋。里面是幾張薄薄的A4紙，打印著黑色的宋體字。離婚協(xié)議書。
4理由那一欄，寫著“雙方感情破裂，無和好可能”。標準，體面。真正的原因，
是三天前全網(wǎng)瘋傳的那組照片。深夜，我站在藝術家季然的工作室門口，他抓著我的手腕，
我們激烈地爭論著什么。狗仔隊的鏡頭從刁鉆的角度拍過去，光影曖昧，姿態(tài)親昵，
足夠編出一百個版本的豪門秘聞。陸哲遠甚至沒有給我打一個電話求證。
他直接用一份離婚協(xié)議，宣告了我們這段婚姻的死刑。5我將那幾張紙扔在桌上，打開電腦，
新建了一個Excel表格。我給它命名為：《資產(chǎn)剝離損失評估》。第一行，
我敲下“哲微資本”。這是我們共同成立的科技孵化器，陸哲遠占股70%，我占股30%。
他一抽身，這個項目立刻就會癱瘓。我冷靜地在后面一欄標注：損失預估，九位數(shù)。第二行，
“星輝集團公關年單”。這是我公司的核心業(yè)務，占了年收入的40%。
陸哲遠是星輝的CEO。這份合同，沒了。6第三行，
“‘春蕾計劃’慈善基金會理事席位”。這是我打入舊錢圈子的敲門磚，
理事長是陸哲遠的母親。這個席位，也沒了。……我一欄一欄地往下寫，手指在鍵盤上敲擊，
發(fā)出清脆而有節(jié)奏的聲音。數(shù)字在屏幕上滾動，像不斷失血的傷口。
我的反應不是情緒上的崩潰，而是一種近乎冷酷的務實。這些年來，
我早已習慣將一切都量化。感情、婚姻、人脈……所有的一切，
都可以換算成資產(chǎn)負債表上的數(shù)字。只有這樣，我才能感到安全。7當年我從泥潭里爬出來，
一無所有，是陸哲遠給了我一個平臺。但我也自信，我是他最好的合作伙伴，
我用我的頭腦和手腕，幫他的帝國版圖擴張了一倍不止。我們的結合，
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精心計算的交易。如今，他要單方面撕毀合約。
我看著那片刺眼的紅色赤字，胃里升騰起一股熟悉的煩躁。這種感覺比虧損本身更可怕，
它意味著失控。而失控，是我此生最恐懼的事情。我多年的焦慮又回來了，
像一只潛伏在體內(nèi)的野獸，隨時準備將我吞噬。8陸哲遠常說，我在床上像一條死魚。
我很難理解一個男人為何會對這種原始的肉體糾纏如此熱衷。或許，
天之驕子永遠不懂凡塵疾苦。我窮怕了，骨子里刻著一種饑餓感，
恨不得把每一分每一秒都用來賺錢，才覺得安心。這種源于童年生存壓力的精神桎梏，
即便嫁入豪門，也從未真正消失。那份冰冷的協(xié)議，讓我想起了幾個月前的一個夜晚。
9那晚，我們躺在定制床墊上，蓋著埃及棉的被子。臥室里只開了一盞昏暗的壁燈，
空氣中彌漫著他身上清冽的木質(zhì)香調(diào)。他剛從后面擁住我，溫熱的呼吸拂過我的耳廓，
帶著一絲情欲的沙啞。“微微，”他吻著我的頸側，聲音有些模糊，“下周是我爸的忌日，
你陪我回去看看吧?！彼纳眢w是滾燙的，帶著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我“嗯”了一聲，
身體順從地迎合著他的節(jié)奏，思緒卻早已飄到了九霄云外。
10我正在策劃一場針對競爭對手的惡意收購。腦子里盤旋的，
是對方公司的財務漏洞、股價曲線、以及可以收買的關鍵股東名單。
每一個數(shù)據(jù)都在我的腦海里構建成一張精密的圍獵網(wǎng)。我需要錢，大量的錢，
才能完成這致命一擊。而陸哲遠，是我最大的資金來源。他的動作停了下來，撐起身體，
在昏暗的光線中審視著我。他的黑眸像一口深井，
試圖從我平靜的臉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情感波動?！澳阍谙胧裁?？”他問?！霸谙肽?。
”我回答得很快，這是一個標準答案，一個妻子應有的反應。11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發(fā)出一聲極輕的，近乎嘲諷的笑。他翻身躺回自己的那一側，拉開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價值不菲的床墊在我們之間，像一道冰冷的海峽。“沈微，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疲憊和失望，“有時候我覺得，
跟我們公司開發(fā)的AI聊天，都比跟你聊有反應?！薄爸辽?，它被設定了模擬共情的程序。
”說完，他轉過身去，留給我一個冷硬的背影。那一刻，我心里沒有任何波瀾，
甚至覺得有些不耐煩。片刻的歡愉，遠沒有資金到賬的短信提示音給我?guī)淼臐M足感更真實。
我以為這只是我們無數(shù)次尋常爭執(zhí)中的一次，卻沒意識到，
那是壓垮我們關系的最后一根稻草。12現(xiàn)在想來，他不是在索求性，他是在索求一種連接，
一種確認。他想確認，在他構建的這個金絲籠中，我不僅僅是一個完美的商業(yè)伙伴，
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妻子。而我，恰恰給不了他這種確認。
親密關系是陸哲遠唯一無法用權力和金錢衡量的領域，也成了他最脆弱的地方。在商場上，
他是王，我是他最鋒利的劍。但在床上，他褪去王冠，只想做一個普通的丈夫，而我，
卻依舊是那把冰冷的劍。我的精神缺席，無意中否定了他在這個唯一純粹空間里尋求的價值。
這對他的“天之驕子”自尊心來說，是比任何商業(yè)失敗都更深刻的打擊。他所謂的緋聞，
不過是一個借口。一個讓他能夠體面地退出這場他早已厭倦的“交易”的借口。
13離婚協(xié)議送達的第二天，陸哲遠的報復，或者說“清算”，以雷霆萬鈞之勢展開。
上午九點，哲微資本的CEO給我打來電話，聲音惶恐。陸哲遠單方面撤出了所有資金，
并要求立刻進行清算。幾十個初創(chuàng)團隊的夢想，一夜之間化為泡影。上午十點，
公司CFO沖進我的辦公室，臉色慘白。星輝集團的法務部發(fā)來解約函，
寧愿支付天價違約金，也要終止與我們的所有合作。消息一出，公司股價應聲下跌，
幾個準備跳槽過來的業(yè)界大牛，也都在同一時間婉拒了我們的offer。14中午十二點，
我接到了陸哲遠母親的電話。她沒有指責，也沒有謾罵，
只是用一種客氣又疏離的語氣通知我，慈善基金會的理事會一致投票決定，將我除名。
電話一個接一個，壞消息像雪片一樣飛來。我曾經(jīng)的盟友，那些稱兄道弟的合作伙伴，
突然都變得“很忙”，不是在開會，就是在出差。我精心編織了數(shù)年的人脈網(wǎng)絡，
在陸哲遠絕對的權力面前，脆弱得像一張蜘蛛網(wǎng)。他不是在跟我離婚，
他是在用他最擅長的商業(yè)手段，將我從他的人生中，連根拔起。
他要抹去我存在過的所有痕跡，將我打回原形。15整個下午，我把所有高管都趕了出去，
一個人坐在空曠的辦公室里。我沒有憤怒，也沒有流淚。那股熟悉的，
來自生存危機的戰(zhàn)栗感，從我的脊椎一路攀升到頭頂。我需要一個出口。
我的辦公室里沒有沙袋。但我有一個更適合我的發(fā)泄方式。
我驅(qū)車來到城郊的一家私人劍道館。這里是我為數(shù)不多的，可以完全卸下防備的地方。
我換上白色的道服，一絲不茍地穿戴上沉重的護具。面、胴、甲手、垂。最后，
我拿起那把冰冷的竹劍，走進空無一人的道場。16道場里只有我一個人，
光亮的木地板倒映出我被盔甲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身影。我擺好架勢，深吸一口氣。然后，
第一聲暴喝（Kiai）沖破喉嚨，伴隨著竹劍破空的銳利風聲，猛地劈下?！斑恪?！
”（Men）“哆——！”（Do）“扣帖——！
”（Kote）我不知疲倦地重復著劈砍的動作，每一次揮劍，都用盡全身的力氣。
汗水浸透了內(nèi)襯，順著額頭流進眼睛里，又澀又痛。護面之下，我的表情早已扭曲，
呼吸粗重得像一頭困獸。我幻想的，不是陸哲遠那張英俊卻冷漠的臉。我劈砍的，
是那個曾經(jīng)在破舊出租屋里啃著冷饅頭，通宵做方案，卻被投資人當面羞辱的自己。
是那個為了第一筆合同，在酒桌上喝到胃出血，卻依然要笑著給人點煙的自己。